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也就是十五分钟以内。这个天予历,其实就是二十多年前,一个岳墟人独自研究出来的。”
“独自……研究出来的?”周沛错愕地向他确认。
蔺和点点头,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表情似乎隐隐有了些说不清的微妙变化:“这个岳墟人,名字叫做岳开阳。”
“岳开阳这个人,研究出天予历的时候,其实年龄和你差不了多少。”
蔺和说,“那时候他父亲还是岳墟的家主,他是次子,只是极度不受宠爱。后来岳开阳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岳墟的掌位便自然而然传到了他的手上。”
周沛闻言,更是惊异了:“你是说……他研究出天予历时,还不到二十岁?”
“差不多吧。”
蔺和点点头,又回忆道,“我父亲和他很熟,差不多算是忘年交一样的关系。实际上我家里掌握的那些观星和占卜之术,可以说都是岳开阳司掌时期的岳墟传授分享的。私下里,我爸常说他是这方面的天才。那些星象运转的轨迹,就像烙印在了他脑海里一样,不需要借助观测天象的浑天仪,他就能直接绘出当日的星象图来。”
说着,似乎是唤醒了一些过去的回忆,他便干脆挥开一笔,闲谈似的同周沛继续讲道:“据说岳开阳跟人说话时很容易走神,甚至还会话说半截就走,幼年时极度不通人情世故,经常像个鬼魂似的在墟地里飘着,因此才会不讨他父亲喜欢。”
“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脑子运转得太快了,一般人很难跟上他在想什么。过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有时候,可能就没法理解外界社会中通行的社交规则。不过还好,听说他成年以后,与人来往就没什么障碍了。我印象里小时候见他,也就是个挺喜欢说笑的正常大人,说话莫名其妙总是很准,嗯……”
蔺和莫名眨了下眼,神情里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意味,“只不过总是懒得要命,而且有时候可能还有点儿……恶趣味。”
周沛颇有些愕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之前沈焉似乎同他说过一句,墟地中的“哥白尼或者伽利略还没生出来”,也许他们对于整个时隙世界的认识都是错的。
这个岳开阳,他暗想,听起来就和文艺复兴时代那些著名的科学家相似,可以说是一流的奇才了。
像这些常常走神,在特定的领域过分钻研,乃至于不通人情世故的表现,也是很明显的天才会有的通病。
就是不知道这个岳开阳,除了对观星之术格外擅长以外,还有没有别的研究兴趣,有没有可能把墟地和时隙的本质一并挖掘出来……
周沛正在心头暗暗畅想,然而蔺和在旁,神情中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他继续说道:“那时候已经是九十年代末了,到了这世纪初,墟内外关系越发熟络,这套天予历便也逐渐推广开来,成为我们墟外人维持正常生活的重要倚仗——”
蔺和顿了顿,面色复杂地望向周沛,“但是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零六年,也就是岳开阳二十八岁的时候,他……不幸死在了墟内的灾难当中。”
周沛登时愣住了。
许久,他方才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天予历能精确到特定的某个时刻吗?”
蔺和缓缓地看他一眼,叹气道:“我刚才不是说,岳墟人不仅负责墟外的时隙推算,还有墟内的年历制定吗?其实这么说也不完全,墟内除了年历,其实还有更重要的‘月令’。月令这回事,怎么说呢,就好比墟外的节气,用以标志特定时节的到来。”
他又接着解释道,“但墟内的月令,不是用以指导农事,而是用于指示五墟内的季节和对应的祭祀礼制。五墟内的季节和外界不同……不是按照‘春夏秋冬’的规律来的。
“就比如说,他们可能一年里会有七八次不同的季节,这些季节可能是‘春夏春夏秋春冬’,毫无规律,全靠上一年岳墟人制定的年历来做出提前的判断。而这些季节出现的时长,都是以‘月’为单位,这也是为什么墟中会用‘月令’来代替对季节的说法。”
在周沛错愕的神情中,蔺和再度皱起了眉:“这话讲起来可能有些难以理解,但在五墟人的认知中,如果祭祀的礼制不当,就可能导致墟地内出现大的灾难。”
他轻轻地一摇头,“而岳开阳,就是死于墟内一次……类似的灾难中。”
“那时候我也才十二三岁左右吧,对于这些事,其实只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了。岳开阳死后,岳墟一时找不出能挑大梁的,又因为岳开阳的长姐嫁给了当时谢墟的代家主,没有别的办法,岳墟就暂且由谢墟代为管理;再到后来,因为种种原因……”
蔺和含糊其词道,“谢墟跟学校产生了些龃龉,再之后,我们和岳墟也逐渐疏远了。”
周沛怔怔地听完这段秘辛,像是失语了一样,不自觉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许久过后,他方才冒冒失失地发言:“你是说,因为岳墟现在和学校疏远了,所以才没法制定新的时隙历法?”
他显得有些急切,“就因为这个原因,就可以……把墟外人的性命弃之不顾吗?”
蔺和注视着他,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眼中缓缓漾开。
然而最后,他仅仅只是再度摇了摇头:“不止如此。岳墟如今人才凋敝,就算现如今仍然与墟外交好,按我的记忆,其实也没有谁能……”
他又是一顿,“没有谁能像过去的岳开阳一样,能在短短数月里研究出新的历法了。”
周沛微微垂下头,似是感到分外丧气一般,整个人的情绪状态都显得尤为低落。
蔺和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得出言安慰道:“也用不着这样垂头丧气的……其实还有件事我没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吧,”他下意识隐瞒了部分从沈焉那儿听来的风声,“墟外人已经做好准备召开会谈,同五墟人一起商量应对紊乱时隙的办法。”
周沛仍旧没法释怀:“就算是这样……真的能有办法解决吗?”
蔺和难得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的情容混杂了忧虑和迟疑,是一种极难形容的复杂神态。
片刻,他终于再度开口:“其实我刚才的论断也说不上准确,情况也没糟到这种程度。如果五墟真能联合起来出力,解决的办法……其实也是有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低声说道:“如果说如今的五墟中还有谁,有能力帮助墟外人度过难关,乃至编纂出一套新的时隙历法……”
他的目光有片刻恍惚,像是陷入了一阵久远的回忆之中,“我想恐怕……就只有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