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证,和双方父母一起拍完合照,陆洵想平常心的,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对他来说,就算明知婚事是假的,领证这个真实的举措还是让他感觉出了非同一般的意义。
从今往后,他多了一重身份,身边有了“伴侣”,也多了一双父母。
他同时又庆幸和自己结婚领证的是梁栩生。
因为是梁栩生,他在领证之初便感受到了幸福。
陆洵心底的微妙难以言说,只有他自己明白。
可能正因此,和父母分开,上车后,陆洵想都没想,摸钱包掏了张黑卡出来,递给梁栩生。
手快接了的梁栩生:?
什么?
“干嘛?”梁栩生问。
清澈的样子不像从自己的新婚老公手里接过银行卡,倒像是从好哥们儿手里接过饭卡,准备问自己要帮忙带什么饭。
陆洵收起钱包,解释:“以后家里的花销走这张卡。”
梁栩生:??
梁栩生消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卧槽”一声,说:“我喊你老公,你这领了证,还真拿自己当老公了?”
好笑:“太自觉了吧?”
梁栩生递回卡,爽朗大方的样子:“不用,拿回去吧。”
说:“我手里有钱。你都出房子了,我白住你的,还能水电煤网一分不掏吗。”
陆洵没接,说:“之前不是还说‘有老公养真好’吗。”
梁栩生靠着副驾椅背,还伸手递出着卡,闻言笑:“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拿你的钱。”
见陆洵不接,晃了晃手里的卡,“拿回去啊,真不要。”
还说:“你与其给我卡,还不如账号后台给我发抽卡票。”
陆洵还是没接,发动车,打转方向盘,随意的语气:“给你你就拿着。”
“知道你不缺钱,哪天想起来了,就哪天拿了用。”
“我这边也不缺这一张卡。”
梁栩生这才收回递卡的手,道了句“行”,又想了想,说:“就当我替你强制储蓄了,哪天你需要,我再给你。”
陆洵“嗯”了声,实则给都给出去了,拿回来是不可能了。
梁栩生这时突然想起什么,亮了眸光道:“晚上要不要一起搓一顿,庆祝下领证、成功逃脱被惨无人道的催婚?”
陆洵弯唇,了解梁栩生:“只是吃饭庆祝?”
当晚,梁栩生工作室的工作间,靠墙的办公大长桌前,陆洵和梁栩生并肩坐在一起,各自面前一台台式机,电脑屏幕上则运行着相似的游戏特效画面。
梁栩生一手键盘一手鼠标,一瞬不瞬、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打游戏打得那叫个专心致志、热火朝天。
打着打着,梁栩生还要边手里操作着,边嘴上对身边的陆洵道:“这一关我快过了。”
打着同一款国产3D的陆洵:“马上。”
两人就跟当初学生时代一起网吧包夜一样,从晚上九点多开始,一直打到凌晨两点多,打得开心又畅快。
三点多,不打了,游戏挂机,两人也没挪地方,还在工作间的长桌前,桌上、移动小推车上摆满了各种吃的和饮料,梁栩生坐得没个正形,和陆洵边吃边聊,爽得要死。
梁栩生撸着串儿,还感慨呢,说:“真是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又说:“还是做学生上大学那会儿好,那会儿多痛快啊,除了上学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网吧、游戏,时间还多,不像现在。”
陆洵靠着椅背,喝了口雪碧,随口道:“你要想玩儿,搬过去了天天玩儿。”
梁栩生也随意地回:“那肯定不行啊。”
“你那套是平层,楼上楼下都有邻居的,我还能天天半夜开party么,不得被人投诉死。”
又感怀:“老了现在,想开也开不动了,都快学我爸不喝雪碧改喝茶了。”
……
两人快早上的时候困得挪去了卧室。
梁栩生这儿只有这么一张床,两人自然躺在一起。
躺着躺着,梁栩生翻了个身,面朝陆洵那儿,说:“真好啊。”
“这段日子没人催我再去相亲,我都快爽死了。”
“想到以后也都没人催了,我还能跟你天天窝一起,时不时再像今天这样熬熬夜打打游戏,想想都觉得爽。”
梁栩生跟着开始细数结婚的优点:“和我结婚的是你,你看啊,第一,我爸妈,尤其是我妈,开心了。happy mummy happy life,我的好日子简直数都数不到头。”
“第二……”
陆洵平躺在枕头上,转头看着身边人,以为这个“第二”会是什么,结果听到梁栩生说:“第二,和你结婚,就是和《回档》结婚了,以后抽空票用都用不完。”
陆洵好笑。
“第三……”
梁栩生打了个哈欠,太困了,声音囫囵着:“反正全是好处!”
说着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的,泛起困。
陆洵默默看着梁栩生,看了会儿,也闭上了眼睛——于他来说,和梁栩生结婚,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片刻后,静默的床上,陆洵翻身朝内侧躺,下意识伸过去,手臂搭在了梁栩生腰上。
这日,婚房终于在梁栩生的一通忙碌下弄得差不多了,梁栩生站在新房的客厅里,四处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便邀一直没怎么来过的陆洵来新房看看。
陆洵有些意外,微信上回:【都弄好了?】
梁栩生:【差不多了,来看看呗,顺便给些建议,趁着现在还没办婚礼,我还能找时间再改改。】
陆洵:【好。】
于是随便一个工作日的晚上,下班后,陆洵开车来了新房这边。
他跟从付舒家赶过来的梁栩生在新房楼下碰头。
两人一道去坐电梯,梁栩生手里还拎着一个装了东西的大包,解释:“我妈一定要我把我放家里的一些周边什么的拿过来。”
两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陆洵很自然地伸手,接过大包的一只手柄,一起拎着,说:“地方大,房间多,你随便放。”
又想到什么,问:“你没有专门弄个房间放你的东西?”
梁栩生可不见外,回:“弄了啊。你一间,放你的那些模型、乐高,我一间,放我那一堆东西。”
又描述起他对新房的规划,说:“我还给你弄了一个健身房,给我自己弄了一个工作间。”
跟着道:“新房离我工作室实在太远了,我打算结完婚就家里蹲了。”
说着,两人一起拎着大包走进电梯。
梯门再打开,走出去,迎面见到的就是新房的“门外”——一梯一户,十多平,不算多大,但也足够宽敞,打了一排柜子,用来放鞋子和零散的琐碎物品。
陆洵上次来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当时外面这边的柜门全开着,正在散味道,靠大门的玄关柜上摆着几卷蓝色的鞋套。
但今天,不但没有鞋套、柜门也都关上了,取而代之的,还有贴在门上的红色对联,摆在矮柜上的用来放车钥匙之类的精巧的托盘,以及四散在各处的、明显用心摆放的各类装饰物,甚至是立在柜子一角的不引人注意的金属色雨伞收纳架,等等。
陆洵默默看着,只是看这么点大的地方,便惊讶于一切的改变。
梁栩生这时从鞋柜里掏出一双崭新的拖鞋,丢在陆洵脚边:“呐。”
陆洵边换边道:“我妈有过来吗?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嗯。”
梁栩生也换着鞋:“杨女士和付女士她们根本不来哦。”
“全是我一个人。”
“差点没把我跑累死。”
说着走去大门那儿按指纹开门。
大门“滴嘟”一声解锁,门被推开,走过去的陆洵看进了门内——
之前来,房子硬装完毕,里面空空如野,在陆洵眼中和毛坯没多大差别。
此刻,眼下,一眼望过去,明亮宽大的落地窗前坠着白色的纱帘,客厅中沙发、茶几等等家具一应俱全,枝叶高大茂盛的盆栽绿植略做装点。
陆洵走进去,默默看着,惊讶于一切的改变。
而如果只是添了家具家电做了软装,他不至于如此意外。
会意外,纯粹因为眼下的新房完全契合他的审美——他不喜欢纯白的素色纱帘,在他眼里跟奔丧用的白布没有区别,新房便用的是带了钩织花纹、针脚细密精致的软纱,还坠了流苏;
他不喜欢布艺的沙发、中式的家具摆设,客厅里的沙发是皮质的,不仅看起来便很有质感,颜色也是他可以欣赏得来、并且与整个家装格调都很搭配的暖棕色。
他不喜欢多肉、仙人掌这类小型绿植,客厅里摆的便是大叶片的龟背竹。
等等,一切,全是陆洵审美范围内的。
梁栩生拎着大包进门,说:“怎么样,还行吧?”
陆洵默默看着,何止是还行,他觉得这房子就跟完全按照他的审美构建了似的。
梁栩生往里走:“走,我带你转一圈。”
陆洵跟着,问:“你找了设计师?”
梁栩生转过头,好笑:“找什么设计师?你这房子当初装都装完了,我还找什么设计师,我自己看着弄的。”
又指指厅里,指着方形玻璃茶几,说:“这个好看吧?我喜欢,觉得好看,我也知道你喜欢方的。”
跟着指指墙上的金属工艺时钟,“这个也好看吧?我喜欢的,我知道你肯定也会喜欢。”
陆洵默了,梁栩生确实足够了解他。
不,准确来说,除了他自己,梁栩生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明白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