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黎溟俯下身子，将自己的额头与洛晞的相贴。

与寻常鬼怪给人下咒使人做噩梦不同，她要亲自进入洛晞的深层梦境，亲密的肢体接触是必须的。

洛晞应当是做噩梦了，不平稳的呼吸打到黎溟的嘴唇上，让她觉得痒痒的，她便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最好是做噩梦，这样我正好趁虚而入……”

轻轻念叨两句，黎溟便闭上了眼，催动浑身鬼气，沉入意识的深渊。

再次醒来时，黎溟便站在了别墅的大厅。

这里似乎正在举办一场聚会，四周挂满了彩旗与绸带，男男女女穿着华丽的服饰，在摆满了美食的长桌旁攀谈，手里摇晃着酒杯，时不时抿上几口。

大厅正中央是舞池，一旁有专业的乐团现场伴奏，俊美的男女们随着钢琴与小提琴优雅的调子舞蹈。

黎溟用鬼气给自己换了一身白色的礼服，凝成实体，再用了个小把戏蒙上周围人的眼，完美的融入了这场聚会。

所有人都会以为她也是受邀的宾客。

她走到长桌旁，拿起一碟小蛋糕，尝了一口。不出所料，一点味道也没有。

梦境可以百分百还原过往的场景，却没法凭空创造出梦境主人没体验过的东西，比如食物的味道。

随口拒绝了几个来邀请她跳舞的男女，她便开始寻找梦境主人的气息。

“你在哪里呢……”

走遍大半个大厅，黎溟终于在靠近阳台的餐桌旁捕捉到了熟悉的味道，她立刻走上前去，结果正看到一个只到她腰高的小孩正在偷偷摸摸地拿餐桌上的蛋糕。

这就是小洛晞了。

似乎被突然出现的黎溟吓了一跳，小小的洛晞拿蛋糕的手一顿，将已经拿到手的蛋糕放回到桌上，把手背回到身后，低下头小声的说：

“对不起。”

黎溟没回应，她抱着胳膊仔细的端详着小洛晞。

据她观察外面的洛晞的作业，现实中她应当是初三，十四五岁。

而她面前这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

和现实中一样，瘦的能看清骨头。穿的也是那种洗的发白的衬衫。

小洛晞一直没听到黎溟的回答，便抬起头来。这下黎溟看清了她的五官。

啧，居然从这么小开始就跟出家了似的。

小洛晞面无表情，她的眼睛就如现实中那样清澈似湖面，静静的反映着黎溟的身影。

不过在黎溟长久的凝视下，湖面有了点波澜，黎溟的倒影在波纹下散开。小洛伊害羞似的偏过了头。

哟！

稀奇！

黎溟头一次看到洛晞表现出其他的情绪，顿时玩心大起。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她故意板着脸，语气严厉地问道。

“我是洛晞，洛家的女儿。”

小洛晞如实回答，不过没回答第二个问题。

“我没听说洛肃还有个女儿呀，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叫洛璐吗？”

黎溟用一根手指撑着脸颊，好似很懊恼地说道。

“我……”

小洛晞回答不出来，有点不知所措，眸子就像起风的湖面，明明灭灭。她突然转身，打算直接逃跑了。

黎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用力，不过足够困住小洛晞了。

小洛晞回头忘向黎溟，眼里是明显的慌乱，好像被打碎的镜子。

快哭，快哭。

黎溟在心中狂喜，默默催促着。

“她就是个私生女，当然说不出话了！”

尖锐的声音从黎溟的背后传来，一下打断了黎溟的好心情。

她回头，竟是看见了个熟人。

是四岁的洛璐。

小小的洛璐穿着华丽的公主裙，梳着复杂的发型，白白嫩嫩，好像从童话中蹦出来的小公主。

只是配上她那浮夸的表情，怎么看都像是丑陋的地精之类的生物。

不等黎溟回答，她又大声叫道：

“这位客人，您刚才不是在问她在干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您，她在偷我的蛋糕！”

她的声音很大，像是故意吸引聚会上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经有几个人朝这边看过来了。

黎溟回头看小洛晞，她又回到了那副面无表情的状态，静静的眸子盯着洛璐，不知道在想什么。

啧，又变回来了。

黎溟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糟。

她把小洛晞拉到自己的身后，阻止她继续看洛璐，同时也隔绝开了洛璐那幸灾乐祸的目光。

“哦？你的蛋糕？”

黎溟面色不善地开口。

“是！我的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自然是我的蛋糕了！”

洛璐叉着腰，高高扬自己的下巴，骄傲的像只求偶的孔雀。

黎溟算是知道洛晞为什么不知道蛋糕的味道了，第一次吃蛋糕怕是就被洛璐这个恶毒妹妹给打断了。

“这位女士，真是抱歉，家里的琐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宴会中央的洛肃和李谬春注意到了这里，快步走来，想要把黎溟身后的洛晞扯出来带走。

黎溟侧身挡住了洛肃那只伸向洛晞的手。

“刚才你说是你的蛋糕是吧？”

她直视着洛璐的眼睛，眼里的疯狂让人害怕。

“是……”

洛璐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有点胆怯的回答。

洛肃察觉到了不对劲，挡在洛璐面前。

“那它现在是我的蛋糕了。”

黎溟说完，直接释放鬼气，将洛璐，洛肃，李谬春压在地上。

三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好像有千斤重，像死狗一样喘着粗气。

黎溟可以在梦境中捏造出一个有权有势的身份，通过权势抢走这块蛋糕，狠狠打洛肃的脸。

但她何必这么做呢？

她是强大的女鬼，能用力量说话，何必整那些弯弯绕绕的？

再说，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她也早就想把洛家除了洛晞之外的所有人的皮扒下来了。

周围的客人慌乱了起来，似乎是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黎溟有点烦躁了，干脆右手一挥，用鬼气驱散了除了小洛晞外所有人的身影。

富丽堂皇的大厅一下空旷起来，安静的可怕。金色的灯光直接照射到黎溟身上，她礼服上的宝石闪闪发光。

终于清净了，黎溟轻哼了两声诡异的小调，拿起那盘被小洛晞放回桌上的蛋糕，转身面向小洛晞。

她的身影挡住了所有光亮，小洛晞在她的影子下凝视着她的眼。

没有惊讶，没有恐惧。

黎溟兴奋的情绪平复下去一点，她蹲下身子，和小洛晞平视，将自己手上的蛋糕递给她。

“接着它吧，它现在是你的了。”

小洛晞迟疑地接过蛋糕，眼里有一丝丝高兴。

就在她要把叉子插入蛋糕的时候。

黎溟一下子把蛋糕拍到了地上。

奶油在毛绒绒的地毯上抹开，蛋糕胚碎在奶油里，块状的水果弹到远处。

“我又不想给你了。”

黎溟盯着小洛晞重归平静的眼睛，恶劣地笑着说。

这下洛晞的第一次蛋糕体验是被自己破坏掉的了。

“你看，你这么弱小。”

黎溟伸出指头狠狠地戳了戳小洛晞的脸颊。

就算再怎么营养不良，小孩的脸颊上还是有些肉的，黎溟感觉指头陷进一片柔软的海绵。

真软。

“就算我把蛋糕给你了，我也可以随时把它抢走，把它破坏掉。”

她又戳了戳小洛晞的另一侧脸。

“而我呢，如此强大，就算不是我的蛋糕，我也可以把它抢过来。”

“我还可以让你讨厌的妹妹，爸爸，继母消失。”

“让所有讨厌的人消失。”

黎溟直视着小洛晞的眼，想要把这些概念直接灌输到她的脑子里去。

可小洛晞的眼睛还是风平浪静，她只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充满恶意，笑的肆意的脸。

“啧。”

黎溟突然觉得恼怒，她猛地站起身，干脆用鬼气把所有蛋糕砸个稀烂。

她回头还想再跟小洛晞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梦境开始扭曲，一切变得朦胧，小洛晞的身影也变得透明。

梦境要结束了。

黎溟只得作罢，在梦境坍塌之前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再睁眼，便看到了洛晞在黎明微弱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脸。

她们仍保持着额头紧贴的状态。

洛晞还没醒，只是睫毛不停地颤动，在光照下忽闪忽闪。

一阵颤动下，洛晞睁开了眼。

黎溟看到了她雾蒙蒙的眼，往常像湖面眸子好像下起了雨。

黎明的微光也反射在她的虹膜上，好像雨过天晴的一点光亮。

黎溟迅速起身，飘离了洛晞。

在醒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怒气便一下子消散了，黎溟将其归结于自己刚醒就看到了自己喜欢的日出。

平复好心中的情绪，黎溟飘在半空中看向在自己下方穿衣洗漱的洛晞。

她倒是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一切动作井井有条，像个机器人。

罢了，来日方长。

黎溟决定以后内外兼攻，白天吹鼓洛家其他人刁难洛晞，晚上天天入洛晞的梦，给她下精神暗示。

黎溟百无聊赖的跟着洛晞，在看完她洗漱后，起身飘去了小厨房。

让她来看看今天早上洛晞吃什么。

小厨房里破破旧旧，和往常一样，灶上放着供仆人们自取的粥与小菜。

想到梦境里没滋味的蛋糕，黎溟突然有点舌尖发麻。

她又飘去了专供主人吃喝的大厨房，从常备食物的柜子里拿出两块蛋糕轻飘飘地飘了回去。

她将其中一块稍大的几口吞下，将那块稍小的放在洛晞拿早餐的位置上。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洛晞站在贴在墙上的小镜子前，沉默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接着走到小厨房，意外的看到今天的食物有点不同。

有块小蛋糕放在她取食物的位置上。

洛晞觉得这块蛋糕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已经记不太清昨晚做的梦，只当是做了个寻常的噩梦。

她把粥和蛋糕都拿回了小屋。

洛晞先把粥喝完，再用勺子挖了一小勺蛋糕放进嘴里。

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