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的“五保一”阵容简直不要太好得分,拦网时死盯着柏思明,扣杀时他们整体又相对较弱,自顾不暇——这是最初的对付青云的战术。
现在依旧是“五保一”阵容,死盯柏思明却不再奏效。
柏思明的球不是靠送的,是抢来的。就连击球的时机起跳扣球的角度都随时可能在助跑的时候改变方向。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只是要预测球的落点这一条就已经要占用一大半的大脑去思考,拦网时的起跳和位置又该放在什么地方去推算呢?
而且柏思明是主力,又不是唯一的攻手,只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就会很难跳出自己给自己限定的红线,从而不会思考对待其他攻手要用到的防守战术,被对面捡漏。
在没能防住柏思明的同时,其他攻手的球也一样拦不住了。
其次是防守,“一”加强了,“五”也不甘落后。
从二传和自由人同时朝无障碍区救球,发球手迅速归位摆正姿势无限制游走在后排区的底线前就能看出来,他们的防守意识是经过系统的训练的。
也切实做到了“别管能不能传好,接到就行”这个绝大多数一传二传为拿到最优解而忘掉的地基。
原先的青云球队是缺了谁都可以,但绝不能缺柏思明。现在依旧不能缺了柏思明,但其余的任何人也都发挥出来他们本身在球队站位中的价值,也不单单只是个背景板,每个人都很耀眼。
至少在封序眼里,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应有的价值。
封雨泽在结结巴巴呢喃几句后也噤了声。
青云的新教练很有一套。
明明玩的还是以前的老一套把戏,却硬生生将战力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不认真揣摩还当青云跟以前一样玩之前的战术那就大错特错了,直接给你当头一棒,你还以为是自己没发挥好呢。
时间才刚刚六点半多一点,封雨泽心中却翻起了一层巨浪。
他是为了打职业才不惜放弃学业跟父母再三担保日后定能为国争光赶来b市的,而排球又是团队竞技,想要找到一个能和自己本身性格和技术兼容的球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兼容得好了就是柏思明,队里被供着,全队核心的王牌。兼容得不好了就是走下坡路队里天天宫斗的封序。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是下一个柏思明还是封序,而想要知道结果得通过半年,一年甚至更久的磨合,这个时间成本太大了,封雨泽等不起。
他已经十九了,错过了这一届的省锦标赛错失国家预选赛的名额日后就是体育竞技圈的“大龄”选手了,又怎么走到世界赛场上?
所以他踌躇,焦虑,一再的调查和实地考察各个俱乐部,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甚至于自暴自弃的打起了游戏。
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球队?
怎么样才能成为下一个柏思明?
世界赛场的入场券又该从哪条路走?
还是说,这条路从他下飞机就走错了?
封雨泽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了,但他想要的球队就应该是青云这样的,并非只有柏思明一个主角,每个人的职责在王牌的照射下虽不显眼但仔细揣摩就能发现“啊,原来他们队里的每个人都在进步啊”。
但青云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他们的球队已经成熟了,错过了生长期再施肥培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此时再加进去也不过是蹉跎自己罢了,封雨泽拎得清。
越看比赛这种悲凉又酸痛的心情就越发堵在胸口疏散不出,以至于开始无力的愤世嫉俗来,让一个心有天大的报负却不得不为现实低头,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确实低人一等的过程是很难的。
封雨泽心中的胀痛渐渐开始蔓延出来涌进四肢百骸,压得他呼吸不上来。可球场上的欢呼声还在继续,体育馆里的光照亮球场上打比赛的每个耀眼的人,却独独照不到他身上。
“表哥,你当年是为什么非要来打排球的?”
封雨泽听到自己用久违的正经语气这么问。
比赛场有点吵,封雨泽的话模模糊糊的,如果封序没听到,他想,我就不问了。
多矫情啊,一点都不像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分牌已经翻到了23:16,显然第一局一定会是禾达赢下,因为青云前期没进入状态时打得太烂了。
而我选的路也……
“你以为是什么?”
封雨泽侧头。
封序的视线还落在排球场上,他的姿势自在随性,面上是没有表情却严肃非常的神态:“名利,随波逐流,为国争光或者为了梦想,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只靠这些是走不远的,有人为了政府补贴混口饭吃强忍着自己的排斥来打排球,每一次的训练都犹如上刑,有人想要为国争光也大可以去打篮球,足球都能够达到目的。”
“如果是证明天赋,那这条路他走错了,排球并不是纯靠天赋的。想要控好球需要十年如一日的练习,需要你想着某一点就能将球通过各种方式打到那一点上,而这靠的并不是天赋。所有的有目的的为达到目标都只能爬到山腰。”
封序说:“要想爬到山顶,靠的是热爱。”
“靠的是碰到南墙也要撞出一条通天大道的热爱。每一个职业选手都把世界冠军看作是王冠,同样的,那是你为热爱付出的所有努力的最直接的认证,那是个荣冠,用价值是不可计量的。”
随着这一声落下,哨声也响起了,禾达拿下一局转换场地。
封序的视线越过青云的球员看向那个五个月能让青云敢直面禾达的新教练,封雨泽看不懂那是怎么样一个眼神,又深又沉,又好像在越过那个人看着别人:“所以青云教练在他们老板的百般纠缠之下同意了。一个热爱排球,尽力向上看的老板,俱乐部的前方是一片光明的。”
“如果你因为你的热爱彷徨,质疑,失去方向。”封序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知道江执的球队是怎么样的吗?欺.辱.霸.凌一个都不少,除了每天的训练额外还有加练到手抬不起来,处在俱乐部最底层也没有试图放弃挣扎,那才叫热爱。
“他的眼中只有最高等级的荣冠,所以他不怕被俱乐部蹉跎,也有勇气继续打下去。”
“热爱的尽头是信仰,江执对排球有非一般的执念和信仰,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最适合在竞技场上留下的人。”
封序的小臂忽然传起一股阵痛,先是抽了筋一样密密麻麻的感受不到小臂的存在,紧接着是骨折了一般的撕裂感,熬过这两道坎是无尽的酸痛,抬不起胳膊,就连动一下都像是撕扯到了筋骨,恨不能把胳膊切了。
【滴!滴!滴!】
【ooc!ooc!ooc!惩罚开始,任一身体部位体会“肌肉撕裂”痛感,持续两个小时。】
【倒计时1小时58分47秒】
【宿主目前和主角的关系为:水火不容。识别到宿主对主角夸奖的话,判定ooc!】
前一秒还在云淡风轻的人忽然僵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封雨泽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封序的话上并没有注意到。
封序垂着撕裂一样的胳膊没有再动,眉头在不经意之间皱深了。
封雨泽坐好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过了好半天才说:“我一直以为表哥是那种人,众生皆草木,唯有自己是天——表哥也确实是这样的人。”
“但从表哥义无反顾的要进入华硕,打排球一打就是十几年来看,好像又不单单是这样。表哥敢为自己的喜好抛下一切,这一条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唯一份的,所以我来找表哥了。”
“我……好像打排球也不是非打不可。可要是就这样放弃了,我又觉得不甘心。在扣球得分时那种意气风发的快意可能是我下半辈子从商都体会不到的了。”
“我做不到江执那样毫无杂质的热爱,但我也确实不想放弃,我来这里了,也打算一条路走到黑,如果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认了。”
封雨泽抬起头,“表哥,我想好了。”
“没有合适的俱乐部我可以自己建,没有合适的队友我可以自己找。青云蹉跎了这么些年才遇到了救他们于水火的新教练,我才十九岁,往后的排球路还很长。”
“世界上的黑马战队虽然占少数,但也不是没有,为什么我不是下一个青云?凭什么我不是下一个柏思明?我一点也不比他差,我有钱,有技术,有热爱,现在还有敢面对失败的勇气——”
“我不会输的。”
“表哥,别在华硕了。”
“排球是向上的运动,华硕却一直在往下走,内部的矛盾也是不可调节的,像表哥这样处于职业上游的接应手抽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跟我走吧。”
“我们一起成立一个新的俱乐部,我知道表哥心中的抱负很大,未来是青云这样的战队的,也是我们的。”
“和我一起成为下一个被世界看到的排球职业运动员,下一个让人唏嘘的排球球队。”
“表哥,跟我走吧。”
封雨泽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