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见她面色发白,眼底发青,担忧地道:“公主,您没事吧?您要是身子不适就告假,别去上学了吧。”
白玥摇摇头,道:“我没事,不过是昨晚做了噩梦,过一会子就好了。”
她不想因为这一点事儿就落下课,强撑着爬起来。起身时正好扫到桌上放着的那件白色纱裙,想起父皇对她的宠爱和关心,她嘴角微微一笑,梦里的阴霾终是散了一些。
她走到桌边,指尖拂过纱裙,眼神柔软。
暮雪见她这样,在一旁道:“公主,要不您今日就穿这件衣裳吧?”
白玥虽然喜欢这裙子,但她平日上学穿的都是简单朴素的衣裳,这裙子如果穿去上学,显得有些招摇了。
就在白玥犹豫之时,正好流萤端着脸盆走进来,见她摸着裙子,道:“公主,陛下昨天说他今日下了朝就来看您呢。您不如穿着这件衣裳让陛下瞧瞧。”
白玥一听,不再犹豫,决定就穿这这件了。难得能做件让父皇高兴的事儿,她不该瞻前顾后的。
这衣裳极轻,行动间衣带飘飘,如云似雾。暮雪给她绾了个凌虚髻,饰以白玉蝴蝶簪子,后面绑了两根飘带,看上去仙气十足。
白玥看着镜中的自己,也很欣喜,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长相普通,如今这么一打扮,却觉得自己生得也算不错。
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左看右看,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去上学。
许是因为穿了漂亮的新衣,白玥一路上心情颇好,步子很轻快,边走还边哼着小曲儿。
可一到了学堂,其他几位公主的眼神就冷飕飕地向看她过来,白玥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按照礼数和她们都打了招呼,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这些日子她也曾很努力的去和她们处好关系,送了不少小礼物。
可她们却一直无动于衷,对她仍旧是满满的敌意,白薇澜就更不用说了,时不时的就会来找她麻烦。
任何人都不可能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她们对自己成见这么重,白玥也没有法子,如今她只想安安静静上自己的学。
白薇澜是最后一个到的,她看见白玥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女夫子就站在她后面,她不能做什么,恶狠狠地瞪了白玥一眼,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上午共两个时辰的课,今日讲的正好是白玥喜欢的诗词和书画。
恰巧女夫子也让她们画梅花,白玥索性就回忆着昨天白凤双教她的内容,把那幅红梅浴雪图又画了一次。
这一次画比第一次笔法更熟练,也修改了一些小的不足,是画成以后,画面饱满清丽,红梅娇艳欲滴,在漫天飞雪中傲然绽放。
这幅画,比其他几位公主的画都要好,女夫子看了也难得的点头称赞。
“新月公主虽然入学晚,但在丹青上确实有些天分。”
白玥受了夸奖,心里高兴,不过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其实这画是我一个好友教我画的,正好符合夫子您的要求,我就又画了一遍。”
女夫子道:“即使这样,能画成这样想,对于初学者来说也属实不易了。”
见白玥被夸赞,白薇澜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她看白玥的目光已经是难以遮掩的嫉恨。
夫子给她们布置了练习,就出门去了。
白玥让暮雪给她研磨,按照字帖一笔一划地临摹,墨香在鼻尖轻轻散开,让她的心都静了下来。
她喜欢写字,笔墨落在洁白的宣纸上,蜿蜒,晕染,有种静谧的美好。
阳光洒在她发梢、指尖,柔和又温暖。
可是,忽然间,大片的黑色铺天盖地地落下,遮盖了她的眼帘,黏腻冰冷自她头顶兜头落下,淋遍了她全身。
身边人的惊呼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还有刺耳的笑声,各种声音同时响起,霎时间书院里吵杂万分。
“公主!”
暮雪尖叫着扑过来为白玥擦脸上的墨水,黑漆漆的墨水被抹开,露出白玥两只眼睛,她从头到脚几乎都被黑色的墨水浇透了,现如今她就像一只黑色的落汤鸡,显得滑稽可笑。
她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着,寒风一吹,身上冷得发抖。
其他几个公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四公主和五公主只是抿唇而笑,白薇澜却是直接大笑起来,眼中带着快意。
白玥转头看向白薇澜,在这里能做这事的,只有她。
白薇澜咧着嘴角看着她,眼里是挑衅和得意。
白玥强忍着怒气问她:“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白薇澜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你凭什么说是我弄的?你看见了吗?”
白玥看向其他几人,可她们都避开了她的视线,没有人出声。
暮雪气愤地道:“本来就是三公主让人倒的,奴婢都看见了!”
白薇澜双目一瞪,恶狠狠地看向她,道:“你个贱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白玥环顾四周,四公主眼神嘲弄,五公主冷漠地低着头,其他人都冷眼旁观,下人们也都移开视线,仿佛这事与他们没有关系一般。
白薇澜见状,得意地说:“你不是喜欢出风头吗?上学还穿得花枝招展的,就怕别人不知道父皇宠你是吗?如今我就看你要怎么继续显摆!”
白玥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恨自己,明明她已经一次次的忍让她了,自己也没有得罪于她,她为何还是要处处折磨自己?她不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吗?
白玥心里委屈又难堪,眼眶不由地红了,湿透的衣服让她周身像被冰块包裹,冷得发抖。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衣裳上,看到原本精美的新衣裳被现在就像块破抹布一样,这可是父皇送她的新衣服!
她再也忍不了了,红着眼眶对着白薇澜道:“就因为父皇对我好,你就嫉妒成这样?我可是你的姐姐!你若是喜欢这衣裳,要我送你我也是愿意的,何必做这种事?”
“我嫉妒你?”白薇澜像是听到了了什么大笑话,双目瞪得像要凸出来一般,表情都扭曲了,她对白玥尖声道:“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你不过是个下堂妇!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元宵宴会上你对着楚知禹含情脉脉的样子,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看他!要不要脸啊你!”
白玥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还说的这么难听,难堪极了,脸涨得通红。
她道:“我不过无意间看了楚知禹两眼,你就扣这么大的帽子?你是全程在监视我吗?这么一点小事都能被看见?”
白薇澜怒道:“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也配?还我的姐姐?我可没有你这种出身的姐姐!是不是父皇的种还不知道呢!”
“你!”白玥气得两眼发黑,一阵头晕目眩,站都要站不稳了。
白薇澜还在继续道:“你什么你!你仅凭一块玉佩就想——”
“放肆!”门口突然响起皇帝暴怒的声音。
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此刻满面怒容。
众人一看陛下来了,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跪下了。
白薇澜更是吓得脸色雪白,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低下。
皇帝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到白玥面前,亲手把她扶起来,揽在怀里,对边上的宫女厉声道:“还不快去拿衣服来给公主披上。”
宫女们吓得连忙去找衣服。
皇帝感受到白玥在不停发抖,轻轻摸摸她的头,心疼地道:“乖孩子,别怕,父皇在这里。告诉父皇,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皇帝的出现,让白玥受得所有委屈都像是被安抚,这是她以前受再多委屈,都从未体会过的,被保护,被偏爱的感觉。
她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滴落下来。
见她哭了,皇帝愈加心疼。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之前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回到他身边,在他眼皮子底下,居然还能出事,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看向一旁的暮雪,沉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暮雪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经过大致描述了一番。
白薇澜听了,面色苍白,辩解道:“父皇,不是我……”
皇帝冷厉的视线扫过去,她顿时吓得发抖,不敢再出声。
皇帝让太监去把逃跑的泼墨的宫女抓来对质。
那宫女见了皇帝再不敢隐瞒,当即就把白薇澜供了出来。
白薇澜知道自己再难脱罪,当时就瘫倒在地上。
皇帝面沉似水,看着她道:“朕没想到你竟会对自己姐姐做出这等事来,看来这学你是白上了,以后你不必再上学,就回去闭门思过吧,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他没有思过的日期说日期,白薇澜只怕是直到出嫁都不能出来了,她顿时脸色灰败,匍匐在地上,哭喊道:“父皇,我知道错了,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皇帝冷冷道:“你刚才所言之语,恶毒至极,可见你心性之恶,还是好生反省去吧。”
说完,他示意下人把白薇澜拖走。白薇澜哭喊求饶不止,却无法反抗,被两个太监架走了。
皇帝的视线又扫过四公主和五公主,她们二人吓得伏在地上,身子不停地发抖。
四公主声音颤抖着道:“父皇,此事我真的没有参与啊!求父皇明鉴。”
五公主亦道:“父皇,儿臣也并不知此事。”
皇帝道:“你们两人虽未参与,但冷眼旁观,任凭她欺辱新月,也当受罚。”
白玥已经平静下来了,见状插话道:“父皇,您就别罚二位妹妹了,她们也是没办法。”
四公主和五公主见她帮自己说话,连忙磕头齐道:“父皇,我们以知错了,求父皇给我们个改正的机会。”
皇帝见状,略一沉吟,道:“既然如此,就看在新月的面子上,只罚你们二人一个月的例钱。你们二人好生反省,不可再犯。”
四公主和五公主听了,松了口气,忙叩谢皇帝恩典。
恰好这时宫女们拿着披风和衣裳来了,白玥用狐裘把自己裹住,又去里屋将身上擦干净,换了一身衣裳,终于感觉身上暖和了。
出来以后,皇帝拉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去,边走边道:“都怪父皇没把你照顾好,让你遇到这事。”
“父皇,这怎么能怪你呢?”白玥语气柔软,带着点撒娇地口气道:“您对我已经很好很好了,以前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呢。”
她以前也曾对楚知禹撒娇,楚知禹总是冷眼看她,她后来就再也不敢对他撒娇,可她对着皇帝这么说,皇帝却笑了。
他摸着白玥的头,声音无比温柔,眼中全是宠溺。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朕定会给你办一场最盛大的生辰宴。”
白玥一愣,她从未过过生辰,自然为皇帝的宠爱而高兴,可转念一想,她的生辰不就是她母亲的忌日吗?
她对皇帝说:“父皇您不必为我打扮,我们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我就很高兴了。而且……”
她咬唇犹豫了一会,继续道:“我想去祭奠母亲。”
皇帝闻言轻叹口气,道:“难为你孝顺。也好,那便那日一早朕先陪你去趟皇陵吧。”
白玥点头道:“多谢父皇。”
“但你的生辰宴父皇必须给你大办,这是没商量的。”
白玥也不再坚持,乖乖点头说好。
皇帝只觉得她乖巧懂事,实在惹人怜爱,让人想把她捧在手心里宠。
“走吧,陪朕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