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打风波过去了短短几天,幸村和真田两人已经和其他精英学员们混熟了,除了日常训练外也会经常和其他学员切磋,与原先多为初学者的场馆相比,这里遍地精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学员与学员之间更是有种良性的竞争精神,而胜负欲强烈的两人对此适应良好,甚至有些享受与他人的切磋。
今天,刚做完热身的幸村在休息厅遇上了二之宫。在双打那天之后,为了避免一之濑和二之宫,准确来说是一之濑和别人再起冲突,再加上二之宫要参加全日青,他们两人的教练特地为他们申请了别的球场进行练习,所以这几天两人都没有碰过面。
幸村笑着率先和二之宫打起了招呼:“早上好前辈,恭喜全日青获得了好成绩。”
二之宫注意到幸村,推了推眼镜回应:“早上好幸村君。谢谢,这次成绩其实只能算一般。”
“前辈谦虚了。”幸村明白二之宫不想多提,便转移话题:“对了怎么不见一之濑前辈?”
“一之濑和真田君切磋去了。”二之宫瞄了瞄他身旁的窗户。
“呵呵。”幸村想起这几天因为无法和一之濑继续一分高下而有些脸黑的同伴,再一联想一之濑那个暴躁的性格,他完全可以肯定他们两个人绝对不是切磋那么平静。他看向旁边一脸淡定的二之宫,不由笑道:“真是辛苦二之宫前辈了。”
“彼此彼此。”明白幸村言下之意的二之宫脸色不变,“反正给他收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而且——”
二之宫拉长了尾音,神色不明地看了一眼幸村,才吐出后面的话语:“当初我和一之濑刚来到精英场馆也是和高年级的打了一场。当然,我们赢了。”
“那我们真是有缘。”幸村感慨一句。
“风水轮流转而已。”二之宫纠正,为幸村补充这个场馆的知识:“相信你也知道了,这个精英场馆的风格就是这样,只要你有实力,那么就能得到承认。我们当初也是因此融入了这里。”
幸村点点头,笑着回应:“是的,所以我很喜欢这里。”
“但是,这里也就这样了。”二之宫敲敲自己的球拍,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下来,然后转头看向幸村,真诚建议道:“幸村君,这是我作为前辈给你的一点建议。”
“这里说到底,也只是个俱乐部而已,这个场馆里的人虽然称为精英,但也仅仅是这个俱乐部的少年精英罢了。你看。”
二之宫示意幸村和他一起看向窗户,窗户外,是比休息厅低了一层的球馆,里面的人都在刻苦训练,还有真田和一之濑剑拔弩张的比赛。
“他们都很不错吧,努力提升自己,认真享受比赛,但是也就这样了,仅仅是作为爱好而已。”
“我在这里算技术好手,可是到了真正的职业舞台上,就根本不够看了。”
“在这个俱乐部之外,在这个神奈川之外,甚至在这个日本之外,还有更多更强的网球职业选手。”
“有些风景,是只有职业选手才能看到的。”
二之宫取下眼镜,从口袋中拿出眼镜布擦拭,再戴上,眼睛看向窗外,却又看的不是窗外,“只将眼光放在身边的话,就会错过太多。”
二之宫转头,看向幸村,“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让你考虑职业的原因,你有这个资质。”
“前辈,我——”幸村还在思考中,说句实话,虽然现在网球已经融入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可他还没有对未来有个明确的认知,他只知道,他不想与网球分开,也不想在网球上输给任何人。
“不用回答我。其实我已经交浅言深了。”二之宫并没有在意幸村的回答,“只是今天刚好碰见你,而且如果今天不说,以后也没有机会了吧。”
“前辈?”幸村感觉到二之宫冷淡的表情之下藏着些许无言的寂寞,是离别的愁绪。
“我收到了邀请,过几天就启程去美国网校了。”二之宫走到幸村身边,“或许是因为我选择走上职业的原因吧,所以看到像你这样有资质的人就忍不住说多了些。职业这条道路是相当艰苦而且寂寞的。”
“但说到底这只是我的选择而已,你的未来也不止职业一条。”他轻拍幸村的肩膀,便越过幸村直接离开。
“二之宫前辈,”幸村转身喊住了离去的二之宫,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走入职业这条路,或许会,也或许不会,但是他现在知道一件事,“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兑现之前比赛的约定吧,我和你的。”
二之宫转过身来,看着微笑着的幸村,嘴角也不由上扬,“不错,我们之间是该来一场。”
“所以幸村君就和他比赛了一场吗?”有栖川好奇地看向她身边坐着的幸村。
“是的,我们打了一场,毕竟以后很难见面了。”幸村摸摸身边的网球包,回味着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
“真好呢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有栖川笑着拍了一下手,“和漫画里一样热血呢。”
“有栖川姐姐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啊。”幸村无奈一笑,继续和她聊了起来。
在探访完母亲之后,幸村在花园里又遇到了做祷告的有栖川,或许是因为手术有了消息,她的精神比起之前更加富有朝气,而下午的太阳光也让花园多了几丝暖意,幸村便在她的邀请下和她一起坐在木槿花树下的长椅上晒起了太阳,聊起了之前俱乐部的事情。
“不过那个叫二之宫的真厉害呢,一个人前往美国,小小年纪就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并为之奋斗。”有栖川将手抬起来,看着阳光从骨瘦嶙峋的手指的缝隙中透过,“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想呢。”
“是的,二之宫前辈真的很厉害。”
“真羡慕他呀,愿主祝福他的未来。”有栖川闭上眼睛,双手相握,为这个未曾谋面的勇者献上祝福,然后又兴致勃勃地询问起幸村:“那幸村君你想好要成为职业选手了吗?”
幸村摇了摇头,回答:“还没有,毕竟以前真的没有想过。”
“也是,和网球有关的职业还有好多。”有栖川一根根竖起手指开始罗列:“网球教练、网球记者、网球经理人、还可以开网球用品店呢!而且也不一定要和职业挂钩啊!那么未来就有更多可能了!想想就激动!”
“有栖川姐姐真的很喜欢谈论未来呢。”幸村看着有栖川一提起这个话题就精神高涨,完全不似二十出头的成年人,笑着打趣。
“对啊,未来这个词一听就让人觉得充满希望!”有栖川眯起双眼,还在回味着未来的可能性,“那么多的可能性,真的是太棒了。”
“那有栖川姐姐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吗?”
“说实话,其实之前我都没有想过,毕竟祈祷每一天都能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有栖川叹了口气,随即又马上打起了精神,“但是最近我有想过哦!当我做完手术后我要做什么之类的。”
“有栖川姐姐手术决定了吗?”
“嗯虽然又推迟了,但是医生说只要身体能维持现状,那么不久之后就可以做手术了!”
“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也没想过我可能有离开医院的一天呢。”
“那有栖川姐姐想好出院以后要做些什么吗?”
“首先,是要吃以前没吃过食物!体验以前没玩过的东西!”有栖川假装忧伤道:“毕竟以前我都被禁止吃各种零食饮料,太刺激的游戏也不能玩,看着杂志上奶茶都想直接撕下来吃了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被这个比喻惹笑了。
“然后呢,”有栖川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看着天空,明明坐着轮椅,却像是轻盈的鸟儿随时可以飞向天空。“我想成为传教士,想走遍整个世界,想为所有和我一样受苦的人们带去主的祝福。”
“啊,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我现在都还坐着轮椅呢……”有栖川害羞了,明明自己还坐着着轮椅,却当着小孩子的面说这种不现实的大话,。
“不,”幸村摇头,刚才有栖川说出那一番话时,从她的精神里传达出来的坚定,和二之宫一样,是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坚定,他不认为这是大话:“有栖川姐姐一定可以做到的。”
“谢谢幸村君,我会努力的!”有栖川将十字架从脖子上取下,放在手心里,对着它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一定可以做到的。”
像是应和她的承诺,一片洁白的木槿花瓣落到了她手心。
“也谢谢你。”有栖川捻起花瓣笑了,转头对幸村介绍起来,“幸村君你知道吗,这棵木槿是和我同一年来到医院的哦,它陪伴我也好久了。一想到离开后也要和它告别,真的有些不舍呢。”
幸村看着有栖川不自觉流露出的寂寞,想起二之宫站在窗外看着一之濑的眼神,便笑着提议:“那不如我们把它做成干花,这样即使出院也可以随时看到了。”
“好主意!虽然书本里说成长就要伴随寂寞,但是也没有说不可以留着纪念品!” 有栖川心动起来,转动轮椅就开始行动起来,“幸村君这个提议太棒了,咱们赶紧行动起来吧,要不然等下被护士小姐发现就要挨骂了。”
担心有栖川动作太大受伤,幸村便帮着行动不便的她摘下了开得最灿烂的一朵木槿花。
“一朵就够了吗?”幸村将手中的木槿花递给了有栖川。
有栖川小心翼翼地将它护在手心里,回答:“一朵就够了,主说过做人不能太贪心,而且这一朵是最漂亮的,我们把最漂亮的摘走就已经对不起木槿了,不能再多了。”
“我觉得木槿它也会很乐意和你一起走哦。”
“谢谢幸村君,不过一朵就够了。”有栖川笑着摇了摇头,“我们现在赶紧回房间吧,趁护士小姐姐还没发现。”
幸村在有栖川的推辞下还是坚持送她回了病房。
有栖川的病房到处都是她长期生活的痕迹——角落书架摆着用来解闷的各类杂记,茶几上摆着做满笔记的圣经,床头柜上插着花的花瓶,窗台上摆着十字架和耶稣的雕像,还有四处摆放的医疗器械。
“谢谢幸村君。”有栖川感谢幸村将自己送回病房。“我就不留你啦,我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药品的味道,而且现在快黄昏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那好,”幸村想着时间已近有点迟了,便笑着向有栖川道别,看着有栖川想把木槿花收进床头柜抽屉,便转身离开,可离开房间没几步,就听到有清脆的破裂声从有栖川病房里传出:
“砰——!”
这是花瓶摔碎的声音!
幸村赶紧回头,急忙跑回有栖川的病房,就发现原本摆在床头柜的花瓶变成一地碎片,花朵散落一地,而有栖川整个上半身都伏在了床头柜上不省人事,而原本被小心护在手里的木槿花,也因为主人的昏迷而滑落,掉在地上和碎片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