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用程和特意通知，自然有人会把消息传到柏访烟那里。

可程和在医院里呆了一天一夜，没等来佟鹿知两个爹，反而把苏维等来了。

佟鹿知的情况院方已经把详细报告发给他，正如医生所说，情况可能还要更坏，那家伙生死都要看运气，苏维也没办法。

苏维过来的目标是程和，一把拉着他推入病房，要给他抽血做检查。

看着推车上12支采血管程和也疯了，他能跑能跳，干嘛受这罪！

苏维的好脾气已经被佟家小子给磨没了，看着程和的眼神都不正。

“坐好！我现在没心情跟你掰扯。不想知道自己信息素怎么了吗？”

程和一愣，他信息素出事对外可瞒得死死的，别说几个死党不知道原因，就连杨鑫思都不清楚具体原因，只以为是中了黑市迷香的缘故。

程和听话坐了回去，目光紧盯苏维。这人不说个四五六出来，今天别想走。

程和就想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背地里搞些什么鬼名堂！

12支血很快被送去检验科，苏维留在病房里。有些事早晚要暴露，但他真不希望是在这种情况下从他的嘴巴说出来。

平板上一个文件夹里是这些年程和的体检报告，不管大病小病都送到了苏维的实验室。程和不问苏维怎么会有，医疗系统是共通的，只能怪他们程氏集团在这方面没有半点涉猎。

根据苏维交代，在程和出事之后他们实验室就收到了佟保宝的私下委托，希望能帮助他恢复健康。传回来的报告经他们实验室的专家分析得出：患者腺体囊伤害不可逆。最终委托只能搁置。

半年前，佟鹿知突然找到苏维，请求他继续为程和治疗。虽然计划重启，但由于缺失了四年多的数据，重新收集花了比较长的时间，一直到佟鹿知回国才正式进入正轨。

那次车祸，实验室拿到关于程和身体的最新数据，分析结果依旧是不可修复。

可佟鹿知不死心，让苏维将当初的逆转药剂提前进入临床实验阶段，并表示用自己的身体当作第一实验者。

从山区回来，程和受伤再次进医院检查，实验室惊奇发现对方的信息素由于不知名原因，居然出现了波动。

这种波动意味着程和的腺体囊仍可以产生信息素，也意味着只要找到条件分析诱因过程，他的信息素是存在恢复希望的！

拿到报告结果，苏维和佟鹿知都很激动。

佟鹿知表示是他将自己Enigma的信息素，注入程和的身体才造成这一切，所以Enigma的强大信息素是突破壁障的关键。

苏维想找程和再次验证，可佟鹿知却说自己没有时间了，他决定跨过这一步直接进行临床实验。他打算拿自身接受性征逆转剂，再将萃取过的药物通过信息素的方式重新注入受体的腺体囊。

这样的操作会出现两个不好的问题。

一，Enigma会在逆转剂的作用下改变自身性征，可能会变成劣质，甚至出现第三次重新分化的可能性。

二，逆转剂是有强大副作用的，何况现在还是实验阶段，一切副作用都未可知。

但也有两个比较好的理由。

一，受体，也就是程和，他所接触到的逆转剂浓度会更纯，恢复周期会缩短为普通情况下的几倍。

二，逆转剂对受体的副作用伤害也会降低许多。Enigma的信息素会起到最强大的辅助作用，催化剂能保证受体复原期间的稳定性。

里面专业名词挺多的，程和不太听得懂，脑子里run了半天才大致用自己的话理顺。

大致意思就是他的信息素有救，但过程复杂且药剂有害。

小朋友必须用Enigma的信息素来保护他，甚至药剂还是自己吃了之后，像九阳真气那样重新度给他，不然他就得爆体而亡！

艹！！！

但凡那家伙要在身边，程和绝对会把人拖起来重新打一顿！

“他有病你也有病？这种事怎么能跟他一起胡闹！你们还瞒了所有人，我他妈本人你都不说一声！苏维，疯了吗！！！”

病房的咆哮声别说外面的走廊了，就是整栋楼都听得见。

苏维没法拿佟鹿知怎样，但对上程和，他早憋一肚子火了。没有半点犹豫，平板往床上一扔，文质彬彬的Beta挥手就是一拳揍在程和的脸颊上！

“以前我害了你，我认。程家报复佟家打压，我还有我们苏家都认了。但现在呢？程和，他妈一直是你在闹！你个混蛋到底要把佟鹿知耍到什么时候！你要一个孩子怎么还你？

他喜欢你喜欢的掏心剖肝，把一切都给了你。为了给你治病，不顾自己的命。光这样逼他逼得还不够，他连死都不敢给自己留个全尸，你还要他怎样！”

苏维眼圈红了，一部分是气的，一部分是替佟鹿知委屈。

当初对方一直误以为是香薰的问题，不过是浅尝辄止那么微量的一点，大部分药剂可是佟鹿知喝的，小孩就从来没想过伤程和分毫！

为了程和这个受害者心理能好受些，所有人都刻意瞒了他，没人跟他提佟鹿知的下场，全围着他转。指责佟鹿知的话从来都是“罪有应得”，只有苏维心疼那造孽的少年！

“是，我是喜欢佟保宝这么多年。我早把佟鹿知当自己孩子了，怎么舍得害他！可程和你有没有想过，我要不在里面参一手控制大局，就那小兔崽子的性格，鬼知道还会搞些什么幺蛾子出来！你自己养的儿子你最清楚，他为了你就是个疯子！”

见程和一脸不甘却不说话，苏维陡然意识到，其实这家伙原本多少知道一些的。

只是选择不闻不问，从一开始就放弃了佟鹿知，他在用他的冷漠报复对方！

苏维好想笑，突然为佟鹿知这么多年的执着好不值。

“他是有错，那是当初他欠你的，他活该。每个人都在说他活该，包括他自己。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沾了那么微量的一点就没了信息素，那药可是被佟鹿知喝的，他会是什么下场？

你什么都清楚，可你就这么等着他自生自灭了！你的心太狠了！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要喝那东西？他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执着这些！我告诉你，这他妈全都要怪你，程和！”

程和愣了，站在床边瞪着苏维，想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扪心自问，那些年的确他刻意不去过问对方的生活，但他没想过佟鹿知会有什么不好。

苏维并没有就此罢手，戳着程和的心窝子一字一句追问。

“小鹿子心心念念想要标记你，他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可你是Alpha，他也是Alpha，你让他怎么办？你他妈醉酒在佟鹿知面前说什么，你自己不记得了？

你抱着他哭得比狗还惨，你问他‘为什么不是个Omega！’，你说你不想结婚，你要娶他，你要跟他有血缘关系，你要跟他一个户口本，你要跟他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小鹿子说这些！你要是对他没半点意思，你为什么要给他希望！他就那么老实的信了啊！他就一直记到现在！他拿了药舍不得给你喝，全他妈倒自己嘴里了，就为了你一句话。负心的是你程和！你个狗东西凭什么不记得！”

脑子里一个炸雷，程和整个人都傻了。

他茫然的望着对方，腿软的跌坐在床边，嘴里那句“我什么时候说过”怎么也问不出口。

他的确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但苏维说出来那必定是真的。

那些年他被催婚催烦了，确实有过不少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想把崽养大，和小朋友安安静静一辈子。可念头只存在过脑海里，他以为自己从来没说过！

程和抓了两把头发，挥手又重重给了自己两耳光。

他真没想到自己才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

上辈子的债原来要这辈子来还，说不定老天爷让他重生的目的，就是想要他把自己惹出的祸给收拾了！

上辈子他出事后，这家伙多半也跟着他一起去了。他眼睛一闭直接死在浴缸里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晓得屁股后面还有一通烂账！

我的妈呀！

程和表情扭曲，眼泪唰唰的往下掉，嘴里只有一句含糊的“我不知道”，看来真相对他打击很大。

程和肩膀也垮了下来，整个人颓废到不行。

苏维骤起的报复心情，瞬间只剩自责与惋惜。

“哎，我以为你们孽缘断了，但程家一出事他就跑了回来，你们还发展成那样的关系，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劝过小家伙，可你也对他动心了，他怎么放得了手？或许你不知道他在国外那几年怎么熬过来的，真的全靠你才撑到现在……”

程和在曲鸿博那里听说佟鹿知住院两年的时候，就问过对方到底怎么回事。

佟鹿知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只道了一句“都过去了”。程和本以为小孩爱面子，没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幸。

当年出事后，佟鹿知被紧急送往柏氏的医疗机构，之后又辗转到国外。实验室在那栋楼第十层，曲鸿博的姑姑就是在那里见过佟鹿知，只是实验室并不属于他们医院的管辖范围。

每天无数管针药输进体内，睡觉时候也不能停止，甚至还要用特殊的腐蚀剂清洗腺体囊。

因为转化剂一但进入身体，就会在腺体里形成如一层膜一样东西，会强行附着在囊体表面，直至它的药效被全部吸收。所以为了阻止性征转化，就得强行终止这一情况。

那药是实验室的新药，根本没有阻断剂。如果转化完成还能考虑用逆转药剂搏一搏，但逆转药剂也还在研发阶段的新药，翻遍医书都没有的那种。佟鹿知如果不想被写在医书上，只能跟小白鼠一样，被专家一一实验各种方案。

腐蚀剂剥离转化剂，自然会伤及腺体囊，转化剂的药效又很快会在新生的囊内壁上，形成一层新的膜。

一旦让其附着在上面就会对腺体囊进行改造，就必须注射腐蚀剂剥离新的，如此只能循环往复。可想而知，这对娇嫩的腺体是种怎样的非人折磨，血淋淋的让人痛不欲生！

如果真能将佟鹿知改造成功，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也就认了。

但佟鹿知对这个药也有高敏反应，两者激战几乎将腺体烧掉，可不洗掉又会毁了他的腺体，这就到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其实专家们一开始就在考虑，要不直接将患者的腺体全部拿掉算了。

毕竟这个清洗时间需要多久，谁也不知道。

可不清洗掉药剂又会要了他的命，痛苦程度与洗髓伐骨都差不多。出于人性化考虑，也要想想患者以后的生活质量。

每每回想往事，苏维难受的直想哭，心脏都要痛爆了。

可佟鹿知硬是咬着牙撑过来了！

苏维把那两年的监控视频随便点了一个拿给程和看，佟鹿知被拘束衣捆着，痛苦的在病床上打滚，嘴里一遍遍喊着程和的名字，他喊了整整两年！

最终不是治疗两年下来完成了代谢，而是佟鹿知突然迎来了二次分化，转变成了一个Enigma。

一头青丝等成了白发，之后就再也回不去……

性征转化剂依旧还有不少残留在体内，但现在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

因为没药物可以对强大的Enigma患者起作用，他已经药石无医。

比较幸运的是，Enigma的信息素可以压制任何其他性征，残留转化剂对他的影响起不了什么作用。

现在比较严重的是他心理上的问题。一旦失控，信息素会立刻入侵大脑，佟鹿知会疯。

被他们救上船那个Omega不是说，佟鹿知得了抑郁症吗？

其实并没有。

佟鹿知得了一种病，相思病。

抑郁症是一种心理障碍，而相思病是一种情感反应，属于精神障碍。相思病可能引发抑郁症，但抑郁症不会产生相思病。两者虽然表现性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是它们的本质是不同的。

就像佟鹿知在船上临别时说的那样，程和是他这辈子唯一的药，他真的快死了。

那家伙除了帮助首富诈死的事，从来没有骗过程和任何，包括他寻死。

程和捧着平板的手在抖，大滴大滴的眼泪跌碎在屏幕上。

视频里的人离他好近也好远，手指摩挲在上面，他连抱一抱曾经的那人都做不到！

想起他们相处这段时间的种种，程和都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撑下来。

就因为喜欢他？

佟鹿知，我程和何德何能配得上你这样的喜欢！

长情至此，用了你本该最叛逆的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