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的成绩过了三天就出了。
中考距离这群精力旺盛的青春期学生已经只有两个半月了。哪怕是最怠惰的学生，此时也不免开始焦急起来。
学校为了提高同学们的紧迫感，开始了公示成绩与排名。
公示的成绩栏前，有人欢喜有人愁。只是不论如何，排名最前的人，总是会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又是洛晞年级第一啊。”
“以前成绩没公示的时候还不知道，洛晞居然比年级第二高了快八十分……”
“牛啊，洛学霸就是超出常人，她的脑子是不是跟我们不一样？”
“管她呢，我又考不上高中。”
“诶呀，你再努把力嘛，你这次只差一点就到普高线了。”
……
洛晞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看了一眼成绩栏，她没兴趣凑热闹，便转头回到了教室。
大部分的学生都聚集到了成绩栏前，因此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
为数不多的学生都以一种崇拜又敬畏的眼神看着她，想靠近跟她寒暄两句却又不敢。
洛晞权当没看见那些蠢蠢欲动的眼神，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整理试卷，总结自己的错题。
上课铃声很快敲响，班主任先是严肃地总结了一下这次的期中成绩，再是宣布了从今天起，学校开始强制所有学生上晚自习。
晚自习从六点持续到七点四十，晚饭由学校食堂负责，不允许出校。
整个班级瞬间叫苦连天。
洛晞没有什么反应，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她更喜欢独自一人在图书馆自习。
没有其他人，只有旧书淡淡的香草味与忽远忽近的冰凉气息环绕在她身侧。
还有不知为何在室内吹起的微风。
那大概是女鬼太过无聊而在用她的头发打发时间吧。
只是这些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只能在周末出现了。
洛晞觉得有点惋惜。
晚自习时间，洛晞伏在桌上写着作业。
黎溟飘在她的身旁，看着洛晞笔下符号莫名的数学试卷，感到有些无趣。
自三天前那个臭道士和狐狸女人之后，她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贴在洛晞身边，保持十足的戒备。
她还以为臭道士是来打头阵的，接下来会有更多不自量力的东西凑上来，没想到这几天根本是无事发生。
所以那个臭道士找洛晞干什么？
纯粹路过？
黎溟不信。
怀疑地绕着洛晞转了几圈，将正在认真自习的人从头到角细细观察了一遍，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几天她也检查很多次了，洛晞还是那个洛晞，没有半点异常。
“唔……罢了。”
想的脑袋有点痛，黎溟揉了揉太阳穴，左右拉伸了一下肩膀。
在洛晞身边待太久了，她打算出去逛一下。
不过在此之前，她从周身的鬼气中撕出一小片，团吧团吧，丢到了洛晞的肩上。
那一小团鬼气在洛晞肩上抖了抖，先是由黑色蜕变成白色，再是嘭地一下炸出毛发，四只毛茸茸的爪子从白毛中伸出。
“喵。”
是黎溟之前在梦境中捏出的小猫。
小白猫在洛晞的肩上原地转了几圈，踩了踩便选了个舒服的位置揣手窝下，眼睛一闭开始睡觉。
黎溟离开的时候，小白猫可以起到一个定位和保护作用，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还可以直接把黎溟传送过来。
最后检查了一下洛晞的状态，黎溟便飘出了教室。
……
洛晞感觉肩上突然一重，一声娇俏的猫叫响起，随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她肩膀上戳了几下，便整个下沉趴在她的肩膀上。
和女鬼冰凉的触感不一样，这次是温暖的，特别是那一小团窝住的正中央，甚至有一点燥热。有几根蓬松的毛发蹭到了她的脸颊与脖子上，痒痒的。
她感觉到女鬼的气息逐渐远离，最后消失不见。
所以这个小东西是女鬼留下看护她的吗？
将手中的笔放下，洛晞用手指往肩膀上探去。
意料之中触到了温暖又柔软的皮毛。
是小猫吗？
好奇地摸了摸。
皮毛的质感顺滑又细腻，让人爱不释手。顺着看不见的脊背摸上去，洛晞触碰到了那尖尖的猫耳。
“喵～”
似乎被洛晞这一下给弄醒了，小白猫抖动猫耳，避开了洛晞的手指，整个头转过去，用脸侧的绒毛磨蹭着洛晞的手掌。
“咕噜咕噜。”
低沉的咕噜声从小白猫的嗓中发出。
洛晞愣了一下，接着便从心开始挠起了小白猫的下巴。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偷偷在庄园里喂的一只小野猫。
可是肩上这只小猫的触感和那只记忆里的小野猫完全不一样，虽然都很柔软，但摸起来就像是上好的丝绸和棉布的差别。
她又想起几个月前那个记不清的美梦，醒来的时候指尖残留的一点柔软和现在完全一致。
所以是你到我的梦里来了吗？
挠着小猫的下巴，听着它发出舒适的咕噜声，洛晞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点。
洛晞的同桌这时从繁杂的卷子中起身，正想放空大脑休息一下，就看见洛晞一手伸到脖子旁边，一边放松地轻笑着。
从她的角度，她看不到洛晞在挠一团空气，还以为洛晞在挠脖子。
洛晞那张冰冷的脸被那一点笑意软化，就像冰雪消融，草木萌发，花草的清香扑面而来，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
好不容易回神，却发现洛晞已经把手放下了，变回来了万年寒冰，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是她的错觉。
不好意思再盯着别人的脸看，她连忙低头，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满是红叉的试卷上。
只是刚才那一幕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放。
洛大学霸挠脖子这么开心吗？
……
黎溟游荡在空旷的教学楼里。
初一初二的学生们都放学回家了，只有初三的学生需要留下来上晚自习，因此教学楼的一二层教室都关上灯落了锁，只有走廊上的白炽灯发出幽幽的冷光。
学校本身不是什么好学校，自然也不会有多少财政拨款。走廊上有一两盏灯好像是坏了，不规律地闪烁着。
落在墙上的护栏投影时隐时现，关了灯的教室照不进一丝光亮，方形的窗户好像牢笼，将深不可测的黑暗锁在里面。
黎溟在闪烁间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影。
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飘，直直地掠过那个人影。
那是一个双眼空洞的成年男人，打扮像是学校食堂的员工，皱巴巴的蓝色工作服贴在他的身上，上面还有着类似油渍的深褐色痕迹。他没有眼珠的眼窝朝着一间黑暗的教室，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黎溟路过他，他也只是扭头看了一眼，看到黎溟飘在空中不似活人后，张嘴迟缓地“啊……”了一声后，就转头继续去盯着教室了。
黎溟飘过男人后，留步凝视了一下他的背影。
以前没见过啊……
自从跟着洛晞来了学校，黎溟就成了学校鬼中一霸，每只鬼她都抓过来瞅了两眼，看的顺眼的放了，看的不顺眼的就直接吃了。
这只工装鬼她还没见过。
而且这鬼还不怕她。
要知道黎溟是懒得收敛鬼气的，特别是这几天，为了起警示作用，她还加强了鬼气的攻击性。不管是学校里的鬼还是外面的鬼，感受到她的鬼气，都会惊慌地逃开。
凝视了一会，黎溟发现哪里不对了。
这工装鬼的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丢的还是主性格和情感的人魂，难怪不怕自己。
自从那个自爆学生鬼之后，黎溟在学校里就没碰到什么怪事。
而现在这个工装鬼，莫名让她觉得跟“祂”有点关系。
不为什么，单纯是她的直觉，而黎溟对自己的直觉是百分百信任。
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把工装鬼撕碎，黎溟最后还是放弃了。
放长线钓大鱼，让她先把学校转一圈，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失魂鬼。
留了一团鬼气在工装鬼的身上，这团和洛晞身上那团不一样，主要用以监视与引爆。
没错，引爆。
就怕有什么变故，让她来不及反应，还是做好后手准备。
沿着空旷的走廊继续往前飘，黎溟飘到了二楼的女厕所门口。
“哇……哇……”
细微的啼哭声从里面传来。
不像寻常孩童，这哭声尖细又绵长，透着阴森的煞气，好像马上要一口气喘不上来，魂归冥府。女厕所也是黑漆漆一片，像是噬人的恶兽。
她以前路过女厕所从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
黎溟想到了之前齐雨霖讲的那几个校园传说，其中一条就是女厕的婴儿哭声。
好啊，在这等着她呢。
不过这也太经典了。
黎溟无所谓地笑笑，毫不犹豫地飘进了女厕所。
沿着哭声飘去，一间布满污渍的门出现在黎溟的眼前。
门上贴了一堆人流小广告，黑色马克笔的涂痕和深褐色的污渍布满了整个门板。门的锁孔被不知是什么的黄红固体堵住，有粘稠的深红色液体从底下的门缝中渗出，一点点蔓延到黎溟悬浮的脚下。
黎溟皱了下眉头，眼中满是嫌恶，不想多事，便直接用鬼气暴力破开门，哐当一声拧断了锁头，门版和墙相撞发出巨大的爆破音。
“诶呀，这可真惨。”
胸腔空洞的婴孩仰躺在蹲厕的污物之间，似乎是才生下来，肚子上连着一根断掉的脐带，眼睛睁不开，皱着一张脸发出尖锐的嚎哭。一双小手在空中不断挥动，像在尝试抓住什么。
血和不知名的污物沾满了它的全身，胸口的空洞中还在溢出浓稠的血液，刚才蔓延到黎溟脚下的液体就是这个。
黎溟看到那婴孩紧闭着的眼睛张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又紧紧地闭上。
毫不在意地继续嚎哭。
黎溟挑眉，发现这婴孩鬼和工装鬼一样缺了一魂，这次是天魂，主生命。
婴孩鬼和工装鬼一样，在发现自己不是活人后，就无视了自己。
黎溟卷了卷头发，也在婴孩鬼的身上留下一团鬼气，飘出了满是异味的女厕所。
天魂、人魂，三魂还差了一个地魂。
让她看看，地魂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