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圆形广场上人影攒动。广场中心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灯笼，四周放了一圈鲜花作为点缀。

巨大灯笼前，聚集了许多拍照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春节是华国人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是普通家庭难得可贵的团聚日子。

在这样的特殊时节，一张合照不仅仅是为了节日纪念，更是为了留住一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

江连站在秦成身侧，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巨大红色灯笼前一幕幕欢声笑语吸引。他们以家为单位聚在一起，在拍下合照的那一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小时候，江连也是有家的。别人家里都有爸爸妈妈，他没有，他只有一个爷爷。

每到过年，隔壁邻居家都会传来好闻的肉香，小小的江连缩在爷爷怀里，咬着唇瓣装睡。拼命装出不想吃肉的样子，连鼻子都不敢乱动，生怕爷爷看出来他想吃。

但爷爷每次都能识破他的伪装，爬满皱纹的手轻抚江连的额头，划过他的身子，从破旧的口袋里，取出那个针线歪歪斜斜的小钱包，一个被江连踢坏的沙包。

带着笑容，攥住江连的小手，把攒了很久都没花的纸币塞到他手里。

“连连，给，去隔壁问婶婶买一点肉回来。”

那一瞬万物寂静，小小的江连犹豫着接下爷爷给他的钱。心里像是放了棉花糖烟花一样甜蜜。爷孙俩相互依偎着绽出新春的第一个笑容，纵使贫苦，却是幸福。

时间给记忆蒙上了一层尘灰，童年渐渐远去，他也再也不能握住那双枯老却厚实的手。

如今看见在巨大灯笼下合影的人们，才陡然想起，他和爷爷好像从来没有一张合照。江连唯一拥有的爷爷的一张照片，就是那张黑白定格的遗像。

人们总是说，笑容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情。可江连都已经学着他们的样子扯起了嘴角，为什么还是压不下去心里的悲凉。

江连被措不及防的脆弱击中，神情却依旧淡然。像是一只缩起来的蜗牛，从外边看坚硬非常，内里却是一片柔软。这一层常年裹在外边的伪装扰乱了别人对他的判断。

以至于秦成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时，还以为他是笑的开心。

“你想拍照吗？我帮你拍两张。”秦成真正想问的其实是，江连要不要跟他一起拍两张，但话一到嘴边就转了个弯。

江连摇头，垂眸在手机上打字，再抬眼时，已经收敛了刚才的悲伤。

【那边有摆摊的，咱们过去看看吧。】

“好。”

两个人一起并肩朝小摊那边走。

只要江连跟他在一起，秦成干什么都高兴。

自从不能说话，江连的神经就变得格外敏感。猛地扎入人群当中，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感觉，现在思绪被拉回现实，攒动的人群，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猛兽，想要将他吞没。

江连秦成身边靠了靠，借他的身体挡住了一部分人。秦成察觉到他的靠近，直接把人拽到了身侧，揽住江连的手臂。

“小心点，别摔倒了。”秦成以为江连突然朝他靠近是因为没站稳。

江连没有反驳，也没回答。就这样被秦成揽着往前走。秦成宽大的胸膛将他完全笼罩。躲在秦成的手臂里，像是和人群之间形成了一个屏障。

江连因为紧张悬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走到一个卖手工编织物的小摊前，江连偷偷算了秦成的属相，最后挑了一个小兔子递给秦成。

秦成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小兔子是自己的属相。还以为江连是在给自己什么暗示，比如，问自己他是不是像这只兔子一样可爱。

秦成绝对会毫不迟疑的点头说是。

“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你。”这话是在说兔子，也是在说人。

秦成接过毛线编织的小兔子，两根手指捏着好好把玩了一阵。心满意足地收好，垂眸在小摊上挑选。挑了半天也没找到江连的属相，最后只好退而求其次，挑了一个小蛇送给江连。

青色的小蛇身体盘在一起，头高高的扬起，尾巴尖微微翘起，蛇信吐的老长，看着就很精明。跟他一样。

江连接过小蛇，捏了捏它的身子，出乎意外的软，比刚才的小兔子软了不少。摆摊的小姐姐看出他脸上的震惊，主动解释说：“这个小蛇是我后来做的，材料跟别的不一样，所以捏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

江连忍不住又捏了一下，确实很软很舒服。

随手一挑的小蛇都这么独特，那他对江连来说一定也很独特。

之间完全找不到联系的两件事，就这么被秦成联想到了一起。而且看样子，他好像对此格外信服。看那条小蛇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两个人又在这个摊位上挑选了几样，准备拿回去装饰房间。最后付账，秦成本来连手机都准备好了。硬是被江连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说好的我给你买，今天就让我付帐吧，秦先生。】

“好。”秦成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把手机放回口袋，站在江连身后，看着他付账。江连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两眼，秦成立即安抚，“我不抢你的，放心。”语气有些过分温柔。

好像江连是个撒泼打滚的小孩一样。

明明什么都没做，江连硬是被秦成的一句话激成了个大红脸。咬着嘴唇顶着一张大红脸付完款，提起东西就要跑，赶紧离开这，兴许那种滚烫的感觉还能减少几分。

“等等！”摆摊的小姐姐喊住他俩，笑着递给他俩两支手工编织玫瑰，一人一支。

“玫瑰花是我新学的，编的不是太好，所以就没卖。这两朵是那堆失败品里最好的两朵了。”女孩生怕他俩不信，举起一个装满残次品手工玫瑰花的大桶给他们看。

“我看你们感情不错，又都这么帅，这两朵花就送给你们了。祝福你们往后的小日子越来越甜蜜。”

小女孩笑得一脸兴奋，江连的表情却有些尴尬。玫瑰花，小日子……指向这么明显，江连怎么可能没反应过来，小女孩是误会了他和秦先生的关系。

可对上小女孩的笑脸，江连也不忍心把真相告诉她。

他倒是无所谓，关键是秦先生。被人误会成情侣，对象还是自己的厨子，难免都会有些难堪吧。

江连小心翼翼地去看秦成，眼睁睁看着他以为的会生气的秦先生，微笑着接过其中一支玫瑰花。并十分绅士的说了一句，“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江连震惊地从小女孩手里接过另一支玫瑰花，尽力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他完全想不到秦先生竟然能宽容到这种程度，被人误会也丝毫不生气，反而还能十分绅士地照顾对方的感受。

怪不得秦先生能做大老板呢，这样的肚量一般人绝对比不上。

江连对秦成的佩服又多出了一层。

丝毫没有猜到，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跟他想的那些宽容，那些绅士都没有关系。秦成之所以不生气，还能那么开心，就是因为他从心底是想跟江连在一起过小日子的。

要是被误会的对象不是江连，而是别人。什么绅士，什么风度，秦成不当场破口大骂都是给他面子。

两个人接着往前走，这次江连没有主动靠近秦成却依旧被他揽住了肩膀。两个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逛了不少小摊，大大小小的东西买了不少，全都是江连付的钱。

秦成跟在江连身后，看江连买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恨不得把自己的钱都给江连，让他一只花个不停。就算不是买给自己也没事，光是看他花钱，秦成都觉得开心。

本来秦成还嫌林京买的多，这一圈逛下来，他也好不到哪里。一开始秦成还想替江连省钱，没敢买太多，后来买着买着就渐渐放开了手脚。

因为江连给他买单的时候十分爽快，嘴角总是带着笑容，让秦成生出一种被包养的快感。

江连愿意给他花钱，光是这一句，就够秦成爽上好几个月。

晚上九点，广场上的人不减反增。江连后知后觉地发现，广场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个简易的舞台，越来越多的人朝那边靠近。巨大红灯笼在它的对比下都有些黯然失色。

“好像有什么活动，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成其实也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今天晚上实在是一个惊喜接着一个，在他平静的心海里边激起一个又一个波澜。

现在就回去，难免有些意犹未尽。

江连点头，跟秦先生一起闲逛，能让他把那些悲凉的记忆暂时抛诸脑后。能多轻松一刻，就多轻松一刻。

两人朝着广场南边走，没察觉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

等到江连发现的时候，那根小尾巴已经变成小八爪鱼牢牢抱住了他的身子。

“江连哥哥！舅舅！你们也出来玩啊！”

小萝卜头满脸兴奋。

秦成的脸色却满满沉了下来。

这才分开几天，他的独宠就又要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