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松前辈!”在川岛眼中,幸村发球后,平松前辈就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他不由担心得喊了出来,想离开裁判椅到平松前辈身边。
“川岛。”幸村再次出声阻止川岛的行动,“回去。”
“但是平松前辈他!”
“你现在只是裁判。”幸村收回看向川岛的眼神,重新看向球网对面跪倒在地上发抖的平松,“此外你什么也不能做,也什么做不了。”
“可——”
“放心吧,平松学长身体没事。”
川岛咬紧牙关,重新坐回裁判椅上,他相信平松前辈,相信幸村,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宣判:“15:0。”
但是平松已经听不见了,他的意识已经脱离了现实,一片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他被恐惧重重压倒,跪在地上只能用四肢支撑自己,浑身因为不堪重负而颤抖发冷。
‘平松那么弱能当好部长吗?’左边传来的是部员的声音。
‘连我都能赢平松部长。’右边传来的是川岛的声音。
‘高山部长为什么选我当部长?’背后传来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平松。’头顶前方传来的是,他崇拜的高山部长的声音。
平松抬起头来,本因为看见许久未见的高山部长的身影而露出的微笑,却在高山部长用手指指着他时僵在脸上,他看不清高山部长的神情,却清清楚楚听见了他的声音:‘你太让我失望了。’
仿佛一盆冰冷的水浇到平松头上,寒彻心扉,连心脏都冻得停止跳动。
‘果然当初选其他人当部长就好了。’‘平松根本不适合嘛。’‘高山部长也会走眼啊。’‘平松打球太软了,根本比不上高山部长。’‘我们网球部要毁在他手上了吧。’
围在平松周围的身影化作黑烟盘旋在他头上,他们的窃窃私语在脑海里回响,一字一句都无比清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平松实在受不了,每一句话都是他害怕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恐惧的,他觉得自己脑袋要裂开了,要爆炸了,尖锐苦痛使他只能蜷缩身体捂住脑袋崩溃吼叫。
川岛被球场上突然大叫的平松吓到了,声音里的凄戾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是平时温和的平松前辈,可他还记得幸村说的话,只能攥紧拳头担忧看着他。
“哈、哈、哈。”汗水划过平松脸庞滑落在地,周围的声音终于消失了,脑袋里的刺痛也消失了,他终于能得到片刻歇息,大口喘气。
可又一个身影重新出现在平松面前,他疲倦地抬起头来,他认得那张脸,是来挑战他的幸村。
‘太弱了。’面前的幸村微微仰头,阴影遮住了他美丽的面容,可平松还是能看清他的每一寸表情,他看见幸村勾起嘴角,侧仰头部,发丝垂下,眼带怜悯俯视着蜷缩颤抖的他,‘网球部,真是令人失望。’
平松楞在原地数秒,明明浑身还在发抖,明明心里还是寒冷刺骨,明明脑袋里还是钝痛阵阵,但是此刻的他浑然忘却,努力撑住膝盖站了起来,他接受高山部长的质问,接受部员的怀疑,但绝不接受外人对网球部的污蔑!他的眼前只有那一抹紫色身影,那一个侮辱了他网球部的少年,脑海中面前的幸村逐渐和现实中网前的幸村逐渐重合,黑暗从他周围退去,可他没有发现,也没有余力发现。
“你,你懂得网球部什么!!!”平松强撑着用网球拍指着网前的幸村,愤怒地叫嚣出心底深埋已久的想法:
“是啊,我承认,我太弱了,我实在太弱了。”
“可那有什么办法!网球部部长必须强大,必须胜利,必须战无不克。”
“高山部长他可是选择了我啊,部员们可是承认了我啊!那我就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连部员都能打赢的部长是不允许存在的!”
“可我太弱了啊……弱到连对不起都说不出来……”
平松闭上眼睛大口喘气,这些压在心底的想法一经开闸就无法停止,眼泪不受控从眼眶溢出,他睁开双眼,努力想看清对面的表情,可泪水模糊了幸村的身影。
“像你这样强大的人根本就不懂吧!”
“你就是觉得我们网球部弱小不屑于加入吧!”
“你这样的独行侠根本不懂我们的骄傲,不懂我们的传承,不懂我们的强大!”
“你、不、懂、网、球、部!!”
面对平松的指责,幸村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收回已经松开压制平松的精神力,从口袋中拿出网球,勾起嘴角,一记强力发球:“你的网球部,我不需要懂。”
网球来到平松的球场,平松努力搬动疲劳的双///腿,却仍然追不上,最终摔倒在地看球弹远。
“game。幸村6-0胜利。”川岛宣布完结果后,终于忍不住从裁判椅上跳下,飞快来到平松前辈身边,刚才平松前辈的话语让他心里十分沉重,他以为他已经够了解平松前辈的压力了,可谁知道他只是知道了冰山一角。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平松前辈当部长是理所应当,根本没有考虑过平松前辈的想法,他和他身边许多人都将对高山部长的期许不知不觉间转移给了平松前辈,就是这种半吊子的认可压垮了平松前辈的肩膀,他还可笑地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平松前辈,能够帮平松前辈承担压力,他想得实在太轻松了。
可平松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焦急的川岛,他在听到宣判后就愣在了原地。
我输了?
我输了。
他使劲解数都想保住的胜利最终还是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嘲笑可悲可笑的自己,他本应该愤怒或者悔恨,可他却发现他只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尘埃落定的安心——这一天,这一刻,这一场失败,终于来到了。
“平松学长。”获胜的幸村脸上也没有胜利的兴奋,只有本该如此的自然,他走到网前,对看过来的平松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的网球部,到底谁来懂,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平松睁大了双眼,脑海里浮现了部员的笑容,浮现了新生的期待,浮现了高山部长的认可。是啊,我不是高山部长,可我是平松直,这是我平松直的网球部啊!我做不到高山部长那样一直胜利,可我有我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啊!宛若醍醐灌顶的他此刻才感受到放在自己背上的温暖,他侧头看向身旁,是将手放在他背上担心他的同样流泪的川岛。
“平松前辈,不对,平松部长。”川岛抹去泪水,伸出手,一脸坚定地对平松说出了心里话:“我一直都很高兴你能成为我们的部长,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川岛……”平松设想过太多部员对自己的想法,有埋怨有轻视有不解有厌恶,却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一席话,他握住川岛的手,借力起身。他一直害怕自己的弱小让部员失望,更害怕听到部员口中对自己的埋怨,因此刻意封闭了和他们的交流,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原来他身边还有好多伙伴。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句话太晚了,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明明眼泪止不住,可平松却打从心底露出了笑容,“可我想说,我也,我也一直为有你们这样的部员感到骄傲。”
“道歉我收下了,但我不会原谅平松部长的。”川岛毫无阴霾地笑了起来,“除非平松部长能让我们知道什么你的网球部是怎么样的。”
幸村轻笑,他能感觉到,平松的精神已经不再是自///焚的烈焰,而是一盏散发柔光的提灯,不亮,却能温暖黑暗,川岛心底的灰暗阴霾也全部消失,恢复成了往日的灿烂晴空。目的达到的幸村下了球场,将东西收拾好,从网球部离开,他知道现在解开了心结的两人有许多的话说,估计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他的离开,而他也自然不会打搅他们的二人世界。
幸村生气吗?他很生气,生气川岛被人欺负了,生气川岛不把事情和朋友说,生气川岛缩在自己的角落不肯出来,但他也很清楚,川岛和平松的事情只有他们两个才能解决,他没有资格替川岛决定是否原谅平松,如果川岛是俱乐部的同伴的话,他可能会帮助川岛变强然后让他亲自去打败平松,可是川岛没有任何想打败平松的想法,他们的症结也不在于此,所以他才会特意和留到了最后的平松进行比赛,借用精神力把平松的心里话挖掘了出来,让他们二人都向前迈出一步,只有这样,这件事才能得到真正的解决,至于之后?幸村又不是网球部的人,他们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决定。
夕阳洒在幸村的身上,照射///出他修长的影子。
“幸村!”就在幸村即将离开校园的时候,川岛从后面追上了他,幸村挑了一下眉,转身看向因为跑步而喘气的川岛,笑着打趣:“怎么,这么快就诉完衷肠了吗?”
“啊还没有说完。”川岛被幸村带跑了话题,但又马上转回:“啊不对,谁叫幸村你这么快就跑了啊,我只能追出来了。”
幸村歪头,露出不解的表情:“奇怪,我的事情应该已经做完了呀,还有什么事吗?”
川岛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幸村笑开:“我可没有做什么值得感谢啊。”
川岛却一脸认真反驳:“不,如果不是你的话,平松部长没有那么快解开心结,我们也没有机会交流真正的想法,这件事也会压在我的心里变成伤疤。”
“不对哦。”幸村再次笑起来,“平松学长是他自己解开的心结,交流也是你们两个主动袒露心声,是否原谅平松学长也是你自己的决定,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总之!”川岛知道他说不过幸村,于是直接总结:“谢谢你,幸村,真的谢谢你。”
幸村见识过太多川岛的死缠烂打了,也只能无奈一笑收下感谢,向川岛告别后准备离开。
“幸村,还有一件事。”川岛再次叫住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幸村,双手放在嘴巴两边,大声喊道:“我觉得平松部长他说错了!如果是你的网球部的话,一定是超棒的!”
幸村微微睁大双眼,似是没想到川岛的话语,但随即温柔了眉眼,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也觉得是最棒的。”
幸村转身向校门口走去,川岛也转身回到网球部,夕阳投射在他们身上,目送两人愈来愈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