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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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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恒和窦氏的计划在秘密地进行着,不过在刚开始的阶段,刘恒还是以等待为主,陈平此人颇善权谋,再加上,刘恒初登大统,他更是对其防备有加,不仅出入随时跟着好几个暗卫,自己还几乎时时刻刻在外衣里面套着甲胄,这一点从他过分臃肿的前身便不难发现。

皇后的丧期过了之后,刘恒便向陈平、周勃和太后请了长达三天的假期,名义上是去苏州苏州游玩。

那周勃性直又易怒,看见刘恒提交的请假书时,竟当着刘恒的面儿便骂出来一句,“你小子刚登基就要出去玩儿?!”

你没听错,他就称呼刘恒为“你小子”,如今的周勃仗着自己是高帝时期的老臣又手握中央南北两军的军权在态度上很是倨傲,根本不把眼前这年轻的小皇帝放在眼里,在周勃看来刘恒不过一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这要放在民间排起辈份来,他好歹得管自己叫声老子呢,这么想着,他在讲话上自然也更加随便了。

“不错,正如将军您所说,朕打算暂时去楚国的苏州城游玩几天,朕天资愚钝,不善政事,又赶上皇后丧期刚过,心中烦闷得很,便想着出去走走散散心。另外,有您二老在朝中主持政事,朕也很是放心,所以恳请您二老开开恩,满足朕这个小小的请求。”虽然周勃挺狂,然而刘恒对此只是淡淡地一笑,并故意放低了姿态谦卑地说。

“陛下说的哪里话,纵然您是天子,也得有休息的时候,苏州那边风景宜人,正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陛下不妨在那周边多玩几天,也不用太着急回来,朝上的事儿,我和周将军自会妥善处理。”陈平说的话比周勃自是得体许多,与周勃正相反,他看了刘恒的请假书之后倒是显得颇为愉悦,说话时候嘴角还不经意间带着几度满意的笑容。

就这样,刘恒便堂而皇之地以出去玩为幌子找那位传说中的世外高人讲道去了,顺便去考察一下民情。

“陛下,就是这儿了。”刘恒的车队到达苏州城城郊一处民宅附近便停了下来,为了不惊扰百姓,刘恒刻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平民服侍,车队也没有皇族的标志,对外只说是过路的客商。领头的太监去叫门,却无人应答,刘恒见此处依山傍水,景色很是秀丽,便想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四处转转,欣赏欣赏这里的风光,毕竟,如此贴近自然的环境对于刘恒这个平时深居于宫内的皇族人士可是不多见的。

“你们在此等候,朕去周边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皇上,这....这可使不得呀,您这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奴才们也负担不起呀。”领头的太监说道。

“派几个暗卫跟着朕就行。”其实刘恒本来想着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毕竟皇族子弟基本都是从很小就开始修习武艺的,更何况刘恒的剑术即便在皇族中也算得上出众的,当然,即使不用剑,他也有其他防身的手段,除非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否则普普通通的刺客根本不可能单杀刘恒,不过那太监不放心也自有他的道理,毕竟,刘恒生性就不是个爱显山漏水的人,平日里他总是以一副文邹邹的帝王形象示人,从未在任何人前表露过自己的武功,所以那太监不知道,也再正常不过了。

听闻刘恒要求派暗卫跟着,这下那太监倒也放下了心,就这么允许刘恒独自去了。

刘恒沿着脚下的小溪走,走入一个幽静的竹林,这里的环境静谧怡人,与喧嚣嘈杂的未央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当刘恒享受着这难得的暂时游离于世俗之外的时光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悠扬的琴声,刘恒顺着那琴声走去,渐渐地听到那琴声中还夹杂着歌声,唱道:

“ 有无相生,

难易相成,

长短相形,

高下相盈,

音声相和,

前后相随。

恒也。 ”

那歌声柔和婉转,配上如流水般清澈脱俗的琴声,更显得清新而雅致,刘恒认真地听了一会儿那歌声与琴声,顿时觉得一路上的颠簸劳碌缓解了许多,他继续随着那声音走近,只见一个看上去20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装,修长而白皙的双手在琴弦之间灵活地撩拨着,那男子身形瘦弱,个子也不是很高,然而他的皮肤却白皙而干净,眉型隽秀如细柳,眼瞳清澈明亮若星辰,嘴唇轻薄粉嫩如樱花,所有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刘恒见过的美人,无论男女,都不在少数,然而在看清眼前这男子的脸的那个瞬间,也不免微微一怔,若只是容貌出众,刘恒顶多只是会在心里暗地赞叹一番,然而,偏偏这人气质也不落凡俗,一身白衣纯净无染得如同谪仙降世一般,静谧幽远的竹林,悠扬婉转的琴声,以及超凡脱俗的美少年,共同组成了一个如同仙境般的画卷。

刘恒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这画面很久,目光尤其集中在那美少年身上,那美少年好似没有看到刘恒一样,自顾自专注弹着琴,直到某一个时刻,从那琴弦处传出“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琴弦断了。”美少年看着断了的琴弦皱了皱眉头,他抬头正对上刘恒凝神注视着的目光,他却也不怯人,礼貌地冲着刘恒笑了笑。

面对白衣少年突如其来的笑容,刘恒突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心跳得“突突”地快,脸上就像爬上来一层灼热的火那般炽红,一向从容而冷静的他,竟慌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你.....弹得真好。”说完之后刘恒自己都觉得尴尬死了,然而他现在心里特别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过奖了。”那少年倒是一点都不慌,他依旧这般微笑着礼貌地应答。

见那白衣少年抱琴欲离开,刘恒便也跟了过去,他装作自己也走那条路一般,让跟随显得自然一些。

“你家也住这边吗?”白衣少年见刘恒跟自己一同走了过来,便问道,他依然那么从容而不失礼节。

“不......不是,我是从其他地方过来做生意的客商。”刘恒紧张地说,纵然紧张,他却也那忘记自己伪造的身份。

“这样呀,怪不得我没怎么见过你。”白衣少年温和地笑着说。

“是啊,咱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刘恒说到这一句的时候心中的紧张感已经有所缓和。

“咱们今天能遇到也挺巧的。”白衣少年微笑着说。

“是啊,真巧。”刘恒说道。

那白衣少年似无事发生般从容地向前走着,他的目光专注于前方的道路,没有发现一旁的刘恒一直在偷瞄他那绝美的侧脸,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刘恒回忆着之前少年弹唱的歌曲,觉得那词听着很是耳熟,恍然间想起,那些词好像取自道德经,于是便开口问道,“你刚刚唱的那首曲子里面的词是道德经?”

“嗯,是的。”白衣少年眼中忽然多了一道兴奋的光,他转头看向刘恒问道,“你也读过这本书吗?”

“读过很多遍。”刘恒说道。

“我还以为像我这种年龄的人都不大会看这种书,我身边都没有什么人看,就算有,也是一些长辈喜欢看。”白衣少年说道。

“我身边也没有什么人喜欢看这书,不过我还好。”其实刘恒也谈不上很喜欢看这本书,他更多的是从实用主义的角度考虑,想从中学到些有用的哲理,应用到实际的为人处事和治理国家的层面,除此之外,刘恒对这本书所传达的一些出世的观念并不感兴趣。

“你最喜欢道德经里哪句话?”这次是白衣少年首先发问了起来,他的语气比之前明显多了些兴奋,显然遇到同好的喜悦是他按耐不住的。

“我想想......‘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翻译:遇到强大的外力压迫时,始终保持刚直容易被损毁,而选择弯曲才能保全自己;低洼的地方反而能够积攒满满的水,东西过于陈旧则会被人翻新或者更新;目标少一点,反而容易完成和收获更多;而追求太多的人往往被自己选定的多个目标所迷惑,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以致最终一无所获。)。”

刘恒顿了顿,思索了一下,又道,“还有那句,‘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翻译:要想使它(人或事物)收敛,必定暂且使它扩张;要想使它弱小,必定暂且使它强大;要想废除它,必定暂且使它兴盛;要想夺取它拥有的什么东西,必定暂且给予它某些东西。)

“哦......这样。”那白衣少年听到刘恒说的这两句后反而不说话了,他的兴致好像被凉水浇了一般冷却了下来。

刘恒一看他突然没反应了,便又主动反问了起来,“你呢?你喜欢哪句?”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心为心’(翻译:领悟“道”的人通常是没有私心的,他们会把百姓的心作为自己的心。 )。”白衣少年认真地说。

“这句话的境界很高。”高到自己做不到,刘恒暗自想道,不过他看那少年真的很喜欢这句话,也没有说得很直白。

“还有那句,‘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翻译:百姓都认为自己的食物丰盛、甜美,衣服华丽,居所安全舒适,就连风俗习惯也是一种享受。毗邻的国家互相可以看到对方,鸡鸣狗叫互相都可以听见)。”白衣少年继续说道。

“这是一种理想状态......”刘恒停顿了一下,他想了一会儿又道,“有点像那句“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翻译:使老年人能安享晚年,使壮年人能为社会效力,使孩子健康成长,使老而无妻的人、老而无夫的人、幼而无父的人、老而无子的人、残疾人都有人供养)。

“嗯?你说的这句话好像不是道德经里的......”白衣少年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不是,是礼记里的,一本儒家的书。”刘恒解释道。

“哦,这样,我平时对除了道家之外的经书了解不多,尤其是儒家,听说上一朝的统治者尤其反感儒家的东西,很多这个派别的经典都被焚烧殆尽了,现在更换了新朝,对这个派别的包容度才刚刚放宽了几年,不过这一朝的上位者又偏偏信仰道家,儒家的文化虽然暂时得到些喘息的机会,却依然是个小众的思想潮流,公子能读到这些珍贵的小众经典真是有福。”白衣少年略带羡慕,其实他自刚刚一见到刘恒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自带了一股非凡的贵气和英气,现在又听说他既读过道德经又读过礼记,便更加确定了他的家世背景一定不一般,最差都应该是朝廷里中上等的臣官之家。

“以后有机会来长安的话,我可以派人给你送几本你喜欢的书过去。”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您的书应该都挺珍贵的,我是个粗鄙之人,不留着收藏却送与我这粗鄙之人便是可惜了。”白衣少年客气地答道。

“几本书而已,别客气,况且你也不是什么粗鄙之人。”刘恒真诚地说。

“公子是长安人?”

“是。”

所有人都知道长安城是汉王国的首都,北宫伯子当然也不例外,那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聚集了全国范围内最顶尖的权贵,看来眼前这人的身份可能比自己预想的更显赫些,也有可能是皇族的人,北宫伯子暗想到。

“我时常会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变成那些经书里说的那样就好了,无论是道家的‘人心复归于质朴’还是儒家的‘幼有所长,老有所依’都很好。”白衣少年又把话题拉了回来,他在说这些话时,感情显得极为真挚,刘恒从他的态度上可以确定,这些话一定是眼前这个少年发自肺腑的愿望。

白衣少年说着说着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略显失落地说,“呵呵,挺幼稚的想法吧?我本不该跟你说的......”

“不幼稚,我觉得有这种想法很难得。”刘恒很认真地说。

“是吗?我曾经也愿意和别人说这些,后来发现,别人只会觉得我过于幼稚和天真。”白衣少年依旧有点迟疑地说道。

“我不觉得幼稚。”刘恒再一次强调,他说得很肯定,没有犹豫,“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多跟我说说你的想法,我很愿意听。”

“谢谢你。”白衣少年听罢刘恒说的,发自内心地对刘恒展露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也许是那笑容太过美好,刘恒在看到它的那一刻,脸颊一瞬间变得绯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呃......没什么.....那个......”刘恒紧张得一时想不起来要说什么,片刻后,又突然说道,“啊,对了,你是不是快到家了?”刘恒想着他们边走边聊天也有一会儿了,这少年家离刚刚那片竹林应该不远。

“前面就是。”白衣少年指了指前方,只见小路的尽头有一处朴素的民居,等到他们走近了,白衣少年才看清,在他的居所附近有一队车马和一众侍卫仆从等候着,少年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言自语道,“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刘恒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房子不正是自己刚刚找到的北宫伯子的家吗?!旁边停着的一众车马人等正是自己的车队!

难道这少年就是自己要找的北宫伯子?总不会这么巧吧!还是说他和北宫伯子是在一起居住的家人?

“对了,聊了这么久,我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做北宫伯子,很高兴认识你。”白衣少年礼貌而亲切地对刘恒说道。

“我叫......”

“哎呦,皇上,您可算是回来了!”正当刘恒要自我介绍时,被那车队领头的太监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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