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晚皓月当空,群星璀璨。
江洲市凌晨三点街道的车辆、人流渐渐稀少,路灯闪出白色光晕,整个城市显得寂静又幽深。
在市中心高楼大厦内,还有几盏未熄灭的白炽灯。
略显空荡心里咨询室内,沈池柳在红褐色橡木书桌上用铅笔“唰唰”,写下病者女孩治疗方案。
笔尖落在“该女孩需要……”时停下来,他拿起一旁鼠标抬起头在笔记本上搜索相关内容,银框眼镜反射出屏幕搜索的几个大字“抑郁症症患者……”。
只因沈池柳发现无论使用催眠、药物、电抽搐治疗(MECT)等对抑郁症女孩都没有用处,便心想查找下近期各大心里医生关于治疗抑郁症的方案以供参考。
他眼光一闪突然看到笔记本上蹦出来的最新信息关于“智能AI+心里学研究取得重大突破”“神经学和心理学融合,治疗心里疾病有明显效果”,脑海里立马涌现出思路,放下鼠标拿起铅笔迅速写下具体方案。
猛得窗外一道狰狞暗紫的闪电横空劈下“霹雳”一声炸开,瞬间照亮昏暗一色的黑夜。
紧接着大雨“哗啦哗啦”落下,敲打着透明玻璃,一条条水流顺流而下,室内那铅笔断的声音被掩盖住,墨色笔尖头滚到4A纸张边缘。
在纸上的最后一个字处散出墨粉,明明是短得不能再短的笔头竟然断去,他感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下一秒,他知道这并不是错觉。
是身体又出现问题了。
心跳声跟着外面大雨在合奏,很快他脑子里只剩下那无规则跳动的心脏声,在无限折磨着他。
他的呼吸渐渐加重,额头、鼻翼上明显冒出细微冷汗。
心想老毛病又开始犯了,很糟糕的是……他今早出门忘了……带药。
他再也坚持不住,眉头痛苦弯着腰虚趴在桌面上,右手摸去胸口位置,似乎这样就可以压住这无规律跳动的心脏。
可好运并没有顾及到他,他突然感到眼前一黑,切底晕死在书桌上,无人发现。
头部压在A4纸标题写着“此抑郁症女孩治疗方案”字上。
现在时间为凌晨4点半十八秒。
女孩的治疗方案已写完。
*
“大夫,大公子没有事吧。”婢女青梅来回踱步焦急询问正在为大公子把脉的李府医,她双手合十放在鼻子前嘴里不断嘀咕,“会没事的,大公子不会有事。”
“怪哉怪哉,这脉象明明已经没了”李府医蹙眉再按向沈池柳的手腕,仔细把脉小声疑惑道:“难不成号脉失误了?”
“没错啊,难不成是我老了?”李府医的眉越皱越深自言自语反问他自己来。
不久后,李府医收回为沈池柳把脉的手,连带着收起垫在手腕下的白布,对青梅道:“姑娘,沈公子受了风寒导致昏迷不醒,待我写个方子,你拿着去药房给里头的小童就可。”
青梅用手放心拍拍胸口并深呼出一口气,幸好她早些把大公子从池里捞上来。
不同于窗外的阳光明媚,床上的沈池柳正身处在极黑空间中,视觉触觉消失,耳朵旁响起陌生的对话。
什么……沈受疯寒……
还有这是哪里,他明明记得在心里咨询室里。
沈池柳习惯摸去胸口处,顿时冒出一阵寒意,竟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不安、紧张、恐惧瞬间情绪涌上嗓子眼,直堵喉咙处使他窒息。
就在这时,脑海里响起“嘶嘶”电流声并带机械的声音。
【信息正在载入中……身份载入完毕】
谁?谁在说话?
他转头想看这道声音在哪里。
可还是不能视物。
【宿主您好,我是负责您安好度过这里的中药系统空青。】
【在原世界您因熬夜猝死,意外触发两界时空洞,您为此魂穿到平行世界。】
【您所在地为“祁国”。】
【身份解锁成功,为沈家长子,沈池柳,字凌寒。】
沈池柳躺在床上脸色略发白,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涣散聚焦不起来,他有些茫然见到头顶上的古风质精白床帘,以及木制的屋梁。
他余光看到一位化着淡妆身穿鹅黄色的女子前来,小心翼翼把他自己扶起来,她眼中的高兴中还杂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担忧。
他微皱眉还来不及想她是谁,脑海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正在为宿主您继承该人物的所有记忆。】
海水般记忆不断涌进大脑中,脑海里出现一幕又一幕高清幻灯片,是关于原主“沈池柳”出身到死去的画面。
他承受不了这么多记忆,头顿时胀痛起来,脸上不自然呈现出痛苦神色,细白的手指抓起大腿上盖着丝绸被子蜷缩起来。
忍不住抬起手试图捶打头时,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手腕,听到她带着哭腔语道:“大公子,您这样子可别吓奴婢。”
【叮,已继承完毕。】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属于原主“沈池柳”的记忆成功继承,疼痛减去。
沈池柳挣开眼帘望向属于原主的婢女青梅,本想开口告诉她没有事,没曾想说出口的声音是失哑生锈。
“青梅,咳咳咳……”沈池柳弯腰低头用手捂住口咳嗽,眼框内继而咳出泪花,余光看到一杯水递到他嘴边。
他抬起头不解看去青梅,听她道:“大公子,你落水可能伤到喉咙了,喝些水润润。”
“谢……谢谢”他弯起眼角笑着感谢她,接过她手中的杯子,抿了些水放下。
目光落在窗外与海水混为一色湛蓝无比的天空,沈池柳脸色有些落寞下来。
这都是什么事,这可是好不容易写完的方案,说没就没了。
但他说出的话和心里想的截然不同,“青梅,是姨娘,是她收买人叫我去池塘边,趁我不注意把我推下池子里面。”
这事是沈池柳在原主的记忆中得知,他猜测是二夫人想扶他儿子起来,害原主落在水中。
青梅以为大公子在伤心二夫人害他落水,眼珠子微瞪大,愤愤道:“自从大公子当上太子太傅后,二夫人就突然对大公子很是照顾,奴婢还纳闷着,原来是另有目的”。
“空青,你在吗?”沈池柳没有回答青梅的问题,尝试问脑海里面称之为系统的东西。
【在在在,宿主有什么吩咐吗?】空青换个声调,换成三岁小男孩软糯声线。
他在现实中意外死去,那夏雾该怎么办?
那位名叫夏雾的女孩是重度抑郁症患者,每次和她见面时,他都能看到女孩那热切满怀期待的眼神。
虽然每次治疗效果并不是很明显,但她总会满怀笑意安慰对他说:“没关系,我感觉已经好多了”。
意料之中,他没有等到空青带来的好消息。
【据检测你因多年熬夜身体体能严重下降,终某天猝死。很不幸您所在的原世界,目前还没有人发现您。】
沈池柳听到后沮丧垂下头,眸子里空洞无比,仿佛什么都容纳不进去,只有一滩能融万物的死水,他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日日夜夜研究着女孩的治疗方案,熬了多少夜晚才找到的希望竟就这样死掉去,之前那么多努力全部格式化为零。
“大公子,你也别垂头丧气,想一些开心的事情。”青梅不愿看到大公子露出这种令她十分不舒服的表情,感觉下一秒大公子就要去寻短见。
他微仰起头压下心口处滚滚不断浮出的闷痛,换了个时常挂在嘴中温和的笑意,可仔细一看这是不达眼底的笑。
他又抿了下水转过头对青梅说:“从今以后,我给你另起名字,叫诗遥。现在我们去找二夫人。”
“是,诗瑶谢主重赐名。”诗瑶很快接受了新名字,跪在床边向沈池柳行礼后便站了起来。
既然让他成为这个平行世界的“沈池柳”,那么“沈池柳”的东西全部都要换下来,换成只属于他的东西。
沈池柳掀开丝绸被子,拒绝了诗瑶的服侍更衣,他好歹也是穿很多的古代衣服,也研究古装的穿衣技巧,可套用不同款式的衣服。
他吩咐诗瑶拿一套相对有些宽大袖子衣裳来。
不到一柱香时间,在屏风后面的沈池柳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未梳的青丝随意飘落在背后。
深绿色衣服上面纹着多个含苞待放的白莲,袖子上面纹的却是绽放开的白莲,腰间也挂了个绿色的玉佩,玉佩下是串有两颗透亮一大一小白珍珠的流苏。
身姿挺拔,没有一丝赘肉,沈池柳本就皮肤过白,这么一穿更加显得漂亮极了,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子。
诗瑶看到后愣了下,平常看惯了大公子穿相对朴素的白衣,现在大公子这么穿,她还真是不太习惯。
“怎么了,我也没有穿错啊?”沈池柳看到诗瑶站在哪一动不动也没有表情,猜不准她心里的想法,低头摆下宽大的衣袖,检查哪里是否出了出错。
“没错没错”诗瑶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后察觉不对放下手恭敬道,“奴婢为大公子简单梳理下头发。”
他坐在铜镜梳妆镜前,随意挑了个夸张并带有几条流苏的簪子叫诗瑶给他带上。
看着铜镜子里的他,觉得十分不公平,明明差不多是同一个人,平行世界的他为什么家境这么好。
【宿主,原主是不喜欢穿过于张扬的衣服,就不怕严重ooc吗?】
空青带了好多届宿主了,十分不解宿主这么做的原因。
沈池柳身后带着诗瑶,边走边在心里回答空青,“原主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没有义务成为他,也没必要以他的方式活着。就算是ooc了,我不是还有空青你吗?”
他回复完空青转了个弯,碰到意料之外的人,刚巧不用跑到她院子里面逮人。
二夫人李雪英见到沈池柳还没有死,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亲切走上前关心道:“凌寒,我听说你落水了,担心你。你瞧,我叫春梅熬了去寒的药,正准备给你送去呢。”
说着,李雪英向春梅递了个眼神示意她送药到沈池柳面前,心想怎么忘记了青梅这个婢女,真是太心急了些。
沈池柳冷眼见春梅平稳端着药前来,脑海里空青提示着。
【经检测,这药就是普通的去寒药,无毒。】
还没等李雪英开口说话,沈池柳把春梅上前端着的药推翻在地上。
“啪啦”一声连着盘子的碗落于地上即刻破裂开来,春梅条件反射紧张“嘭”地跪在地上。
褐色的药水刚好溅到沈池柳脸上,他不在意,一步步朝着李雪英的位置走去。
李雪英顶不住沈池柳身边散发出来的寒意,她步步后退温和道:“凌寒,你这是做什么。”
沈池柳眸光幽深起来,笑道:“姨娘,您收买人害我落水。如今还下毒害我,您好狠心。”
“凌寒,你说什么胡话。这当真是误会姨娘了。”李雪英弯着嘴角道,把沈池柳这番话当成是胡言乱语。
“姨娘是掌家人,是儿子犯了什么过错,要推我下水。姨娘不是知道我不会水吗?”
“你怎么能诬陷姨娘。”李雪英正视他的眼睛,面不改色道。
“那位人,不小心让我的人逮住了,姨娘不承认没有关系,我让他去替您说。”沈池柳稍低头漫不经心玩着指尖,末了抬起头对李雪英笑道。
“您也不用急着去找,他被我藏起来了。现在要么姨娘和父亲说,要么我带他去到父亲跟前去说。”沈池柳继续道。
“你……”李雪英心想这不可能,派去的人不可能不靠谱,但听到沈池柳下一句话,他们的差距隔的可不只是几条河流。
不管沈池柳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要活着,当凭身份说什么便是什么。
“我是皇太后姑姑的侄子,是太子太傅,是尚书府里的嫡长子,也是未来的沈家主。我的身份可比您高贵得多,不是吗?”
李雪英瞳孔一缩,向沈池柳咬牙道:“不用,姨娘自己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