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婳跨出明英大殿的门槛,轻轻拍了下孔雀的小脑瓜:“走吧。”
孔雀甩了甩头顶的翎毛,精神抖擞,蹦蹦跳跳地跟在二人身后。
倾婳与陌焫二人站在神族边界云端向下望去。
白云悠悠,山川房屋时隐时现,田地上处处是农人辛勤耕作的身影,一片祥和。
竟半分凶兽出世的异象都没有。
二人纵身一跃,投入云海。身旁事物向后飞逝而去,形成一段段虚影迅速扯过。
脚底踩实后,放眼四周,俨然一副熟悉的场景。
倾婳抖了抖身上落着的灰尘,抬步向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一男声突然从她背后响起:“你干什么去?”
“这儿是翊苍山,东边。”倾婳顿了顿步子,侧首说道,“我的辖域。”
那男音正是陌焫发出的。
他听倾婳如此一回答,懊悔莫及地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拍了一掌。此次行动本就是先分头行动,排查各自东西辖域无异况再汇合调查。
刚下界的时候也不知道他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想入了神,竟鬼使神差地跟着倾婳来了这里。
见陌焫一脸郁闷样,倾婳不想也知道这位老前辈走岔了,抬手向左一指:“那边,才是西边。”说完便扭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还未走出几米,身后陌焫又将她叫停。
陌焫闷闷一声:“喂。”
倾婳已是万般无奈,心想陌焫年纪只比自己稍长一些,也不至于老年痴呆到连回自己辖域的路都认不到了吧……
倾婳心想着,边慢条斯理地转身边说:“又如何了?”……
这一转,把她吓一跳,唇瓣还未合上便愣在原地。
“把你家山鸡从本座头上拿走。”陌焫黑着脸,指了指头顶上有些晕乎乎的孔雀,其还掉落了些长短不一的翎毛,插在了他的头顶上,活像个鸡窝。
许是刚下界的速度太快了,这孔雀一时还没适应过来,被周围的压强冲晕了过去。
倾婳见此状,赶忙上前将孔雀取下,连声致歉:“抱歉殿下,我忘了它还跟着我。”
陌焫依旧阴沉个脸,将羽毛一根一根地从自己的头顶摘下甩在地上,每个动作都用了十足的劲儿。
看得出来,是愤怒非常了。
倾婳将孔雀在怀中搂得更紧了些,伸手帮陌焫从头上取下一根孔雀翎毛:“新养的灵宠,还未来得及管教,我……”
还不等倾婳说完,陌焫便开口打断:“没用的东西少养。”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倾婳撇了撇嘴,看向怀中那直翻白眼的孔雀,将手中的那根蓝绿翎毛重新插.回其的翅尾:“你啊。”
黄昏落日下,瘦削的枝头上挂着一轮橙红圆日,天边卷着好几团火烧云,赤红的晚霞铺满了天际。
倾婳与陌焫背道而驰,行走在山脊处。
空气渐渐变得沉闷,蜻蜓低空飞行,土地中的蚁穴慢腾腾地在地上鼓出一个小土包,蚁群排着长条从中钻出,顺着高处爬去。
不多时,天空中落下雨珠。一颗,两颗,随之越来越多,原本干燥的地面逐渐变得湿润。
倾婳举起袖口遮住孔雀的头顶替其挡雨,脚下步伐也变得快了些。
她只觉得有些奇怪,刚在山头分明并无降雨迹象,这雨水怎么说落就落,好生奇怪。
正想着,突然,她感觉怀中一阵骚乱。倾婳揭开袖口一看,那昏睡着的孔雀已然苏醒。不过这雨下得越来越大,雨水扑在它的脸上,叫它好难得睁眼。
“越过这个山头就到住处了,再安静会。”倾婳对孔雀说。
孔雀贴着倾婳的衣领探出一个头:“你怎得不避雨?”
倾婳腾出一只手,将被雨水打湿的碎发扒到一侧:“无碍。”
孔雀眨眨眼,突然在倾婳的怀中闹腾了起来,倾婳一个没抱稳,就让那孔雀窜了出来:“诶!”
孔雀跳上倾婳的肩头,顷刻间,倾婳竟觉得头顶雨停了。
她困惑地抬头,只见好大一柄“芭蕉扇”替她遮了雨。
不!不是,不是“芭蕉扇”,是……孔雀开了屏替她挡了雨。
倾婳不禁伸手扶脸,被惊得哑口无言。
反倒孔雀一脸骄傲:“多亏有我在哟。”
倾婳不敢想象她现在这个鬼造型到底什么样子,但又考虑了下孔雀的好意不忍伤人,只得勉强竖了个大拇指:“干的……好。”
经这么一夸,孔雀更来劲了,将翎毛竖得高高的:“哥不会让你受一点雨的!”
自从孔雀跳上倾婳的肩头开屏替她挡雨开始,倾婳的手一直没从脸上放下来过:“好……好,谢……谢谢。”
地上的坑坑洼洼积了些水,倾婳从上走过,踩得吧唧响。
不多时,便看见了那所道观。
倾婳推门而入,孔雀从她的肩头跳下,在地上抖着身上的水渍。
倾婳拿来毛巾随意擦了下发尾,走至屏风后换下脏衣,重新披回那一套白色长衫。
倾婳只觉得纳闷,这雨来得快又急,且十分不符合常理。
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不止雨,甚至是她如今身处的屋内。
屋内也飘着淡淡的腥味,从倾婳进门那一刻起,她就注意到了。
这腥味不是血腥味,而是那种常年流落在海边的那种鱼腥臭味。
屋外暴雨肆虐,狂风怒吼。窗户被风吹得哐当作响,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拍打着,仿佛下一秒,这道观的屋顶就要被掀翻了。这道观虽不是新建房契,但也不至于成为年久失修的危房。但是从天花板出莫名出现无数渗水的裂缝来看,成为危房也是“指日可待”。
真所谓,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孔雀不知从何处衔来一个盆放在滴水处。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块破布用头抵住,然后在地上到处擦拭起来。
一切动作都十分得娴熟。
倾婳停下手中揉擦湿发的动作,瞳色瞬间冷了下去:“你……在干什么?”
“擦地呀,屋里这么多水怎么住人呐?”孔雀累得满头是汗,“你看,是不是擦得很干净!”
说着,孔雀一脸兴奋地回头望向倾婳,一副邀功的模样。
直到它看见倾婳那副冰冷的面孔,笑容这才从它的嘴角淡去:“你……你怎么了啊?干嘛用着这种眼神看我?”
“你很熟悉这里?”倾婳将手中的毛巾撇向一边,神情淡漠,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孔雀,不放过其一丝一毫的变化。
孔雀被盯的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地向后一步步退去:“啊,不……不是的……这盆……”
倾婳冷着脸,看不出一丝情绪:“盆?”
“这布……”孔雀有些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倾婳接着重复:“布?”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可以解释的。”孔雀边说边向后退,一脚踩在它刚刚放置好的盆沿上。“咚”咚一声摔了个两脚朝天,盆内也接了好些雨水,哗啦啦的尽数泼在它的身上。
倾婳向孔雀逼近,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接近我?”
“来此有什么目的?”
倾婳每走一步,便问一句,每问一句,语气便更凝重一分。
“说。”倾婳语气依旧冷淡,听不出半分情绪。
孔雀吓傻了,依旧两脚朝天躺在原地,身上的羽毛直打着颤动,哼都哼不出来一声。
“不说的话,我……”还不等倾婳说完,头顶的天花板忽然掉落些碎渣,发出“嘎吱”的破碎声。
倾婳循声抬头。
骤然间,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成一条线。
只见天花板上爬满了又粗又密集的裂痕。
乍然,房梁破碎,整个屋顶瞬间向内塌陷下来。
来不及做多思考,倾婳一把就抱起地上吓得浑身僵硬的孔雀,转身就向屋外跑去。
刚跑出房门,倾婳就立即觉察到了不对劲。
放眼望去,满地都是雪白的骨架。这反倒与先前倾婳在屋内闻到的那阵阵鱼腥臭味对应上了,这骨架并无其他,而是一具具鱼骸。
仔细听去,这雨声也十分的不对劲。
倾婳抬头向天上望去,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一具具鱼骨架从她瞳孔的倒影中滑落,各式各样,大小不一,如雨丝般降落。
孔雀还未从刚刚的“审讯”中缓过神来,大大的张着喙嘴,突然尝到几滴雨水。
它猛然坐起身,用力地用翅膀指着嘴里,支支吾吾。
这一举动吸引了倾婳的注意,她双眸微微一沉:“什么?”
“咸……咸的,好咸!”孔雀不停向外吐着口水。
听闻,倾婳伸手一接放至鼻尖嗅了嗅。
确实如她所料,是来自那片未知领域的——深海的味道。
天空中乌云不见一片,但这降雨量却不见减少。天色一望无际的湛蓝,蓝得还有些发亮,是那种不正常的蓝色。
若是有心仔细看去,或许还能发现空中那几片云彩的形状有些怪异,呈鱼形。
不对,那根本就是鱼在天上飞!
刹那间,一巨大鱼骨盖住了天空,在地上倒映出鱼骨的轮廓影子,类似于某种图腾一般。
猛然间,强劲的低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引起一阵声浪。
倾婳只觉得耳膜都快要炸裂,急忙捂住双耳,孔雀则躲进了她的袖口中。
怒吼中伴着在地面上疾行的摩擦声。
若猜得不错,来的物正是倾婳所要寻找的。
四大凶兽之一——生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