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筐已经空了，濯征一手拿刀，另一只手伸到一边摸来摸去，咦？没有了？
仿佛老僧入定被打断，濯征从专心切丝的状态猛得脱离出来，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李山川的脸色还是这么黑。
濯征不爽。不是展示刀法基本功吗？全切完了这怎么还没看出来，这些我都会啊！
李山川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不高兴。相反，他很意外。
濯征切完了所有教具土豆，这些可不老少。从她下刀的第一次，一直到最后收刀的一下，动作的大小，幅度，甚至她的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如果濯征仅仅会切菜，这样的特质还不能帮她成为厨艺天才。然而在之前，濯征歪打正着地展示了颇有风范的武术。
这无疑展现着，濯征绝对有能力成为战斗机器。
李山川作为后勤系的老师，兼任教务处的行政教师，常常收到各种学生想要转系的申请。而他非常反感有学生一心想去其他系别，而不愿扎扎实实在这里学习，成为一名优秀的炊事兵。
然而现在，他在濯征身上，想法有一瞬间的动摇。
濯征在炊事班，真的是合适的吗？
李山川半晌没反应，还是和刚开始一样，对她意见很大的样子。
切土豆太平凡了？太单一了？还是不够？
“老师，我还要再切点什么吗？还是去揉面团，我都会的其实，要不我们还是上课吧。”
濯征终于忍不住开口，越往下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放弃挣扎，认命地扛起面粉袋。
揉面就揉面吧，大不了面粉也全嚯嚯掉，反正她现在体力满格，够用得很。
“用不着。”
李山川的思绪猛得抽回，不凉不热回了一句，转身往讲台走。
“上课吧。”
*
“濯征，来一趟办公室。”
下了课，濯征还在热心教同桌的笨蛋美女如何打鸡蛋但不带上蛋壳，李山川冷嗖嗖飞过来一句，率先离开。
啊？濯征不明所以。
这节课已经上得很谨慎了，全程老老实实，不敢出什么幺蛾子。李山川怎么还请她去喝茶？
周围同学们投来同情的目光，这下和李山川梁子结大了吧，都记住你了，下了课还被捉走。
濯征一路跟着李山川到办公室，一进去，李山川便开门见山。
“你填个表格，写一下转去单兵系的申请。”
说罢，他从隔壁院教务处拿来一叠文件，甩在桌上。
“为什么啊？”
濯征碰也没碰那叠纸，“为什么要转系？我待得好好的啊？”
李山川深深吸一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是缺根筋还是怎么回事，永远分不清好赖话呢？
“你的刀法是谁教的？我不是说切菜，是前面挥刀那个。”
上回埃弗特上校问她实验室里的东西是谁教的，这会儿李山川又问舞个刀是谁教，她的模仿痕迹就这么明显吗？
“我看着别人怎么用刀打架，跟着学的。”
当然濯征没提，打架的人其实在电视里。
李山川好像站累了，一下坐进椅子里。
“你觉得你适合待在炊事班吗？”
濯征不明所以，“我觉着挺合适的啊。”
李山川又一次深深地沉默了。他双手扶额，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老师您是不是牙疼？要不先别训我了，去看一下牙吧。”
濯征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善良。李山川一个好脸色也没给过我，我还不计前嫌，这么为他着想！
李山川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睁开后，冷气也不吸了，脸也不抽抽了，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你没发现自己的战斗天赋吗？你的刀法虽然有点生疏，但是完全已经是可以上战场的水平了。”
李山川觉得他还得再讲清楚一点，省的濯征脑回路不着调地七弯八拐。
“如果说你仅仅看别人用刀，就能学到这样的水平。那么你去单兵系，很有可能达到极高的成就。”
原来是这样！濯征恍然大悟，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当老师的也太讲究，说话怎么这么绕呢。
“老师，其实我要是待在炊事班，也能有很大的成就。 ”
濯征看着李山川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这老师有点脆弱，担心一个没说好又让他又是抽气又是皱眉的。
濯征真是这么想的。联盟的饭菜也太差了，上回在正儿八经的军舰上看见的，已经是军队休战时期的高水平自助餐，而这对于濯征也较难入口，很难想象普通的餐食水平怎么样。
就这样的底子，改善军队伙食大有可为啊！濯征敏锐的商业眼光看见了一大片亟待开垦的炊事江山！
李山川快心梗了。原来都是拦着学生，不让转出后勤系；这回难得劝学生往外转，还根本劝不动，人家就想在炊事班扎根！
“你再考虑考虑吧，可以走了。”
一眼都不想多看她，李山川火速赶人。
*
“还有不愿意往外转的学生？”
学院教务处的老师整理着新来的资料，好奇地出言问道。
李山川铩羽而归，对整个教务处都算是新鲜事。听说还是因为有学生不愿意转去单兵系，这事就更新鲜了。
“别提了。”
李山川心力交瘁，倒在舒适的办公椅里，顺手接过新到的材料。
新生赛不久就要开启了，报名的信息和要求下发到各个学院。
说是报名，其实每个新生都得参加。只是新生赛的形式，是学生以五人小队的队伍来参加比赛。
惯常来说，五人小队包括指挥、设计师、炊事兵各一名，加上两个单兵。当然，加上设计系的学生是为了让他们更有参与感，新生赛嘛，光看着也没意思。
然而由于这并不是强制规定，在实际操作中并没有很严格的遵守。甩掉炊事兵是常事，新生赛用不了太久，就几天风餐露宿，军校生可太能忍受了。
设计系的学生处境就好得多，毕竟单兵日后可是要开机甲的，谁不想和机甲设计师打好关系，往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至于有些丧心病狂的小队，坚信这种五人的小队伍，要什么炊事兵、设计师？甚至连指挥也不需要！直接五个单兵硬上，组成个大杀神。
“报名表明天就发给学生，咱们系的优势太小了，早发了好早拉扯出一支队伍。”
李山川心塞道，往年也不是没有五人全是炊事兵的惨剧出现。
“唉，”另外那位老师接话，“这群新兵蛋子，又不认识什么人，自己找队伍怕是难。算了，明天我再去找单兵系那边说说，多带带咱们这边。”
两人相顾无言，各自心酸。
*
二手市场。
濯征这两天有空闲就都扑在自己那台起死回生的机甲上，修修补补的，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思来想去，濯征豁然开朗。她是炊事兵啊！机甲光能开有什么用，得配一口机甲也能用的大锅才行！
于是这天抽出空闲，来二手市场寻寻觅觅。找得到一个恰好合适的二手铁锅是最好，差不多能用地也行，拿回去改改嘛。
这下又晃悠到了第一次买光脑那家店。
濯征冲里面大喊，“老板，你在吗？”
里间堆满了杂物，想必是新到的货品。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乱七八糟东西被碰掉了。
“在呢在呢，这么大声干什么，又不是听不见！”
老板嘟嘟囔囔走出来，一眼认出了濯征。这不是上个月来过的，那个凯斯瓦军事大学的贫困生嘛！
要说老板记性多好，那也不至于，主要是濯征太显眼。
背着个比人还高的蛇皮袋，也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质量好挺好，装那么多东西都不坏。
穿得也和上次一样，灰扑扑的。一头齐耳短发，压根没长似的，就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老板心里嘀咕，咱们凯斯瓦毕竟是首都星，哪有穷着这样，连身好衣服也穿不起的人。
这姑娘倒是一点也不自卑，根本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坦然得很。
难道这就是凯斯瓦招人的标准吗？主打一个自信？
老板吸吸鼻子，他打听过了，凯斯瓦不招贫困生。这小姑娘估计确实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老板，有锅卖吗？铁锅，炒菜用的。”
濯征给老板比划，“要这么大。”
两只手几乎都要伸直了，比出一个巨大的圆。
“哪会有这么大的锅？给谁用啊？”
老板几乎以为她是来找茬，要不是濯征一脸认真，加上凯大学生的身份，老板都要赶客了。
“机甲用，这么大应该行吧。”
濯征捋平后脑勺翘起来的头发，“你这儿有吗？”
“机甲用？”
老板被她逗笑了，谁家好人给机甲配锅啊！
“小同学，我在这里开店二十多年，可从来没见过给机甲用的，这么大的铁锅。”
他学濯征的样子夸张地比划，“不过你要是真想要这样的锅，倒是可以去修理铺打一口。不过那就不是二手的价钱了，还得再贵点儿。”
还要更贵啊？
濯征谨慎看一眼光脑余额，上回在校内网答题赚的基本没花，打铁锅……应该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