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吗？”斯内普把头从双臂抱着的那本《根系魔药大全》里抬起来，那双幽暗却蕴含少年气的眼睛看向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女孩。

金发，褐眼，斯莱特林的校袍，最重要的是——她那张尚显稚气但已经十分令人惊艳的脸。斯内普认得她：西尔维娅·格林格拉斯，在斯莱特林乃至整个霍格沃茨都十分受欢迎的格林格拉斯家族的二小姐。斯莱特林因为她的显赫家世而追捧她，而霍格沃茨的所有学生都喜欢她的原因就更简单了——谁不喜欢一个长得美还知道怎么不招人讨厌的女孩呢。

斯内普认识这个比他小两级的学妹，但是从来没有说过话，就连打招呼也没有过。他在斯莱特林都是受排挤的存在，只有从今年开始，卢修斯·马尔福，这个马尔福家的大少爷不知怎么的，突然说看好他的才能与未来，想与他结交。斯内普知道这是一些纯血家族的继承人一贯会有的，用麻瓜的话来说就是投资，以后他的支持者会是马尔福家族，而他也必须为马尔福家族的利益做事。斯内普乐于找一个金碧辉煌的庇身所，所以情况有所改变了，现在学生们更多地称呼他为“魔药天才”而不是什么“那个混血”。

但西尔维娅·格林格拉斯不同，她从一入学起就成为了全年级就受欢迎的人。他们不在一个年级，平时更不像是生活上会有交集的人。斯内普想不懂，西尔维娅·格林格拉斯究竟有什么事能找到他。但他面对着西尔维娅，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一开始西尔维娅的那个问题。

斯内普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他发现西尔维娅的眼睛里盛着的不是她面前真实的景象，而是一个无比脆弱的她自己，但西尔维娅的声音依旧如常：“那个，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能跟我一起过来一下吗？”她转过头，四下看了看。又急急道：“总之，能请你跟我去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吗。”

的确，现在是下课时间，学生们正熙熙攘攘地穿过走廊，摩肩接踵，还有好几个人已经好奇地向他们看过来了，这里着实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西尔维娅声音有些小，斯内普几乎听不见。

斯内普微微一思忖，点了点头，回了一声“嗯”。他把厚重的书塞回书包里，跟在西尔维娅挤不远的距离处。

西尔维娅走上楼梯，斯内普紧随其后，楼梯移动，指向七楼。西尔维娅小步跑上去，转弯走进走廊，随手拉开一个空闲着的教室，走了进去。等到斯内普走进教室转身将门关上后，西尔维娅抽出魔杖，对着门挥舞了一下：“闭耳塞听。”

斯内普有些惊讶，没想到面前这个才二年级的女孩已经会使用闭耳塞听了。

西尔维娅略有些忐忑地攥了攥自己的袍角，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副正襟危坐，一丝不苟的样子面对着西弗勒斯·斯内普，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后开口：“斯内普先生，我听闻了你在魔药上的天赋，而最近我，我遇到一些魔药学上的问题，卢修斯哥哥向我介绍了你无与伦比的丰厚的魔药知识与万无一失的能力。So，我有个请求，想要请你答应。”

斯内普挑了挑眉，看着西尔维娅从一直背着的珠链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份看上去十分古老的羊皮纸。西尔维娅将这张羊皮纸递给他，斯内普接过时耳边仿佛传来了来自时光缝隙的呢喃。

斯内普托住羊皮纸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看了西尔维娅一眼，发出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轻蔑的轻笑。只看了这一遍，他就被这张羊皮纸上记录的魔药配方吸引住了。斯内普一向喜欢挑战熬制高难度的魔药，而这张羊皮纸上记载的魔药配方，不仅仅是材料珍贵难寻，而且制作工序繁琐复杂。当然，这绝不是一个二年级学生会挑战的，就算现在她就学会了闭耳塞听也不行。

斯内普又看了几遍，迫不及待地想试试，但他是个极其理智的人，这绝不是西尔维娅·格林格拉斯会尝试的药方，所以她为什么会给他看这样一张肯定是纯血家族珍藏的魔药配方呢。

“这份魔药这么有高难度，不像是二年级学生会尝试的。而且这么多珍稀材料，我想就算是格林格拉斯家族，也不会随便提供这些材料给孩子做练习用吧。”

见斯内普一下就点出了她的漏洞，西尔维娅索性坦然起来。她需要隐瞒一些，但也要坦诚一些。她找斯内普帮忙的确不是为了自己想要去挑战什么家里珍藏的古老魔药，而是，为了她病重的父亲。

几个月前，西尔维娅的父亲西格蒙·格林格拉斯在家里的地下室里找到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古朴的橡木盒，他虽然是在施了保护咒之后才打开了那个有些诡异的橡木盒，但从盒子里突然弹出的黑魔法咒语还是击中了他。

从那天后，西格蒙·格林格拉斯的身体状况就每况愈下，到今天已经是重病在床，十分虚弱。家里人找遍了各种办法却都没有哪怕是一丁点儿的效果。直至西尔维娅的母亲维妮·格林格拉斯不顾家里人的劝阻冒着生命危险再次打开了那个盒子，发现里面一共有两张羊皮纸。一张记载了那个橡木盒发出的那个可怕的黑魔法，另一张则是记载了这个魔法唯一的解药配方，或者说，姑且称它为解药，因为羊皮纸上说这份魔药只能暂时缓解症状，真正的解药在现世中早已经是找不到了。

有总比没有好，格林格拉斯家的每个人都尝试熬制了那份魔药，无一例外在中途就失败了。于是格林格拉斯又开始寻找当代的魔药师，重金聘请他们。但他们大多都在看到药方时就摇摇头说不可能熬制出来，然后直接离开了。西尔维娅知道，他们早已经名声鹊起，轻易不会再尝试困难的魔药，除非他们有超过六成的把握，不然就会影响他们的声名。少数几个愿意试试的魔药师也只是浪费了一堆材料后也只能做出半成品。眼见西格蒙·格林格拉斯的并越来越严重，西尔维娅的心彷如烈火烹油，可又无计于施。

格林格拉斯家族寻找魔药师的动作并不大，但卢修斯·马尔福却注意到了。这学期开学不久后，他就向西尔维娅推荐了西弗勒斯·斯内普，西尔维娅其实之前听说过西弗勒斯·斯内普，不过不是因为他的魔药天赋，而是因为他和格莱芬多劫道者的冲突，还有那个格莱芬多的红发碧眼的美女莉莉·伊万斯。

毕竟不是每个斯莱特林都有一个在格莱芬多的好朋友，是吗。

西尔维娅犹豫了很久，但在看到开学后时隔近半个月母亲维妮·格林格拉斯才寄来的第一封信中无法隐藏的对西格蒙·格林格拉斯的担忧与悲伤，特别是她母亲平常是一周都会寄两封信的，西尔维娅终于决定要找斯内普帮忙，虽然她认为这有一点，像她之前看到的一句中国谚语——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不能透露自己的父亲已经重病，虚弱地已经无法自己坐起身来。对格林格拉斯家族的财产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们一直隐藏在暗处，等着格林格拉斯家式微之时就一口扑上来咬掉一块肥肉。有西格蒙在，他们不敢有什么动作，可一旦他们知道西格蒙·格林格拉斯命不久矣，瑞安·格林格拉斯还未长成能撑起这个庞大的家族的成熟的模样，他们便会如饿狼扑食一般将格林格拉斯吞噬而尽。

斯内普见面前的小女孩张了张红唇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沉默下来。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把那张珍贵的羊皮纸随手塞进西尔维娅怀里。他站起身，把椅子推进木桌下面。

“既然格林格拉斯小姐无法给我更充足的原因，我甚至不知道这份魔药究竟用来作什么，那么，我想我有拒绝的权利，是吗。”斯内普深深地看了西尔维娅一眼，转身，绣着斯莱特林校徽的袍子擦过挤满了教室的桌子，勾下一缕小小的黑色细线。他走到门边，就要离开。

“不，不，请等一下。”西尔维娅越过桌椅，跑到斯内普面前。斯内普惊讶地发现西尔维娅背对着从城堡外透过的阳光时，将脸埋在灰暗中的她竟会让人平白地升起一种保护欲。

“很抱歉，我，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我恢复给你报酬的，是你在对角巷出售魔药的好几倍。”

斯内普瞳孔微微一缩，从二年级的时候他就年年会向对角巷的一些魔药店出售自己熬制的魔药，甚至是暑假时还会喝下增龄剂去翻倒巷交易。但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甚至只有他母亲知道这件事。

不，还有一个人，斯内普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那只可恶的金色孔雀，他想。

斯内普再次瞥了一眼西尔维娅，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小姐，不是什么都能用金加隆买到的。”

说完，他拉开教室的门，再没有回头地走向那热闹喧嚣的霍格沃茨里去。

所以他也没有看到身后站在光下的将要破碎的西尔维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