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色朦胧，加班回来的安仆，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屋门，小心翼翼将鞋脱掉后，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他一把倒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
整套过程下来行云流水，分贝不超过30。生怕自己回来的响动惊扰到正在熟睡的老母亲吵醒。
他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放空大脑。
开门声响起，门被推开，齐薇也下了班。
她一样静悄悄的将鞋脱掉，包挂好之后，走到安仆身边，用脚蹬了他几下，示意给自己挪个地方。安仆乖顺的挪开，给自己老婆留出空间。
躺在沙发上的齐薇，发出舒适感叹声，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酸涩的眉头，“妈睡了吧？”
“睡了，你听这呼噜声，睡得可香了。”
睡在安博学房间内的墨翠兰，打着震天响的呼噜。
齐薇捂嘴偷笑，“我可算知道你的呼噜声随谁了。”
安仆坐起身给齐薇按摩头部，心疼的说道，“老婆啊！抱歉！都怪我没有能力，让你一天天这么辛苦。”
“别跟我说这些！肉麻死了。”齐薇摸了摸安仆的脑袋，凹凸不平，有种在给手部按摩的错觉，“我是为了这个家，你也是为了这个家。我们两个都在努力，就没有必要责怪，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
“老婆。”安仆感动得眼泪汪汪，撅着嘴巴靠近齐薇，想要亲亲。
“去去去。牙都没刷，臭死了！”齐薇一脸嫌弃的用手扒开安仆的脸，“你说妈来这几天，我们两个一直在忙工作，都没有时间好好陪她。”
被拒绝的安仆也不恼，露出牙齿笑着，继续与自己的老婆贴贴，“没事，妈会体谅的。我看这几天她自己一个人溜达得挺好，你看她发的朋友圈没，她还参加漫展了，我都没去过。这个小老太太，还挺潮的。”
“她这几天还去各个商店参与活动，免费领了些东西，果然对我妈来说，没得就是亏。”安仆拉开抽屉，想将里面的东西展示给齐薇看。
“你看，有化妆品小样、纸巾、小卡片，还有……”安仆拎着面前的计生用品，老脸一红，咳嗽了几下，默默将手中的东西塞到抽屉的角落，“这老太太怎么什么东西都领啊！”
安仆将塞在角落的一沓纸掏出来，“还有一堆广告纸。”
光线微弱，齐薇较好的视力，让她在月光下看到了广告上的内容，她夺过了安仆手中的纸，一张一张翻阅起来。
“怎么了？”
齐薇抿了抿嘴角，“这是养老院的宣传单。”
听到是养老院的宣传单后，安仆的神色一改之前的淡定，慌乱的坐起身来，略带希冀的开口，“她怎么看养老院宣传单了，应该只是凑巧。”
“一张是凑巧，那这么多呢！上面还有妈特意标注的字迹，上面详细记录着每家的收费和环境。”
“这才来搬来几天，她怎么想搬进养老院了。我又不是养不起她，不行，我要跟她谈谈。”安仆火急火燎的站起身，却被齐薇一把拦住，“冷静，妈现在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对对对。妈休息了，明天再说。”安仆怅然若失，坐回沙发上，捂着脑袋，“我果然还是哪里做得不好，居然让妈有搬进养老院的想法，我真是不孝啊。”他忽然伸出手扇自己一巴掌。
齐薇将手中的宣传单分成两摞，冷静分析道，“我觉得妈这个想法挺好，你看她在宣传单上画圈的养老院都是与老年大学有合作的，可以提升自己。而且养老院里都是年龄相仿的老年人，他们老一辈在一起，共同话题总是多的，妈不会孤单。”
“再合作能怎么样？那不还是养老院。家里又不缺她一口吃的，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似乎希望齐薇与自己站在一条战线上，他补充道，“妈在家还能帮着收拾家务，做做饭。”
齐薇没有附和他的想法，“她是你的母亲，不是保姆。家里是不差这一碗饭，我们也能赡养她。如果明天谈完，去养老院真的是妈的想法，你会怎么做？”
安仆想了想，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当然是劝她了，在家里总好比在养老院里吧！”
“现在的养老院环境不比家里差。”齐薇眼睛紧紧盯着安仆，眼神似一把利剑，她张嘴，把对方一直逃避的问题血淋淋的摆在明面上，“你是担心妈在养老院不舒服，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名声，担心外人的看法。”
结婚相伴这么多年，安仆是个什么性格的人，齐薇一清二楚，她没有等安仆回答，将那一摞被圈画的宣传单摆在安仆面前，“无论明天谈完话的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支持妈的决定。她是妻子，是母亲，更是她自己。”
“安仆，妈的名字叫墨翠兰。”说完后，齐薇起身回到主卧。
安仆沉默不语，抽着烟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熬了一宿。
清晨，天还蒙蒙亮，生物钟准时响起的墨翠兰，睡眼惺忪的走出来房门，看到客厅坐的安仆，吓了一跳。
她捂着心脏，一掌拍到了安仆的脑袋上，训斥道，“大早上就坐在这里吓死个人。”
安仆顶着黑眼圈，“妈你是不是想去养老院啊？”
墨翠兰这时才注意到安仆手边自己积攒的宣传单，“这些是路边发的，攒起来卖废品的！”她有些慌乱的想要将宣传单抽走，却没有抽动。
“妈，你是不是想去养老院啊？”
意识到这个问题无法逃避后，墨翠兰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和小薇把妈照顾得很好。只是妈想去养老院，现在的养老院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正规的养老院环境都挺好。”
“妈找的都是与老年大学有合作的。”说到这墨翠兰有些害羞的搓了搓手，“我这辈子还没上过大学呢！”
“钱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到时候把老家的房子租出去，加上我的退休金足够了。”
“我的腰不好，这家养老院还有按摩的服务。”
安仆自嘲的笑了笑，“都已经选好养老院了。”看着面前不安的母亲，他幻视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也是这样。
站在母亲面前，局促不安的表达着自己想要去大城市打工的想法。
随着时间流转，二人的位置何时对调了呢？
“想去就去，要去就去最好的。”安仆笑容满面，像是墨翠兰当年的样子。
想去就去，你自己做决定。墨翠兰切着菜，头也不回的说道。
“儿子。”墨翠兰拒绝感动，又一巴掌糊在安仆的脸上，“你有钱吗？还去最好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得赶紧出门了，今天隔壁小区的超市蛋糕特价。大城市竞争激烈，去晚了就抢不到了。”
说着，她拿起挂在门口的布衣，拎起布兜，披在身上急匆匆冲向门外。
走出门外的她，用袖子蹭了蹭眼角，“今天风还挺大。”
屋内推门声响起，齐薇走了出来，站在颤抖的安仆的身边，将他轻轻环住。
……
第二天早上，终于将墨翠兰的图像在脑中拼成的石明泽，一脸兴奋的踏进部门的大门。
“早啊！”打完招呼后，他坐在了工位上，扫视了周围一圈，察觉到违和感，“放在这里的棺材哪去了？”
文闲：“被部长搬走了。”
搬走了？石明泽脑内幻想出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吭哧吭哧扛着棺材。死神少女，在线送棺。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不禁勾起嘴角。
“石明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今日的赵幻柳又换了造型，她身穿一身黑色防水布料的运动校服，戴着金丝框的眼镜，好奇的问道，“难道是今天早上有什么浪漫的邂逅，比如与嘴巴叼着面包高喊着要迟到了的少女相撞。”
这是什么少女漫的剧情？石明泽死鱼眼，部长一如既往喜欢问这种类型的问题。
不过，我一直在相比起叼着面包，叼着馒头或者抱碗米饭狂奔，更适合华国宝宝体质的浪漫邂逅。
“没有邂逅，部长【速梭】的坐标点连接的是浴室。我和李昊云是从浴室过来的。”
石明泽做手势比了个叉，“没有着急的上班路，没有少女，更没有相撞。”
“啊！”赵幻柳拉着长音，顿时不感兴趣，坐在高台边缘，晃着腿。她对着屏幕，按下遥控器，墨翠兰那边的情况实时投影到屏幕上。
屏幕内安仆、齐薇、墨翠兰三人久违同框。三人正坐在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墨翠兰在签署着什么文件。她签完后将文件递给旁边的中年女人。
安仆与中年女人握手后，“辛苦了，那我们过几天搬过来。”
“好的。那我先领各位仔细参观下本院。”中年女人站在前面，带着几个人乘上扶梯，“之前几位只是大致了解了我们院，我们养老院环境不说是本市顶尖，也算是中上层，与隔壁的老年大学有相关合作，配备精良的医护人员，食谱也是有专门的营养师定制……”
参观到养老院身后的广场时，中年女人跟一个正站在树下打太极的人打了声招呼，“冯叔，锻炼呢？”
被叫作冯叔的老年人，面对中年女人的热络，高冷的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皮，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墨翠兰时，手一顿。
“领新人啊？”
中年女人介绍道，“墨姨过几天搬过来，我先带她参观参观，详细了解一下。”
冯叔：“挺好的，省着走马观花，比只记了景色强。”
中年女人笑了笑，她对着墨翠兰介绍道，“这位姓冯。在我院住了三年多，算是老人，他天天去老年大学上课，墨姨你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
墨翠兰点了点头。
姓冯的老人，咳嗽一声，停下动作，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音响关掉。他背着手，闲庭信步走到了墨翠兰身边，叮嘱道，“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可以问我。我对老年大学里的老师都很熟悉。”然后故作潇洒的走掉，留了个背影。走了几步，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
这一幕，被其他人尽收眼底，中年女人也咳嗽一声，只不过她这是尴尬的，她笑着打圆场，“冯叔他这人就这样，没什么坏心眼。”内心则腹诽道，可不熟悉嘛！自己家的孩子就在老年大学任职。
这一幕314部门内的人也尽收眼底，赵幻柳摸着下巴，眼神里划过一丝笑意，充满兴致的感叹道，“这位是坠入爱河了啊？黄昏恋磕起来也不错。”
石明泽左右扭头，“什么黄昏恋？谁啊？为什么墨翠兰一家出现在养老院了？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
仅仅过去一晚上，任务怎么就完成了？墨翠兰怎么就已经签完协议了。
这一回死鱼眼回到赵幻柳脸上，她与站在石明泽身后的李昊云对视了几秒，移开视线，看回屏幕。
恋爱迟钝，这我可管不了。
石明泽对疑惑久久得不到部长的回应，他扭头看向身后的李昊云，对方摇了摇头。
他只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文闲身上，今天的文闲出奇的安静，石明泽双手撑在桌子上，好奇的探过身瞧去。
此刻的文闲在文件山的遮挡下，摆弄着手中的礼花炮，感觉头顶被一阵阴影笼罩，他猛地抬起头，恰好与石明泽死亡凝视。
他贼眉鼠眼的确定了此刻的赵幻柳正看着屏幕后，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松了一口气，讨好的朝着石明泽笑笑。
“小石头，我看到你的双下巴了。”
“有吗？”石明泽摸了摸下巴，部门的伙食太好，自己最近的确吃得有些多，“别转移话题。”
“好像是墨翠兰一家早上谈了什么，就去了养老院，本来是想再看看其他几家的。一听说有活动优惠，墨翠兰立马拍马敲定这里去。”
“这样啊。”石明泽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小声道，“你这回还要用礼花炮？”
“庆祝嘛！这可是新型的，说是里面的彩色碎片量大。”
石明泽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上面的短信提醒。
尊敬的石先生，账户*1407已转入租房补贴42000元。
“租房补贴到了！”石明泽兴奋的蹦起来，“我去一趟卫生间。”
文闲看着一溜烟小跑的石明泽，“部长你不是跟小石头说任务完成才有补贴吗？”
此时的赵幻柳整个人躺在地上，高中物理必修三盖在脸上，“我忘记跟财务说了。”
“他就不怀疑一下，任务完成的通知都没发，钱就到账了。”文闲再一次刷新了对石明泽的认知。“他去厕所这么久？李昊云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用，他应该在跟家里人打电话。”李昊云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查看最新消息。
自己的账户被转了备注为房租的42000元，以及石明泽发的小狗探头的表情包。
他嘴角轻轻勾起。
下午五点，屏幕内的动画出现，贴满补丁的圆形铁盒打开盖子，一群熟悉的曲奇饼干跳出来它们堆叠在一起，摆出了数字。
今日评分：10分。
镜头视角一转，铁盒内竟出现了一轮明月。有着简笔画四肢的月亮晃了晃身子，好似在跳舞，从身后掏出布兜，举起抖了抖，将散落在地上的曲奇饼干装进去。
文闲举起面前的小礼花炮，按了下去，“墨翠兰任务成功完成。”
赵幻柳看着最新发来的资料，“上面说目标人物以后会在老年舞蹈会上大展拳脚，为我国的广场舞事业添砖加瓦。”
石明泽看着屏幕里开心跳着舞蹈的墨翠兰，原来是广场舞的人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