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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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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自家主人的话,佩兰侧头温婉的笑着。那温柔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眯起来的眼角都带着一丝丝的柔情。那是席春敏从未见过的。她将水碗里面的茶水喝掉,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有脚步声,进来的是艾香,她说热水已经弄好了,可以先泡一泡。

席春敏还想同佩兰说话,就见佩兰站起来:“我来服侍主人沐浴吧!顺便,同主人讲一讲,这沐浴中的学问。”

“沐浴的学问?”席春敏有些愣,她好奇的下床踩着木质的拖鞋踢嗒踢嗒的进了便室。此时里面灯光全都点燃,佩兰将身上的裙带解开,露出里面和粉色的长裤和从腋下遮住胸口的白色围胸。

她将自己的头发拢了拢,用两根木簪子别起来。一边艾香也脱了裙子,露出类似的穿着。不过她是湖蓝色的那种,飘着白。

艾香弄了一个原型浅口的木盆放在一边的地板上,中间放了一个交叉小圆凳,带着靠背的,示意席春敏坐上。

佩兰在席春敏坐好后,将她的发绳解开,拿了一把半透明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宽齿的梳子给她梳头。从头到下,她的头发虽然不长也不多,却一遍一遍的。她一边梳一边说:“这女子,最主要的就是这一头头发。有些人说,发肤来自父母,若是掉了、修剪了,必然是大不孝的。可实际上,那不过是大户人家为一头华发找的理由。怎么不见她们做了盘发,掉落的那些也没有捡起来放祠堂供奉起来,每天三省自己到底掉了多少头发。且主因,就是因为两个字:好看!”

“长头发的确很好看!”席春敏轻微点头,她感受着梳子在头皮上的移动:“我小的时候,堂叔伯家的大姑姑,有一头乌油油的辫子。每次将头发弄好,撇在胸口的时候,我都觉得的特别漂亮。不过后来听说,为了给她娘治病就将头发剪了卖了,听说卖了八百多块钱,不过她妈妈还是死了。”

说到这里,席春敏昂头眼睛有些失神的看着木质的梁板上的花纹:“我小的时候,羡慕过很多人。现在也是。”

“那位小姐?”

“嗯!”席春敏点点头:“她家和我家一样,也是孩子比较多的。但是她爸爸知道上进,知道要出去努力打工赚钱。在外面工厂工作,每个月能往家汇款三百多块钱。她上面有五个兄弟,就她一个女娃。哥哥们却都想着她好,从没有让她被欺负过。可我家不是。”

佩兰弄了蜂蜜和鸡蛋黄搅和在一起,又往里面加了不少下午用芝麻碾出来的酱搅和在一起,一点点往她头发上涂抹。她动作轻柔,一边弄一边听她说。

“主人家是什么样子?”

“我老娘性格泼辣,据说跟人骂仗,能一个小时不重复的。我没见过她那么长时间的,但她前几天骂我是一口气能说一大段,还不带喘气的。”说这个,她噗嗤笑了:“感觉她就像鲁迅笔下的杨二嫂一样,叉开腿,双脚摆成外八字,一手叉着腰另一手朝前指着,如同一个茶壶!呵呵!”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笑了。感觉头上黏糊糊的,她好奇的问佩兰:“你弄了什么呀?”

“蜂蜜、鸡蛋还有黑芝麻!”佩兰拿了小瓷碗给她看:“目前只有这些,虽然药田里面药材丰沛。可有些是需要炼制才能用的,这一下午也弄不出来什么来。我就简单给主人弄一下,养养头发。主人您年纪轻,身子骨还没有长结实。年幼的时候,怕是吃的不好,这骨骼发肤都没有好好滋养。这是先天之本,只能靠日后慢慢条理才行。可这头发,虽看着枯黄干燥,却是能够用点办法,让其柔滑起来的。”

“这样啊!会不会很奢侈?”

“为什么会这么说?”

“蜂蜜和鸡蛋,都很贵的。我七八岁的时候,村里有大人弄了一个蜂巢,我吃了一口可香甜了。那个蜂巢据说出去卖了不少钱,全村都分了一些。每家有小孩儿的,只给了一点点。我家那些,我娘藏起来到了过年的时候,才弄出一点调了水给拜年的人。最后,都不能吃了还剩下还多。她都没舍得扔,又加水又弄的,又存了大半年才吃完。”

她说的是家里的情况,佩兰听了却有些心疼,一口蜂蜜而已。她叹了口气,用手指一遍遍按摩揉捻那些头发:“不会,咱们自己产的。也就可着您一个人用,怕是几十年都未必能用光。”

“这样啊!”席春敏踩了踩脚下的踏板:“那……这些蜂蜜我可以拿出去卖钱吗?”

“可以的,需要帮您装罐子吗?”

“暂时……不用吧!”席春敏摇摇头:“我还没想好。师傅说,让我出去的时候将拿了家里的钱还回去。然后将金条或者金册上交给国家,换取帮助继续读书什么的。我也不知道那些是多少钱,也不知道会如何。师傅说,不问自取是为盗。盗就是小偷。可我不是想偷钱,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想要看着她倒霉而已。”

“她……对您不好吗?”

“说不上……好吧!”席春敏讪笑一下:“只是家里,本就是重男轻女而已。”

“不喜欢女娃,可为什么要生呢?”佩兰提出自己的疑问。先早,村户民户的确不怎么喜欢家里全生的都是女孩儿,毕竟需要传宗接代的男孩儿。也没有虐待的说法,到底是亲生骨肉。可……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想要多一些的男孩。男孩儿多了,到了分田的时候,就会多一些。女孩儿是没有地的,毕竟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国家虽然说男女平等,家里有女孩儿的也会给地。可实际上,除非要去办结婚证,女孩儿连户口都没有。我们村,都是上了小学就不错的。能够上到初中,已经是家里开恩了。能读高中,那就是走大运。”

席春敏闻着头上的香味,神情怅然:“我原先,也觉得自己是走大运了。她对我和大姐虽然刻薄一些,可的确供我上了高一。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也许,在她眼里,这个婚事比你上学要更好呢?终究是你的亲生母亲,再如何也不会真心想害你。”

“也许吧!”听着佩兰这么说,席春敏却不觉得。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闭上眼睛享受着佩兰手指在头皮的力度和温度。

“不说那个烦心的事情。不管如何,现如今都是解决不了的。想多了,也是徒增烦恼。”佩兰宽解她如此说。她拿了木勺,舀了木桶里面温度合适的水自上而下淋在席春敏头上,先将发梢进行清洗。

席春敏感觉身上衣服湿润,一下坐直了脊背:“衣服弄湿了。”

“原本是要穿着浴衣的。只是艾香还没有赶工出来只能先穿着这件了。”

佩兰压着她的肩膀,一边给她冲头发一边说:“不知道主人外面的世界,是如何沐浴的。可是在盛唐,有能力的人家会建造这么一个便室。主人穿着浴衣,先沐后浴。”

“沐浴不是洗澡吗?”席春敏听她说,虽然有些不自在,但没再动弹。

“沐浴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周礼·天官·宫人》:宫人掌王之六寝之脩,为其井匽,除其不蠲,去其恶臭,共王之沐浴。后来秦二世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说法,这原本只给予天子王侯的,也就进了豪富书礼士大夫的家中。慢慢演变,传承至今。只是这沐浴,是官家人说的。洗澡,是平民百姓而已。说的都是一个意思。有的为了更清晰明了,就有了擦身和洗头两个。其实,都是一个事情。 ”

她将席春敏的头发上的东西冲落了一些后,就又挖了一勺白色黏着的东西在她头发上揉搓。

“这是用老茶树油,珍珠粉还有碱做的澡膏。是宋的时候,那位无意中发现的。很是好用。”

“那不就是肥皂吗?”席春敏想起化学上的东西:“说肥皂最初是外国人发明的。后来清末明初传入国内的。用油脂混合碱,产生皂化反应,就能得到肥皂。里面添加一些东西,就是香皂。看起来,也不是老祖宗没发现,而是没有流传。”

“油脂昂贵,寻常百姓家能用来吃就不错了。如何去做皂。靖康之变的时候,京城一片混乱,附近的村庄更是尸横遍野,很是凄惨。”

听到这个,席春敏闭上眼睛防止泡沫进入眼睛接话:“我听老人说,六几年自然灾害,树皮都扒了吃了。虽然国家调拨粮食,可也是杯水车薪。听说,就是最高领导人,也每天都吃不饱。”

“还有皇帝吃不饱的时候吗?”佩兰一脸的不可思议:“奴在靖康时期,见到过宋徽宗。被掠夺到金地的宫女子,全都撵到一个地方。金人中有权势的,就会用叼羊的方式,将自己看上的抢走。那徽宗却在金人安排的宅邸,好吃好喝,全然不顾自己妻女是否受辱。虽然说,那里面大部分都是宫女和他宠幸过的妾室。唉!”

佩兰招呼了烧水的艾香过来,两个人一起将席春敏头上的泡泡冲干净。脱了她身上湿透的衣服,用热水浇在她身上。

水有些烫,席春敏抖了抖。佩兰拿起热手巾一边给她擦边说:“是有些热,不过主人您身骨弱,热一些开脉通血。稍微忍一下就好。”

“也不是很烫,就是忽然觉得有些热。”席春敏已经适应了这个温度,她略微低着头感受着粗糙的手巾在皮肤上擦拭。不疼,就是觉得有些新鲜。

她看着艾香拿了一个绞成劲儿的手巾在她四肢上刷过,一层层细白的泥儿被搓了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但也知道,只有洗干净才好。

“佩兰,那你知道什么是牵羊之礼吗?我看历史书上说,因为这个宋徽宗的儿媳妇自杀了。”

听到这个,佩兰手顿了一下,扶着她站起来,将一个湿热的大片的手巾包裹着她的上半身,一边给她搓腿一边说:“那个是古礼。战败的一方君王赤着上身,只用兜裆布遮住裆部,牵着一只羊过去下跪给胜利者。胜利者就会赦免他的性命,还会以礼相待。可到了宋金,这个就不仅仅是宋徽宗要做,所有当时被掠夺的皇室都要跟着做。那时候针对女子的礼教刚刚兴起,上身什么都不穿,哪个豪门贵女受得了。”

“自杀的,又何止她一个啊!”艾香给她后背换了新的手巾长叹口气:“战乱总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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