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古榛没心没肺地笑得灿烂，缩回写着联系方式的手朝柳瑗挥了挥道：：“那我先回去上课啦。”

“好。”柳瑗脸上的笑意更深，眯弯着眼往后退了半步。她目送古榛跟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上了楼，才继续慢腾腾地往24班所在的二楼走去，一路上时不时地傻笑。

她回到教室的时候，语文课已经上了有一会儿了。

语文老师皱起眉头，用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她赶紧回座位坐下。

苏映杰面朝老师往后靠了靠，趁老师不注意回头小声同刚回座位的柳瑗道：“柳爷。我和老唐撒个尿的功夫，回来就这样了。可不是没帮你拦着啊。”

“没事。”柳瑗扫了眼桌左角的酸奶和牛角包，心情极好地微弯着眼道：“一会儿扔了就好。”

“……”苏映杰看不到柳瑗被黑色口罩严严实实遮住的下半张脸，但看得到柳瑗的眉眼。

见了鬼了。向来人狠话不多的柳大爷这是在冲他笑？

“老唐。”苏映杰往右歪了歪，凑在唐简耳边战战兢兢地道：“出大事了。”

唐简正拿笔恶搞着语文书上的插画人物，听了苏映杰的话好奇地抬起头：“啥大事啊？”

“就是。”苏映杰又偷偷扭头看了柳瑗一眼，用更低的声音道：“柳爷好像真的看上我了。”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那天还校服的时候，柳瑗就心疼他宁愿自个儿去，刚才又冲他那样笑。不是喜欢他又是什么？

打起人来那样没人性的柳大爷，居然把仅有的一点点温柔全都给了他。

唐简嘴动眼不动，非常嫌弃地打量着苏映杰道：“你疯了吧？追柳爷的男的那么多，她瞎啊看上你。”

“我TM也不想啊！魅力那玩意儿是我想藏就藏得住的吗？”苏映杰认真地苦恼起来道：“你也知道的，我都有媳妇儿了。退一万步说，哪怕没有媳妇儿，柳爷那脾气的做兄弟没问题，做女朋友我是真吃不消啊！”

唐简撇撇嘴：“得了吧。你媳妇儿脾气可不见得比柳爷好。”柳瑗就是丧了点冷了点，为人一点没毛病，更没有某些女生那股子作劲儿，好相处得很。是的，他说的就是杰子那个醋精媳妇儿。

“我媳妇的揍我扛得住啊！柳爷的你试试？”苏映杰惆怅地趴到桌子上道：“红颜薄命啊！老唐。我要是伤了柳爷的心，一定会死在她手里的吧？”

“哦。”唐简更加嫌弃地白了苏映杰一眼，继续在书上写写画画。

柳瑗听不清前面俩人在嘀咕什么，也没心思去听，只顾低着头时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

没有新信息进来。

***

古榛才回座位坐下，同桌齐晓就拿胳膊肘碰了碰她。

“喂。榛榛。”齐晓趁语文老师走远的功夫，凑过去正要跟古榛说，刚才24班的人拿着偷拍的照片来找过她。

老师忽然回头，远远的一个眼刀吓得她赶紧把嘴闭上了。

齐晓尴尬地冲老师笑了笑，低声对古榛道：“下课再跟你说。”

“好。”古榛也暂时顾不上跟齐晓说话，想着先把柳瑗的电话存手机里，免得手心的数字一会儿不小心蹭掉了。她偷偷摸摸拿出手机解了锁，才摁了“18”两个数字，齐晓就又用胳膊肘撞她，还比刚才的力度大了许多。

“晓晓~”古榛脾气好性子软，并不生气，只是轻声道：“等会儿呀。我先——”

忽然笼罩下的阴影和熟悉的香水味道，让她不自觉地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齐晓心疼地用余光瞥了古榛一眼，然后满脸事不关己地拿起笔在本子上装模作样地写起了东西。

语文老师五十来岁，课上得极好，不过一向严厉，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她俯看着古榛，摊开了手心道：“拿出来。中午下课去找你们张老师要。”

古榛臊红着脸，低下头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老师把古榛的手机放在讲台上，神情严肃地环顾了眼全班道：“你们啊！不要以为过去成绩好，现在就可以松懈了。马上进入高三，在这关键的一年里……”

接着便是大段语重心长的训话。

古榛脸皮薄，哪怕老师并未点她的名，可谁都知道这段训话是因她玩手机而起的，听着听着眼睛便湿了起来。她低低地埋着头，抹了抹眼角，在老师的训话声中认真仔细地把手心的11个数字誊写在了记录重要事情的日程本上。

直到下课，古榛都闷着头再没说过一句话。

上课时老师一直绕着教室来回走动，齐晓根本找不到安慰古榛的机会，此刻才轻轻推了下埋头看书的古榛道：“榛榛你别难过。李老师是那样的脾气，也是为了咱们好。”

古榛抬起头朝齐晓笑了笑：“我知道。是我不好，不该上课玩手机的。对了，晓晓你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她想给那个叫柳瑗的女孩子发条信息说明一下情况，要是等中午拿到手机才联系人家就太不好了。

“啊……”齐晓脸红了红，有点为难的样子。

“不方便么？”古榛两只手扣在一起，小心翼翼地问道。

齐晓脸更红了，摇头道：“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手机刚好没电了……”其实是昨晚心血来潮换上的桌面还没来得及换回来啊！

她正心虚地不敢看古榛，坐在她后桌的杨志仗义地拿出充电宝道：“借你充。线有吗？咱俩手机一样。”

“谢谢啊！”齐晓接过充电宝，咬牙切齿地瞪了杨志一眼道：“你这么大方，怎么不干脆把手机借榛榛？”

杨志正要说话。

坐他左边的班长侯于钦从抽屉里掏出手机递到古榛面前道：“用我的吧。”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急事。”古榛吓得忙摆手。自从听齐晓说了班长可能喜欢她的传言，她就有点怕跟班长接触，都是能躲尽量躲。

侯于钦望着故意回避他眼神的古榛，沉默着把手机收了回去。

既然说了不是什么急事，古榛也不好当着侯于钦的面再去找别人借手机，于是想着等中午拿回自己的手机再说。

***

快到下课时间了，柳瑗还是没有收到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她也数不清自己这半个小时的功夫到底看了多少眼手机，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心里焦躁的感觉越来越浓。

其实仔细想想没什么可担心的。哪怕收不到短信，她也知道小丫头在哪里了，怎么也丢不掉。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

反反复复地看手机，刷新短信列表，检查有没有开启短信拦截功能……

还是大意了。应该让小丫头当面把号码输进自个儿手机里的。

怎么会同意只是把号码写给她呢？

柳瑗越想越懊恼，懊恼之余又有点不安。

小丫头该不会是在委婉地拒绝她吧？

姜平长得不坏，六中那边瞎了眼看上他的小女生不少。小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他是从来不给的，有时候被缠得烦了，他会跟女生说：我号码记不住。手机也不在身上。要不你把你的电话留下吧，我联系你。

其实永远不会联系。可惜那些不开眼的小女生还在眼巴巴地盼。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一样。

柳瑗懒靠着墙，把玩着安安静静的手机，心情一会儿起一会儿落。

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后，她决定乐观一点。小丫头应该是在认真上课不方便用手机吧？能进1班的都是好学生，和她这种混吃等死的不一样。

不一样……

柳瑗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好学生似乎很少和差生交朋友的，更别说是她这种劣迹斑斑的。

下课铃响了。

直到第二节课上课，柳瑗的手机始终静悄悄的没有信息进来。

上课或许不方便，课间十分钟总是方便的吧？柳瑗凝望着漆黑的手机屏幕，方才见面时满心的欢喜渐渐退去，这几日常常折磨着她的那种不安又浮了上来。

古榛说愿意帮她打听班上有没有同学也住在观澜竹苑，肯定是真心的，但是恐怕也仅限于此了。

人家只承诺会帮她，并没承诺别的，是她又一厢情愿了。

柳瑗把手机往抽屉里一扔，故意不再去碰，拿起崭新的课本胡乱翻了翻。

***

课间操回来，古榛被班主任张丽华叫去了教师办公室。

她猜到是为上课玩手机的事，到了班主任面前就自觉低下头认了错：“对不起张老师。”

“没事没事。”张丽华的表情倒不像生气的样子，棱角分明的面容带着柔和的笑：“李老师这学期才接手你们班，对你的情况不太了解，我跟她解释了。是不是你妹妹那边有什么急事啊？需要请假就说，我给你批。”

古榛脸更红了，咬着嘴唇只是摇头。

“没事就好。不过在课上用手机影响是不太好。”张丽华把古榛套着白色手机壳的白色手机递给她道：“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需要电话联系，就跟老师们举手示意去教室外面用啊。”

“嗯嗯。谢谢张老师。”古榛接过手机点了点头。

离第三节课上课还有一会儿，古榛翻开日程本，照着上面记下的号码把短信发了出去。

柳瑗开始试着听课了。她看着手机心烦气躁，一大早地也睡不着觉，左右没有事做，不如听听老师在讲些什么。

这节是数学课，她听得云里雾里。明明听不懂，可她竟然耐着性子认认真真地听了下去。因为想到，此时此刻那个叫古榛的小萌丫头大概也是这样的状态，就忍不住想和她做一样的事。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只是单纯地想。这样坚持了大半节课，后来实在听得有些烦了，她惯性地把丢开很久的手机从抽屉里摸出来看了眼时间。

有来自陌生号码的未读短信。开头四个字便是“我是古榛”。

听数学课听得昏昏沉沉的她猛地精神一振，飞快地给手机解了锁看完整信息。

[我是古榛。这是我的号码，之前手机在老师那里，很抱歉现在才联系你。]

啧~语气有点过分客气啊。柳瑗嘴角噙着笑，把号码存进了通讯录，正正经经地备注【古榛】。

原本空空荡荡的通讯录，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值得她珍重地存下号码的联系人。

[晚上不方便一起回家，那中午方便一起吃饭吗？]

古榛上着课听到抽屉里的手机轻微振动了一下，吓得哆嗦着望向此刻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老师。

她手机里联系人不多，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陈阿姨，除非急事都不会在上课时间联系她，朋友们又都是学生，更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给她发消息了。

担心是妹妹出了什么事，古榛小脸红红的扛着同学们注视的目光举起了手：“张老师。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这节刚好是张丽华的数学课，她笑着冲古榛点头默许。

出了教室，直到站在厕所附近的没人能看到的柱子旁，古榛才把手机从校服衣兜里掏出来。

短信不是陈阿姨来的，也不是依依幼儿园老师来的，更不是爸爸妈妈来的。是那个叫柳瑗的女生。

她松了口气，静下心来又看了眼短信内容，以为柳瑗是执意要请她吃饭答谢，于是回道——

[我明白你的心意。真的不用请我吃饭的。]

柳瑗本来以为至少下课才能收到回复，没想到会这么快。她笑意深深地单手敲着键盘——

[答谢是一方面。主要我刚转学来，班上的同学又有点排外，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去食堂那边打饭，所以想请你陪我去一次。一次就好。真的不方便么？]

她吃准了古榛善良心软的性子，知道卖惨一定不会被拒绝。

果然……

古榛——[没有不方便。那我中午放学去24班找你？]

[嗯嗯。]

柳瑗笑吟吟地望着手机，不过半刻的功夫脸色忽变笑意僵住。

CAO！她高兴过头居然忘了脸上的伤！一会儿戴着口罩要怎么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