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儿侧头瞧向姜雯,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姜雯心底一沉,虽然并不想说,但刘艳儿身处此事当中,有知晓的权利。
姜雯深吸一口气,老实回道:“前院墙沿下的标志。”
标志。
刘艳儿问:“哪位被吊起来的女子,手心里攥着的那块布,就是这个东西?”
姜雯点头。
“那标志代表什么?应该是某个家族吧。”
刘艳儿这话刚说完,便意识到什么。
姜!姜雯便姓姜。
而姜雯的父亲身为一朝太尉,武将至高,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艳儿停下脚步,紧盯着姜雯,似向姜雯要一个解释。
姜雯一瞧,便知她是反应过来了。
向左右寻了一圈,见近前无人,便拉着刘艳儿站在墙角小声道:“当年爹爹行军之时,学京中贵族整那些标志,这确是我姜家的标志无疑。”
“而且我姜家商铺只在京都中有,若前院便是铺面,那我们现在便是在京中无疑。”
刘艳儿闻言火大,抬手便想给姜雯呼一巴掌过去,手都抬起来了,可瞧着姜雯那张娇俏的脸却揍不下手去。
气的刘艳儿转身便走。
姜雯连忙上前拉住刘艳儿,解释道:“艳儿姐,你先别气,你听我说,我爹爹定然不会做出这等丑恶之事,更何况我爹爹班师回朝之际便主动上交了兵权,一朝太尉说的好听,手上却并无实权,而且我姜家半路发家,如何撑得起这么大一个摊子,更何况若是我姜家所为,我又怎会被拐!”
刘艳儿不是那等愚昧之辈,闻言也觉出不对劲的味儿来,停住了脚步。
大洲朝惯来重文轻武,要不然早些年也不会有外邦联合入侵大洲,朝中无人可用,向民间大肆征兵,军中以杀敌量晋升的场景出现。
当时一度导致大批农民翻身,而当年翻的最猛的,便是被外邦称为夺命阎王的姜正渊,如今的当朝太尉。
而然咸鱼翻身,赶走了入侵的外邦也无用,大洲朝依旧文臣当道,新起的武将虽然来势汹汹,但朝臣背后可是上百年家族基业在撑底,这股新势力也逃脱不了被按捺下去。
况且姜太尉在当年挽大洲朝于水火,如同战神击退各处入侵外邦,被不少百姓奉为大洲朝的保护神,很得民心。
感觉也不像是会行拐卖人口这等事的恶徒。
刘艳儿想明白这些,便问道:“那为何我们会身处你姜家的商铺后院?”
姜雯见刘艳儿问话,愿意听自己解释,便松了口气,缓缓道:“具体因由我也不得而知,我家中皆是武将,开商铺只是跟风朝臣,扩展一个收入来源,至于商铺打理,似乎是交由一家商悦堂的来打理,你家中是行商的,可有听过商悦堂?”
家里行商,刘艳儿对一些有名气的商铺也听过,点头道:“听过,大洲朝各处繁华之地皆开有商悦堂,背后之人未知,是一间代理经营商铺、代理账目的铺子。”
姜雯眼皮不安一跳,喃喃道:“若真是这商悦堂有问题,那这暗处的规模,可能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大呀。”
刘艳儿眉头皱起,若商悦堂利用手下代理的商铺,那所开之地,背后便有拐卖女子的产业链,其规模岂不是覆盖整个大洲朝。
“要真如此,我们被困在这里又能怎么办?”刘艳儿话说完便似想到什么,看向姜雯,眉头一挑问道:“姜雯,这是你家的铺子,你家中可有安插几个人进来看着?或许我们能寻到他,便可出去。”
“没有。”
“没有!这么大个铺子,不安插几个自己人?”
姜雯尴尬一笑,“听我祖母说,祖上原在松江,但经战乱后族中不是被外邦屠戮了,就是参军死在战场上了,故而无一亲友,我爹爹那辈仅留下一脉,我这一辈也去了一个哥哥。家中之人皆习武也不通商贾之术,因而商铺皆是交由他人打理的。”
刘艳儿叹了口气,不知脑补了什么,揽上姜雯肩膀道:“唉,你们家也不容易。”
姜雯突然察觉背后有人靠近,观刘艳儿还想再说,立即偷偷扯了扯她的袖子向她示意后面有人来。
刘艳儿立即闭了嘴,二人脚步往前走去。
“站住!”
身后一道苍老的男子声音喊住姜雯二人。
“你二人是新来的?为何不赶去上工而在此处窃窃私语!”
声音越发靠近,直至走到近前,那男子瞧见了姜雯的脸。
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指着姜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雯抬眼一瞧,是一个约五六十的老者,他腿脚似有不便,还拄着拐棍,一双浑浊的眼睛却色眯眯盯着姜雯。
刘艳儿见状忙将姜雯护在身后,观对方是个老者,还是个跛脚,看着无甚威胁,故而大声朝他吼道:“你是谁!要干嘛!年纪大眼还花,再瞧也不怕把这眼珠子瞧废了!”
那一脸奸相的老者哼笑一声,目光朝刘艳儿一瞪道:“我是这的管事,柳丘。”
姜雯拉了拉刘艳儿的袖子,“柳夫人,冠的夫姓。”
刘艳儿意识到眼前人在这里的地位,顿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姜雯虽然也紧张害怕,但知道若此时不做些什么,定然是会被盯上的。
于是特意扯哑了嗓子喊了一声:“柳管事好。”
柳丘闻言顿时眉头紧皱,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姜雯娇俏的小脸蛋,疑惑道:“你的嗓子?”
“回柳管事,在下自幼喉咙受损,故而影响了嗓音,说话声音难听了些。”
柳丘听了直跺拐杖,遗憾道:“这不是一般的难听啊,真是可惜了这张闭月羞花的脸,可惜了。”
“柳管事,我这嗓子这般,我也没法子呀,”姜雯作难过状微微低头,继续说话,刺激着对面的老男人。
背后又传来脚步声,是柳夫人和扛馒头木桶的大汉。
柳夫人瞧见这边场景,快走几步到柳丘身边,攀上他的手臂,娇俏笑道:“夫君今日走的可真快,奴家差点跟不上了。”
这话对柳丘很是受用,听的柳丘直乐道:“哈哈哈哈,还是你嘴甜。”
“夫君,这两个妮子在这里是要作甚!”柳夫人斜斜轻撇姜雯一眼,似是起了醋劲。
“哟,你吃醋了,”柳丘伸出苍老起皱的手,轻挑起柳夫人下颚,神情颇为自傲道:“她嗓子可没你甜,我柳某可看不上。”
柳夫人手扶上柳丘胸口,在那颗垂垂老矣的心脏处画圈,声音突转狠厉瞧向姜雯道:“既如此,夫君让人滚可好,柳娘可不想夫君眼睛老是看着别处。”
柳丘很喜欢女子在自己面前争风吃醋的戏码,也乐的配合风韵犹存,身姿绰约的柳娘,满口应下道:“好好好,就听柳娘的,还不快滚!”
姜雯闻言,连忙拉着刘艳儿离开,跑去绣房,见无人来追,两人才相视一笑松了口气。
绣房内,重复的刺绣活计可以让人繁杂的心境渐渐平复下来。
如此过了两天,倒也相安无事。
刘艳儿头脑聪明,学东西也快,已是可以简单绣点花样。
而当初跟着刘艳儿一起在姜雯这儿学的几人,有的早受不住饥饿,早早便放弃求回了地牢,坚持到今日,且刺绣能过柳夫人眼的,除了刘艳儿仅一位姑娘。
其余未学成的姑娘,连同一些绣品不好的姑娘,便一起被遣送回了地牢。
细一数,姜雯这批人最后也仅留下十二人。
因姜雯绣久了速度提了上来,刘艳儿也能简单绣点花样,二人从每餐一个馒头提高到了两个馒头,多喝点水,倒能吃饱了。
天气渐暖,姜雯起夜如厕,听见一处墙角处有动静。
好奇侧头瞧了一眼,眼睛瞬间和柳夫人狠厉的眼神撞在一处,吓了姜雯一跳。
姜雯如厕也不打算去了,掉头便想回屋。
哪知被柳夫人一把逮住了头发低声说:“小心点别出声!”
姜雯立刻点头。
柳夫人这才松手,将姜雯拉到墙后小声问:“你来干嘛的!瞧见了什么?”
“如厕。”
当柳夫人走到自己身边时,姜雯才发现自己听见的动静不是柳夫人搞出来的,那角落黑暗处,正不断传来男女的欢淫声。
不用猜便知道,躲那角落里黑暗处行这不轨之事的是谁!
一想到那张老态龙钟的奸邪脸庞,姜雯便恶心的不行。
柳夫人帮过自己一回,自认她不是恶人的姜雯疑惑问道:“柳夫人,您难道不管管您相公吗?”
柳夫人听到这话,突然生气,哼笑一声道:“柳夫人,你知道这宅里有多少柳夫人吗!”
姜雯惊讶瞪眼,这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姜雯还以为柳夫人便是柳丘明媒正娶的夫人,因而冠以夫姓。
柳夫人低声喃喃道:“那些女子都唤柳夫人不过是因为那老匹夫年纪大了,记不清这些女子名字罢了!就我这样的身份,又如何管的了这些。”
姜雯闻言立马道歉:“姜雯说错话了,对不住。”
柳夫人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轻轻淡淡:“无碍,这宅子里的女子不都这样,反正贱命一条苟活着。”
忽下起蒙蒙细雨,柳夫人蒙在月光和雨雾中更显风姿万千。
姜雯瞧不见她落泪,却觉她满身哀愁。
柳夫人瞧了眼天,一扬手道:“赶紧回去吧,下雨了,夜里少出门走动。”
“好,”姜雯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如厕也不敢去了,赶紧跑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