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喜红听她这么说,就没吭声,只是抿着唇看了看窗户里徐敏的剪影。刘秀兰顺着她看过去,有些不以为然:“问你话呢?”
她声音小,还故作亲密的踢了踢赵喜红的脚。这一低头,赵喜红穿着一双擦的白净的旅游鞋,一看就是新买的,比她那手工鞋可要好看太多了。想到一个月就是二百多,刘秀兰咽了口唾沫。
眼皮子一挑,看着赵喜红:“喜红,你不至于吧!”
“至于啥?”赵喜红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后面要放什么屁。她站起身:“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再说,我有多大的脸面让人家大老板看上,帮你介绍?”
她想起和二丫说村里人心思时二丫的话。舔了下唇:“我这人实话实说,有啥是啥。你要是觉得你能做,我也不拦着你。我星期二的时候去市里,你跟我去。人家要你做,你就接了活儿做。人家不要你做,我也说不上话。成不成,都是你的事情。”
“咋能说不上话呢?你就说村里的好姐妹,这活儿人家能拿出来做,肯定是缺人做吗!也不难,我跟着你也好搭伙儿来去不是?”
“话是这么说,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办。我是真的说不上话。”
她说着,换到刘秀兰对面坐着,凑的也近。压低了嗓音说:“我也不瞒你,二丫咋有钱的你不知道?当初,二丫当初卖药给他们店,是碰到了店里的大老板。我看了她卖过去的两个,跟三四个月小娃娃一样的何首乌。人家用玻璃透明盆子养在店里。那是老神仙的东西,才有了钱。那熊猫的事情,她咋进山的,人家老板都知道。你说我哪儿来的脸子给你说活儿去?”
“我现在接了这活儿,说白了还是二丫这孩子好,看我寡妇失业的,又带着她妹妹。不记仇,知道心疼我。可人家怎么看的?”
“我这去送货,人家里面的老师傅每次看我,眼神都不对呢!这些时候还好,大老板听说回港城去了。这要是见了面,一问起来:你当初咋想的,你咋当娘的?你说,我这脸能说啥?”
刘秀兰原本以为,赵喜红会因为她前段日子躲着她心有芥蒂,可能会直接跟她拜拜。可现在看,赵喜红到底也没有到那程度。只是说的也是道理,可眼下她家里弄了二十来瓶的东西,可咋办?
她又没怎么出过村子,就是去镇上已经是大事情了。家里里外都是公婆把持着。而且去一趟市里,啥也不干路费就要五块钱。
“那……”她有些犹豫,路费是一方面,主要是她真没出去过。这一出去,万一事情没办成,她回来说不定还得落一通埋怨,这些日子弄那些酒瓶子,就让婆婆叨叨很久了。
她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了:“你二十瓶,我帮你做十瓶呢?”
“我大哥家的乐雪一直帮我,我得给她一半钱。我吃住这里,要是当初自个儿家,我还好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我没得办法。”
刘秀兰一听,想到眼下不是赵喜红家,而是赵文山家,顿时明白。这事情怕是走不通。她又想了别的办法:“我之前试着弄了不少,你看够不够你这次的。我也不要你那么多,你按一瓶两块钱给我也成。”
“那哪儿成?”孙梅听她们掰扯有些生气,直接过来看着刘秀兰:“你也别仗着以前那些情分逼她,孙凯胜家的,你以为她这是弄黄汤,一泡尿就完事?她弄得这是药,人家药店给了做法,不是你们那么瞎折腾用个破酒瓶子一装就完事儿的。”
她说着拿了一个瓶子怼在刘秀兰脸上:“看看看,这是啥瓶子?专门装药的瓶子。这瓶子要全部用酒精涮了,还得是药店买的医用酒精。专门的,一瓶好几块钱的。那些竹汁儿出来,也要用热水烫过的纱布反复滤。装瓶后还得上锅蒸。你以为是就你那几个破酒瓶子就成?”
“没得脑子也得有点良心。给病人吃的药,能瞎糊弄弄吗?如果不是看我家二敏是高中生,人家能把活儿给她吗?一个个看着别人挣钱就眼红的瞎折腾,叨叨叨的多久了?以为我们家不知道?就你们能耐?能耐自己去市里弄去。”
说完,她瞪了赵喜红一眼:“你也是个没脑子的破烂货。去看看你大哥干嘛去了,摘个芫荽摘这么长时间。”
“知道了,嫂子别生气。可能是碰上人了。”赵喜红连忙陪笑起身,刘秀兰听得出孙敏这是要撵她走,只能讪笑的跟着赵喜红出去。
到了门口,刘秀兰抿抿唇探头看了一眼院里:“我再回去想一想,现在天冷。想好了,我星期一晚上再同你说进城的事儿。”
她这一次说的小心起来。孙敏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再说,这里面还涉及到人家姑娘的营生。虽然说一个月一百来块钱,看着不多。可这活儿到底是人家自己家人找来的。她再开口,就不太好了。
正如赵喜红之前说的,如果是她自己个儿的家里面,这事儿准能成。她帮忙弄,分一半的钱。可赵喜红现在是住在娘家嫂子家,不当家的。
赵喜红没当回事儿,她手揣兜里暖着:“你自己看,我去找我大哥。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说着就朝赵文山家房后的小菜地过去。正好看他正和村长不知道在说啥。手里捏着一把摘好的芫荽。
“哥,嫂子喊吃饭了。”
赵文山抬头看着她,夹着烟的手指了指她同村长说:“就说这人不经念,这不人就来了。”
“念叨我啥了?”赵喜红走过去不解的看着二人。
“说二敏给你找的那个活儿。村里闲话不少,说是一次四五百的。”
“咋还带涨价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一次四五百的呢?”赵喜红一听村长这么说,顿时乐了。
“哎哟我的天……哈哈哈哈!”她笑的开心的拍拍胸口:“你们也是真厉害,我刚从刘秀兰那里听是一次三四百。这扭头才走了多远啊,就变成四五百了。这是不是过几天,就变成七八千了?”
“哪儿能涨那么快啊!”赵文山也被逗笑了。他摇摇头,看了村长一眼。赵家河也笑,他朝一边弹了弹烟灰:
“这不是都不明就里的,就看着你挣钱眼红吗!”
“那也不能说的这么贵啊!”
“唉!”赵家河无奈的笑笑:“你四哥不是在城里收废品吗?人家就传说,捡垃圾都能城里住高楼,更何况你这个了?还是给药店干活。”
“切!”赵喜红不屑的嗤笑一声:“刚刚刘秀兰还找我,说让我帮忙介绍过去接活儿。这事儿是我能开口的?也不知道她咋想的。”
“就是说这事呢!有人找到我这里,让我给问问。说咋说也是个营生,赚的又多大家一起做。我正好碰到你大哥,想问问是和啥情况?”
“唉!”赵喜红一脸嘲讽的笑着:“还能是啥情况?红眼病的人真多。”
“不然呢?这闲话传的,你又是买衣服又是换新装的,还没事儿往市里跑。村里人啥德行,你不知道啊?有能耐的都跑出去了,现在留着的不是黄土埋脖子的,就是啥也不行混吃等死的。能有啥好心思的?”
赵家河也是不耻他们这做派,但找上门的人多了,三五成说的,他也只能拉着赵文山问问,到底是个啥情况。更何况,要真是一个能一次赚三五百的,那赵文山能让他妹子大大咧咧的干?这事儿一想就有问题,肯定不是真的。
二三十可能,再多些,一百,也有可能。一周一次的事情,不耽搁农活的。
“这事情是二敏之前救了俩熊猫,当时挖了两个药材,拿去药店卖。人家老板看她可怜,给安排的,一周一次。人家也不是没得干活的师傅,一瓶子三块钱,一次最多也就给二十个瓶子。他叔,之前的糊涂事儿你也知道,你说这事儿我咋开口呀!”
赵家河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他吐了口唾沫在:“行了,这事我知道。你只管照顾好孩子就成了。对了,是哪家药房啊?”
“市里面的庆春园。”赵喜红脱口而出:“听说东家是从港城过来的大老板,最近回港城了。说是临近年关,过年去了吧!”
“哦!”赵家河听了一耳朵,也只是有了这么一个印象。他没有多说,只是说后面的事情他会处理。其实心里打鼓,待会儿还得去找大队长确认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些人光看着人家孤儿寡母的挣钱容易,却没想过这里面的机关。
那么多农村丫头,凭啥就只可怜那丫头一个人呢?眼下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猫腻,那丫头胆子大的很。一个人就敢打碎了家里的玻璃,跑上山。别人家离家出走顶多是去相熟的同学家或者亲戚家,甚至下山。这倒好,上山不说还掉在山窝子里面。你说这命大,碰到滑坡下去的没有一下子摔死。
三个人分开各自回家。赵家河叼着烟一脸愁容的打开家门,就看到儿子两口子和亲家的姑娘在那里。
“来了啊!”
“哎,叔!”姑娘笑笑,很是亲切。他那个儿媳妇则不然,直接开口:“阿爹,那喜红姐营生的事儿问清楚了吗?”
“问了!”赵家河看着她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地上踩了踩,找了一个小凳子坐下:“别想了!”
“咋就不能想了?啊……他们家闹得这么稀嚯碎的事儿。这头就是托她找个营生而已。又不是占了她的钱。”正在厨房做饭的赵家河老婆直接出来,有些不乐意的说。
赵家河看了她一眼,一脸不耐烦:“你知道个啥?你求都不懂。那是不占她的钱的事儿?”
“你懂,你知道。你说是个啥求事?”他老婆不客气的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