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的触感是干涩的,无数针尖大小的颗粒汇聚成包裹海岸的沙滩。太阳沉海,但黑夜却没有及时到来,沙滩上还有很多人享受海水最后一丝暖意。
玫瑰花并没有送到应得的人手中,这束换算单位价值一百四十二人民币的昂贵花束被拆分,一枝一枝送给路过的人。
等到花束只剩下廉价的包装纸,原烙音低头看测量仪,果不其然又降低到正常水平。
看来他带那小半个箱子的强效抑制剂失去用武之地。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过是闵随盛怒之下溢出的丁点信息素。
【原烙音:闵先生,结束工作后,您想要吹吹拉乌斯蒙德的晚风吗】
他压根没想过闵随会回复,只是进行安排好的程序,吸完最后一口可乐,关掉手机,把塑料杯丢进垃圾桶,骑单车回到酒店。
不可否认的是,闵随的信息素对他产生了极大影响,现在他身体的连锁反应还没有消退,以至于不短不长的骑行还是有些疼痛。
风拍在脸上,有些湿。
异国风情在拉乌斯蒙德的街道展现得淋漓尽致,不同的交通规则与陌生的打扮风格洋溢着开放与活力。
原烙音骑着单车穿过嘈杂的街道,在他身后,天色逐渐朝深蓝过渡。
想起闵随刚刚平静的反应,他有些心里没底。
闵随的不耐烦都藏在眼底,若非在外面要维持形象,恐怕早就想办法摆脱他的纠缠。
那人根本对他的信息素不感兴趣。
这着实不是个好消息。
酒店的装饰偏简约风,灰白色调ins风格为主,洗完澡后他放了点爆炸音乐,决定换另外一本书宠幸。
《追求Alpha你该做》已经不适合这种情况,聪明的Alpha就不该继续死磕,应该学会换另外条道路。
原烙音脑子好使,他从小就知道,不然也不会考入顶尖学府。
【如果你愿意,不妨尝试突破界限的行为,但注意分寸,没有任何Alpha值得Omega付出身体的代价】
Omega不值得,但他是Alpha耶。
原烙音的笔滑动在洁白书页,眼睛越来越亮。
突破界限的行为,不如直接把等级拉满。
一个不一定会成功,即使建立也很快就会消散的临时标记。
闵随看起来不像是见死不救的人,如果事情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一个打拳的Alpha还愁弄不晕闵随?
随便来个肘击都够闵随喝一壶了。
但还是要尊重自己的医生。
他仰躺在床上,点开对话框,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决定直球出击。
【原烙音:医生,如果Alpha咬我一口会发生什么?】
【原烙音:就是信息素吸引我那个】
国内时间还是凌晨,但老人觉少,这个时候医生大概率没睡。
对面回复很快,还带着刚起不清醒的迷蒙。
【A符忍盛:我怎么知道】
【A符忍盛:你把话说清楚,什么Alpha!!!】
【A符忍盛:你小子敢乱来我告诉你爸】
像是嫌他没有及时回应,符忍盛一个电话打过来,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要死啊,让你请那个Alpha配合研究没让你搞双A恋!”符忍盛的语气很冲,像是整晚上没睡着,“那么晚你还没睡,你在哪?”
“我在拉乌斯蒙德。”原烙音字正腔圆如实回答。
“你不好好念书出国做什么?”对面传来几声急促的呼吸,看来气得不轻,“我警告你,你这种情况,Alpha咬你一口你就横着回来吧!”
“别告诉我父亲——”
回应他的是电话忙音。
原烙音叹了口气,把本子最末端的临时标记画圈打上X。
看来只有用前面的办法了,他摇摇头,什么时候才能软化闵随的态度把人追到手治疗腺体啊。
至于请闵随帮忙配合研究就是做梦,不用符忍盛说他都知道十有八九抽腺体/液会不止一次,那是有生命危险的。
闵随脑子得先进水又被门夹后再被驴踢才会答应。
或者是IMS总部爆炸立马破产闵随需要卖身求他家注资。
天色彻底压黑,原烙音的房间在最顶楼,三十三层的高度足以俯瞰拉乌斯蒙德的繁华。
他甚至能看见远处浅色的海水拍打在岸边的岩石。
闵随并没有回复他的微信,Alpha退出聊天界面,开始着手研究拉乌斯蒙德的旅游攻略。
追太紧好像不是什么好事,来都来了不好好玩几圈的确很亏。
次日,原烙音彻底投入拉乌斯蒙德之旅。
小提琴形状享誉世界的海上博物馆几乎存储着普通人能够接触的所有深海生物标本;海鸥广场在冬天并没有访客,巨大的女神雕塑下只有孤独的演奏者轻轻吹着竖笛;冰兰塔是拉乌斯蒙德最具宗教色彩的教堂,他在门口买下一把据说辟邪的漂亮挂件。
一连三天,他都没打扰闵随,把拉乌斯蒙德给转了个遍。
但这不代表他放弃拉乌斯蒙德这个机会。
通过闵随公开的朋友圈发现,只要是重要活动,结束后他都会发朋友圈总结。
玩太嗨,要不是闵随的信息素被代谢掉,测量仪显示信息素水平又高出正常值,原烙音还准备再去尝尝他们风俗街的美食。
再不联系闵随都不记得他了。
【原烙音:闵先生】
【原烙音:我好像易感期到了,您能来接我吗?】
原烙音叼着路边买的小吃单手发消息,叫不出名字,尝在嘴中有股特殊的淀粉气息,很有韧劲。
易感期是不可能易感期的,他要是真这么容易大街上发情,警察局都不知道进多少次了。
他出门前注射了几支普通抑制剂,免得出现副作用影响他的好心情。
测量仪数值稳在非常健康的数字。
但“好像”永远是绝佳理由。
闵随发来一条消息,原烙音还没来得及看清,就有只手抓过他的手机转身就跑。
他嚼完最后一口,愣了几秒才追上去。
异国街头遇见小混混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原烙音深有所感,他追那个男人追了四条街,拐进小巷后捅了贼窝,就像是电影里面的场景,乌七八糟的地方像耗子一样钻出来一群人。
拿刀的拿刀,拿棒的拿棒。
幸好A国是为数不多禁众生平等器的国度之一,不然他的手机就当是祭天了。
就这么几个小混混,他还会怕!
Alpha随手捡起墙角的废弃钢筋,把翘边的抑制贴按实。
“一起上?”
*
宴会很盛大,IMS是世界闻名的企业,闵随本人更是称得上年少有为,W·Queen为了表示诚意邀请拉乌斯蒙德所有能叫上名号的企业参加。
这是拉乌斯蒙德市最高档次的酒店,装修富丽堂皇,宽阔的宴会厅由八根三人合抱的柱子支撑,雕刻着古希腊神话里的神明,无数人希望拿到邀请函能够进入这里在觥筹交错间分得一杯羹。
闵随更是中心,他举着酒杯与往来不绝的宾客交谈。
但总是会有空闲的时候,没有回复的消息框被反复打开,闵随鲜有的急躁,理智告诉他原烙音在说谎,但万一呢。
陌生的国度,Alpha如果真的当街进入易感期恐怕会招来不小麻烦,更何况他是塔卢索唯一的命定伴侣。
唯一。
这是个程度很重的词语,天地万物之间,塔卢索除了同类可能爱上任何性别任何生物,祂们追随命运的指引,无论开始如何,结果都是纠缠一生。
他不愿意接受命运给予的枷锁,连带着不愿意接纳原烙音,以至于现在生理与心理对擂,他对原烙音的观感复杂。
做不到接纳,也做不到放弃。
但他真能承受坐视不管带来的后果吗?
“老板,您要去哪?”助理见他快走到宴会厅门口,连忙追上来,“这可是特地为您办的宴会,您走是什么道理。”
“出去抽支烟。”闵随用了模糊不清的理由,他低头再看眼手机,仍旧是没有回复,开始烦躁起来,“那库斯,定位原烙音的位置,发给我。”
助理望着他的背影,深吸口气挂出笑容面对前来询问的宴会主人,找理由解释闵随的离开。
一只漂亮的蓝色小虫从窗户缝挤了出去,翅膀嗡嗡作响,在不起眼的角落分裂生长成群,四散开来以超高速度寻找老板的未来伴侣。
这对于追踪隐身能力超绝的那库斯种族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谢垣:(位置)】
【谢垣:奖金(搓手.jpg)】
闵随沉着脸,朝定位开去。
*
小巷比想象中更加脏乱,废弃家具积着厚厚一层灰四处都是,地面坑坑洼洼,还流着气味刺鼻的液体,与巷外光鲜亮丽截然相反,就像个不规整的垃圾场。
原烙音的腿狠狠踩在Beta混混的手背,巷子里倒了一片全都在哀嚎。
“算你的福气,老子的新鞋还没踩过人。”原烙音骂了一通才想起这里是国外,又切换语言骂得越脏越开心。
在大脑与眼睛还没发现不对时,身体已经做出反应,Alpha的肌肤出现细小颗粒。
他朝唯一会来人的方向看去,闵随站在巷口,与他们的初遇场景有异曲同工之妙。
“易感期?”
“不回消息?”
闵随见到他无误后心才回落,注意到青年脸侧的细小伤口眯起眼,粗砺的拇指压在他侧脸替他拭去血迹。
“异国他乡用这种理由,拿自己的身体撒谎,你真是好本事。”闵随语气很轻,没有嘶吼没有咆哮,却没有人能够忽视其中的怒气。
原烙音的大脑持续宕机,他理解闵随的怒火,按照设想他会在遇见闵随之前伪造易感期即将到来的假象,或者卖个乖,总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闵随本来就是出于对异国他乡认识的同胞的怜悯,他不该这样的,可就算他意识到错误,也已经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打九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对方还有武器,原烙音看起来没事,衣服遮着的地方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
左肩脱臼,他见闵随转身就走有些着急,踢开脚边挡着的人想追过去,“闵先生,我的手好疼。”
漂亮的Alpha脸侧带伤,打架出的汗沾湿衣服,透出青柠甘香,他捂住受伤部位,咬着唇满脸都是做错事的愧疚。
只有认错才会那么乖。
闵随的恼怒大半部分源自自己,谎言那么拙劣,他就是因为头脑不清醒才离开重要宴会来找原烙音。
“我不是医生,帮不了你。”闵随的声音比原来更冷,“以后没事不用再联系我。”
因为怒气而散发的乌木味信息素压得被暴打一顿的小混混喘不过气,就连闻不到的Beta也只能趴在地上喘气。
浓度很高,如果平日是阳光下乌木自然散发的草木清香,现在就是雨中乌木林的厚重潮湿。
“闵先生。”
原烙音提高声音,在喊的同时他注意到一直以来忽视的问题,闵随的信息素能够吞噬他多余的信息素,又会不合常理的生理性吸引他。
那么易感期呢。
像是印证他的猜测,Alpha感受到深处席卷而来的渴求感,或许是近期摄入过闵随的信息素,他汹涌的快感愈发强烈。
“闵先生,求求您,我错了,我真的进入易感期了。”原烙音的信息素已经引起在场其余Alpha的排斥暴动,闵随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走到他面前。
“忍住。”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闵随握住他的肩膀用力,复原他脱臼的部位,朝那些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混混道。
“滚。”
瑟瑟发抖蠢蠢欲动的混混们逃也似的离开,整个小巷只剩下二人,闵随的身形比一般的Alpha高大许多,几乎是笼罩住他。
原烙音眨眨眼睛,熟悉的乌木为他隔绝出一片崭新的天地,但不同于之前瞬间拉低他的信息素浓度,而是令他更加灼热。
这处无人愿意踏足的小巷毕竟是在市中心,原烙音甚至能够听见几十米外路人的脚步声与嬉笑。
“抑制剂呢。”闵随被欺骗的恼怒还没有消退,但他的教养不允许自己朝病人发火。
他不相信原烙音没带。
“被……被踩碎了。”刚刚的打斗那么激烈,原烙音身上的东西几乎全飞出去,在混战中壮烈牺牲。
“闵先生,救救我。”原烙音发生易感期最普遍的认知错误,进入情绪敏感阶段,嘴唇红润润的,“我好热,我要是不是要烧死了。”
闵随才是要死了。
他不愿意接受不喜欢的命定伴侣,但体内流动的信息素跳跃着,让他几乎忍不住撕开原烙音碍事的衣服,咬穿脆弱的腺体,将可怜的Alpha据为己有。
他注意到地上还有一只幸存的抑制剂,脏兮兮的地面还有至少四五只踩碎的玻璃残骸。
原烙音为什么会随身带那么多抑制剂?
“不要!不要针,不想头晕。”
挣扎,拽着闵随的衣服瑟瑟发抖,与平常的狡黠模样截然不同。
Alpha进入易感期的反应千奇百怪,原烙音的样子闵随并不意外,他只头疼Alpha这样子让他无从下手。
“原烙音。”他捂住Alpha的眼睛,趁骤然堕入黑暗的怔然注射成功。
“闵先生。”细看原烙音的眼神很空洞,眼睛水汪汪的,“您弄疼我了。”
闵随咬牙。
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