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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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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叩见殿下,萧大将军!”

内宫太监之首司礼监高让,急匆匆端着药碗小跑进内殿,对着二人行礼。

高让的余光扫到正在角落自扇耳光的齐光 ,唇角印出丝丝血痕。

“是老奴管教不严,请萧大将军息怒。”

高让将手中托盘放在一旁,长袖甩开,跪伏在地板上,为齐光求情道:“请大将军网开一面,放过逆子。”

姿态卑微,但是宋重云看在眼里却觉得这位高公公沉稳聪明的很。

作为皇帝身边侍奉多年的大太监,高让自是有他的那一套生存之道。

萧知非看着高让,垂眸轻轻笑出了声,掀开裙裾半蹲,一只手搭在膝头,一只手扶着高让的手臂,道:“高公公请起。”

高让顺势站了起来,对着角落的齐光喝道:“混账东西,还楞着做甚,快去把陛下的药再热一遍!”

一向识时通务的齐光怎么还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赶紧跪着爬过来,“是”了一声,端起地上的汤药托盘,迅速离开了披霞殿。

正在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唤传来。

众人皆巡音去看,高让更是顾不得其他,摇摇晃晃的小跑到龙榻前。

他眼眶湿红,眼中含泪。

“陛下、陛下、幽王殿下他回来看您了……”

回应他的是又短又急促的喘气声。

但宋重云看得很清楚,皇帝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只是他太虚弱太无力了。

萧知非暗暗推了一下他的后腰。

宋重云顺势向前跪倒在龙榻前,跪的时候位置没掌握好,撞到了搁脚凳上。

疼的他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父皇、父皇……”

皇帝仿佛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努力抖动眼皮,想要睁开,干涸起皮的唇上溢出断断续续的几个音:“啊……云、云……”

宋重云倾身向前,在他旁边答道:“父皇,儿在。”

皇帝吃力的抬着自己形容枯槁的手指,朝着宋重云的方向艰难的移动。

在安静的寝殿中,急促的呼吸声被放大数倍,众人的心也被提起,跟着这呼吸声上上下下,极其不安。

宋重云看着这个花甲老人,心中不免生出恻隐之情。

那应该是对久别重逢亲人的期盼吧!

宋重云将自己的手握在了皇帝的手背上。

那双手瘦的不像话,握上去能清晰的感觉到骨骼,粗糙又干燥,冰冰凉的仿佛没有生气一般。

皇帝的眼睛虽然仍旧沉的睁不开,但他的嘴微微张着,似乎是在用力的想发出什么声音。

宋重云凑近在皇帝旁边,两只手紧紧握住皇帝的手,极其温柔的说道:“父皇,重云回来了。”

过了许久,皇帝的手缓缓的回握住了宋重云。

-

御花园凉亭。

宋重云站在亭边,撑着栏杆去望池塘。

虽然是冬日,但御花园里的这汪塘水却没有结冰,反而很意外的有些温暖。

成群的锦鲤在水中嬉戏,塘中还有几株尚绿的荷叶,鱼儿在荷间游曳,倒成了这冰天雪地里一抹难得的景致。

他们离开披霞殿时,在大殿外的廊檐下遇到了内阁辅臣、文华殿大学士杨疏,看着两个人似是有话要说,宋重云便先一个人走开了。

散着散着步,就不知不觉间到了御花园,又瞧着一片荒芜里透出抹绿,让人不禁一探究竟。

集天下之供奉于一身,果然奢华无比。

遥遥一望,御花园北边还有宫阙上千间,也不知是否都能住满人?

就在发呆时,他正前方竹林间的小路上,好似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得了什么宝贝?快拿出来让哥几个都开开眼!”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重云忍不住往那边看去,爱吃瓜的好奇心驱使着他的脚步也朝着热闹的方向走了过去。

几步之外,透过半枯半绿的树影,他看到几个人将一个小太监围在了中间,似乎是在拉扯他手中的什么东西。

那小太监紧紧将那宝贝抱在怀里,拼命的守护着。

而另外几个围着的人明显身材比中间的小太监更强壮一些,将那宝贝拽了一大半出来。

小太监又急又怕,看起来已经像是要哭出来了。

“你不给我们看,这东西说不定就是你偷的!”

“就是就是,就你那主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么护着,肯定是你偷来的!”

几个人使劲将宝贝往外拉拽。

小太监根本护不住,东西被扯出来,“哗啦啦”掉在地上。

这次宋重云看清了地上的宝贝是什么。

一副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卷。

可惜这几人拉扯的力气太大,好好的画卷从中间撕了一条长长的裂缝。

那几个人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大声指责小太监道:“都怪你没抓住,才让这《烟波青峰图》撕坏了,可跟我们没关系!”

分明就是蓄意损坏,再横加指责。

宋重云皱了皱眉有些看不下去。

倒不是他这个人有多圣父,而是这种恃强凌弱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他不能不动容,更何况以他的专业眼光去看那幅画,便知是不可多得的上上之作,恐怕是大有来头。

哪怕不为人就为那幅画,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顺着小径他一路走了过去。

“住手!”

宋重云提了口气,装作沉稳,他想象着萧知非的样子,拿捏起他的腔调来。

那几个愣了一下,顺势往宋重云的方向看。

其实他们大都是十几岁的太监,别说见过宋重云了,可能听都没怎么听到过,只是看他衣着华丽,气质矜贵,应该身份不凡。

为首的一人弯腰见礼道:“不知公子是哪位?这是内宫,外男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我刚才都看见了,画是他们扯破的,与你无关系,你需要我帮你向你的主事说明吗?”宋重云没有理旁的人,径直向着那个被欺负的小太监走过去温声问道。

几人又互相看看,脸色发白。

还是刚才问话的那个太监,再次问道:“公子莫要胡说,我们几个可没扯破这东西,我们可是好心,看他拿不动想要帮他来着,谁知他不知好歹,自己没拿住东西掉在地上,弄坏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小太监呜咽着道:“不是!你们才胡说!明明就是你们……”

“那你便去告诉高公公啊,就说是我们弄坏的,看他老人家是信你,还是信我们!?”

“你们……!”小太监红着眼睛,抹着眼泪,满脸都是委屈。

宋重云道:“那我陪你去向高公公说明情况。”

“公子,是安贵妃命奴婢几个来寻找藏书阁丢失的画卷,奴婢也只是奉了娘娘的旨意办事罢了,公子还是不要过问娘娘的事情了吧!否则,惹恼了娘娘,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听懂了。

是在警告宋重云,他上面有人。

可惜,他上面也有人。

“所以呢?”

“所以,公子您最好别管这闲事,否则就别怪我们当奴婢的不客气了!”

他看着宋重云虽然衣着不凡,但脸却生的很,若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宋重云笑了笑,道:“我看他倒不像是偷盗,否则你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将他抓个正着,真若是偷盗了东西,还不非要藏得严严实实才好,又怎么会轻易带出来示人。”

小太监悸动了一下,紧紧咬住嘴唇,“陛下之前亲口允准我家主人可以随时临摹描绘这幅画的,根本不是偷盗……”

“别的不说,你那主子,也配陛下亲口允准?骗谁呢?!”

几个人大笑着便上去推搡,显然没把他的主子放在眼里。

宋重云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正想向前一步阻止时,却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唤他的名字:

“颜安青。”

“嗯?”

????

不对!

宋重云猛地回头,看见小径另一头走过来另外一个人。

那人眉眼端正,清隽的样子倒是与旁边的修竹有几分相似,挺拔、笔直。

可是,怎么可能在这个世界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呢?

他是整个人穿越而来,按理说,在这边不该有人认识他。

不对劲。

宋重云看着那人步步走进,再次确定无论是在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不认识这个人。

就离谱。

“你是颜安青对不对?”

宋重云两只手在身前紧张的捏在了一起,呼了口气,才仰头问:“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人眼中充满疑惑,偏着头,完全不相信他说的话,再次紧逼:

“你不是?那你是谁?”

男人步步向前,距离宋重云越来越近。

宋重云一时间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叫出来他的本名,而且,这多少让他有些发蒙和不知所措,但在这种时候,他也知道肯定是不能认下颜安青这个名字的。

慌乱之时,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你是宋重云,是废太子!

对。

“我是,宋重云,是废太子,是流放禹州的幽王。”

宋重云将那些紧张的情绪赶走,勇敢的抬起头,看着对方的眼睛,坚定的告诉他。

“父皇病重,命禁军去禹州将我接回来,几日前我刚到建安城,今日是来给父皇请安的。”

他说的滴水不漏,毫无差错。

“你说什么?你是宋重云?”

对方双眉紧拧,听到回答以后又向前迈了一步,看着宋重云向后退缩,他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抓住对方的手腕。

就在指尖几乎要碰到肌肤的一瞬间,有个黑影快速移动过来,另见一只厚实的巨掌划开他们二人间的距离,直接把宋重云拉到了自己的旁边。

“濮阳侯,好久不见。”

宋重云被萧知非拉着转了两个圈,才晃晃悠悠的停下来,长长吐了口气,总算是心里没那么不安了。

原来他就是濮阳侯。

濮阳侯邓昌,其母是皇帝最小的妹妹玉凤公主,当年下嫁给上一任濮阳侯邓业禹,本也过得逍遥舒心,可十八年前年前,邓家被查出竟与西陵国太子暗中往来书信,后经查实,邓家众人与西陵国暗中勾结已久,并且泄露了诸多关于大奉西北边关的军情军报,以至于西北边关一直战事吃紧,边境不安。

邓家最终被判满门抄斩,唯有玉凤公主与邓昌幸免于难。

玉凤公主伤心欲绝,郁郁寡欢之下,没多久人就不行了,只留下邓昌这个孤子还未满两岁,当时的魏皇后见婴孩可怜,便恳请皇帝将邓昌接到宫中将养。

再后来,魏皇后出了事,邓昌在宫里就没了靠山,一个人被扔到了荒僻的宫阙里。

宋重云看着邓昌,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副破损的画卷,这才知道为何那几个太监,会对着他这个主子如此讥讽不屑。

“听闻刚刚有人对殿下出言不逊,不知是与不是?”

萧知非忽然转过头,望向小径上跪着的几个太监,轻笑一声,语调毫无波澜。

不,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惬意?

宋重云并不意外他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想来大将军的耳目众多,即便是皇宫大内,也是一样的,所以他才能这么精准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听到他这般笑声,让宋重云心头一跳。

他心情复杂的看向地上那几个之前对他出言不逊的太监。

“濮阳侯,他们似乎对你也有不敬啊。”

萧知非转过身,望向邓昌,依旧唇角带笑。

“我早已习惯,在这宫中,我又能比他们好到哪去呢?”

邓昌嘲弄的苦笑着,谁不知道,濮阳侯不过是被囚禁在皇宫中的“犯人”而已。

况且……

邓昌忍下心中泛起的一阵恶心,撇过头去。

“濮阳侯能忍,我却不能忍。”萧知非忽而从身上解下一条只有手指粗细的软鞭,递到邓昌的面前,笑道:“既然下人做错了,当主子的自然有权利教育他们,若是下人都能欺辱主子,那天地岂不是要颠倒了去?”

邓昌仰头看着萧知非,不知其是何意。

萧知非捏住软鞭手柄,用力的向着空气中一甩,对着那些跪伏在地上,已然瑟瑟发抖的太监大声喝道:“你们对幽王殿下不敬,说出威胁之言——”

“那就一字一鞭,濮阳侯,就由你来行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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