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翔，是什么感觉？
身后的羽翼包裹住林不凡，冲天而起。
心脏顺着完美的抛物线和他一起飞到最高点。滞空的一刹那，风的律动代替心跳，他和世界融为一体，自由变得触手可及。
然后是坠落，不断地坠落。
重力牵引着身体，划破重重叠叠的云层。他张开双臂，拥抱吹入怀里的冷风，抬头，是无边无际的蓝天，是闪烁的星群。
手心汗津津的，是快乐的眼泪。
猛地停在空中，转身，步繁扑进了他怀里。
他们的手从背后紧紧抱住彼此，呼吸温热，从耳后流入脖颈。呼啸的风声里，合二为一。
……
星空下，林不凡拿着块蓬松的云朵，擦拭着一颗黯淡无光的星星。
步繁坐在一旁看他干活。他那颗星星他们还没开始擦，分工合作效率是更高的，但林不凡就是想和他呆在一起。
擦星星是那个橙色天使要求的，对方看清他们的脸之后莫名其妙地讽刺了几句年纪真大，接着就带着他们飞到了这里。
“这边，那边也要擦一下。”
步繁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观察着不远处也在擦星星的小女孩，她看起来七八岁出头，翅膀和他们一样，是白色的。
小女孩好像知道步繁在看她，三下五除二擦完星星就扑腾着翅膀飞过来，惊奇地看着他们说道：“大哥哥，你们好懒啊。”
林不凡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些无辜，“冤枉啊，你看，明明我一直在卖力干活的。”
小女孩重重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转身一眨眼就飞没影了。
等两人好不容易把星星擦出光之后，一个没见过的黄色天使过来检查了他们的劳动成果。
林不凡想和对方聊聊天，结果人家爱答不理的，他的试探彻底宣告失败。明的不行来暗的，两人偷偷跟了上去。
黄色天使左拐右拐，来到了天使聚集之地。
错落有致的宫殿与楼阁像珍珠洒落天边，都是白云所化。天使络绎不绝，他们的翅膀五彩缤纷，容貌各异但无一不是青春洋溢的模样。
云层的缝隙里，一群白色的小天使追逐嘻戏，笑声清脆悦耳，如梦似幻。两人硬着头皮加入小分队，轻轻松松就和他们打成一片，套话大成功。
天使之国建设于青云之上，居住着一位至高无上的国王和祂的子民，也就是天使。
天使拥有六翼，翅膀颜色也各不相同，不同颜色代表了不同的等级与地位。
初生天使白色的羽翼是最低等的，随后由低到高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的顺序排列。其中最尊贵的是透明的翅膀，据说是七种色彩的完美融合，是无上地位的象征。
听到这儿林不凡算是明白为什么橙色天使会无缘无故看不起他们了。他和步繁这个年纪已经是大龄天使，翅膀却还和刚出生的小孩一样，估计是觉得他们摆烂不干活吧。
“天使之国里，只有国王陛下的羽翼是透明的，其他天使翅膀的颜色是国王决定的，陛下手里有特制的颜料。”
步繁面色古怪，反问道：“啊？所以别的颜色的翅膀都是染的啊？”
小天使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云朵积木，点点头继续说道：“当然啦！不过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得到国王陛下的奖励。”
最优秀指的是任务完成度。任务只有一个——让星星闪闪发光，每个天使都需要去擦星星，只要擦得干干净净，擦得够多就可以被国王嘉奖，改变翅膀的颜色。
得到想要的信息，两人帮小天使们搭了个云朵小城堡，荣登小天使心中最厉害的天使一位，在他们崇拜的目光中翩翩而去。
然而，最厉害的两位天使没有地方住，逛了半天最后也只能随便选个没人…没天使的地方，以天为被、云为床，席地而睡。
“呜哇，你们又在偷懒了~”
林不凡刚睁开眼睛就不得不重新闭上，对面小天使金黄色的翅膀熠熠生辉，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一看就是刚喷的漆。
步繁听到动静也醒了，从身后抱住他缓缓起身，脸还埋在他的右肩。他眯着眼，似乎也被金黄闪得睁不开眼，林不凡见此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不对啊，这小天使就是他们擦星星遇到的小女孩！
林不凡惊疑不定，说道：“你，你昨天不还是白色翅膀吗？这晋升速度真厉害啊。”
“因为我做了好事！” 小天使说着特地转了一圈展示自己的新翅膀，羽翼扇动间带起一串串金色的光点，像是星星的碎片。
“什么好事？”
小天使没有隐瞒，把自己被奖励的原因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特别崇拜国王陛下，就在擦星星的时候在星星上写了感谢的话，陛下看到之后非常高兴，就把我的翅膀变成黄色了。”
步繁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他看向林不凡，林不凡点点头。
他们怀疑铜锣在国王手里，一直在想快速见到国王的办法，没想到小天使就亲自上门献策，简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太巧了。
两人绞尽脑汁，把平生见过最真诚的阿谀奉承的话语写在了他们擦拭的每一颗星星上，马屁拍到了极致。
不出几日，紫色翅膀的天使长带着国王的旨意来邀请两人。
国王的形象出乎林不凡意料。天使之国里的天使各个年轻貌美，这国王看起来格格不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甚至没有翅膀。
透明色的翅膀确实看不到，但其存在的痕迹却不可能抹除。林不凡左看右看，都快看出花来了还是觉得这国王看着更像人，而不是天使。
“你们在星辰上写下的赞美之词打动了我，我要奖励你们橙色的翅膀。”
国王一声令下，天使们拿着喷枪对准两人的翅膀进行染色。趁此机会，他们直接对着国王吹捧不断，直把人说得眉开眼笑。
林不凡感情充沛，真挚无比：“国王陛下，您的光芒才是这天空之城中最亮的星辰！”
步繁紧接着补充道：“是啊，陛下，您的智慧和仁慈，是所有天使心中的灯塔。”
两人面上写满了孺慕二字，花样连连，夸个不停，实则心里面憋笑憋得快憋出内伤了。
国王脸上的笑容像盛开的菊花，也许是听得上头，他大手一挥，表示再升一级，奖励黄色翅膀。
天使们情绪特别稳定，接到命令就任劳任怨地开始新一轮的染色工作，把已经变成橙色的翅膀又染成了黄色。
两人摇身一变也是有黄翅膀的天使了。回到聚集地，所有赤色和橙色翅膀的天使纷纷围上来，眼神中充满了欢迎和羡慕。
他们第一个见到的橙色天使，包含憧憬道：“天啊，您是怎么做到的！”
两人毫不吝啬地向所有人分享了办法并点名说是小天使想出来的。
次日清晨，天空之城的宁静被一阵低语打破。
林不凡和步繁再一次看到了小天使，而她的翅膀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白色！
原来，所有低等级的天使都渴望改变翅膀颜色，成批地在星星上留言。结果，整个天空因为星星上的文字而变得不再明亮。
国王一怒之下，剥夺了罪魁祸首小天使的黄色翅膀作为惩罚。
小天使还告诉了林不凡一个惊人的大消息：国王好像不会飞。
林不凡若有所思，试探性地问她：“你知道人类是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啦，天使之国下面住着的就是人类，他们没有翅膀也不会飞。”
国王真的是天使吗？一个猜测在两人心中迅速膨胀。
*
快，再快点！
两人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去，在云海中翻滚、旋转。
身后，青色和蓝色翅膀的天使们紧追不舍，他们接到国王命令——抓捕谣言的散布者。
谣言是最近流传起来的，一出现就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主要是说国王不是天使，而是一个人类，这让不少底层天使开始质疑国王的权威。
在又一次险象环生的躲避后，林不凡拉着步繁，不再向上攀升，而是向下疾飞。云层在他们身边迅速散去。
“我们这是在哪儿？” 声音传播不出去，话一说出口连林不凡自己都听不见。
而且四周很黑，用万丈深渊都不足以形容的黑，人身处其中，好像随时都会飘走，被无情吞噬。林不凡闭上了眼睛，紧握着步繁的手，不敢继续去看那深不见底的空间。
再一次睁眼，他呼吸一滞。
眼前，一颗硕大的球体高悬在漆黑的虚无中，静静转动着靠近两人，那是地球。
人会害怕超出认知的事物，而当一个物体异常之大的时候，人会产生强烈的恐惧和不适感，这也被叫做巨物恐惧症。有一部分人，在看到大象的时候就会有相似的症状。
地球的阴影覆盖住两人，急剧膨胀。它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席让他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我*撞上来了！”
那一刻，天崩地裂。
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渐渐融入周遭的宁静，林不凡看到了熟悉的蓝天白云，身后追击他们的天使不见踪影，他们回到了天使之国。
“我以为天使之国是在大气层，结果它在外太空，那我们呼吸的氧气哪来的？” 林不凡心有余悸，但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步繁耸了耸肩，答道：“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彼界。”
两人活动了片刻僵硬的四肢，旋即飞回聚集地一探究竟。
聚集地热闹非凡，一大群五颜六色翅膀的天使正围着一个人交头接耳。
林不凡拉着步繁费力地挤进去瞧了瞧，这位主角居然是小天使！令人惊诧的是，她的翅膀竟然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小天使是不是被国王剥夺了翅膀，但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听到了小天使霸气的宣言。
“我才是国王！如今的国王是假的，他是卑鄙无耻的人类伪装的。他以下犯上，杀了我之后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我的王座上，指使着我的子民！”
紫色天使长恭敬地行了个礼，伸手去触摸小天使的身后，手指在半空蓦地一顿，似乎真的摸到了某种东西。随后他自顾自地退至一旁，缄口不言。
那些高级天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退到了一边。其中一个蓝色天使站了出来，解释道：“透明的羽翼乃是独属于王的权柄，我们不参与王与王之间的争斗。”
高级天使都这么说了，剩下的天使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局面竟陷入了僵持。
“我们去看看现在的国王能不能飞不就清楚了吗？之前不是还有传言说他不能飞。” 一个含混的声音传来，众天使这才恍然大悟。
林不凡深藏功与名，话一说完就躲到了步繁身后，与天使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众人浩浩荡荡地飞到了国王的宫殿前，齐声高喊：“求见国王陛下！”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