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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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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听的老婆去世了。

死的很突然,心梗猝死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前一天还抱着孩子和老婆开开心心庆生的路听,眨眼就坐上了回丈母娘家的丧车。

路听老婆的娘家是津港最有名的豪门家族,祁家家大业大,唯一宝贝女儿突然去世,葬礼办的也急忙火促。路听到祁家时,整栋庄园都抹上了丧事的苍白色,外面还下着雪,腊月寒冬的风一吹,吹得路听那小身板像是要散了架。

祁家的下人引着路听去换丧服。

路听换好丧服,就坐在女婿的位置,安安静静接待来宾。与祁家来往的都是津港有名的贵族世家,大家与路听面对面磕头,拍拍路听到肩膀掉两滴眼泪表示慰问。

那些宾客吊完唁后,就起身去休息区坐着。过不了一会儿,就听到聚在一起的人,小声细碎开始八卦:

“这怎么就死了呐!太可惜了!”

“老祁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儿,宝贝得很。老两口子现在已经哭疯了,听说是死在视察的路上,惨的哦!那么好的一个大小姐就这么没了啊!”

“倒是祁家大小姐留下那个未亡人……啧啧!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副模样啊!”

“哎——祁小姐女强人,不就好这一口?听说他家小孩喂奶,都是这男的在家里喂!哎呦男的怎么给小孩喂奶啊?那个地方又产不了奶水……”

“……”

这些话不间断传入路听到耳朵里,路听已经习惯了。他擦了擦肿泡了的眼睛,将落下来的碎发别回到耳后,用抹额压了压。

这时,在里屋看孩子的奶妈,悄悄走到了路听身后。

奶妈对着路听说了两句什么。

路听眉眼柔顺听着奶妈的话,奶妈说完,他抬了抬头,眉头微蹙。

“我来喂吧。”

奶妈:“……”

路听站起身,就进了里屋。屋内一直隐隐约约传出婴儿的啼哭声,路听进去没多久,那啼哭声就戛然而止。

又过了二十来分钟,路听出来了。

出来时,他的头发有些凌乱。

白色的前襟,也像是被人扯开过,被婴儿的手抓攥过。

路听无视掉再一次此起彼伏的细碎议论声,将头上的抹额扶正,叠好衣襟,重新坐回到接宾的位置。

……

*

一天的丧事办完,祁家准备晚间的家宴。

白色的丧布挂在门外迎雪飘飘,屋内的灯跳跃着不太温暖的光。家里最疼爱的女儿去世了,祁家人没一个是好脸色的。

路听依旧坐在每一次和祁舒尔一起回家时坐的位置,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能为他挺身而出的妻子,对面是压迫感极强的祁家夫妇。

而祁家人,从上至下,从祁老夫妇到祁家的下人。

都瞧不太起路听。

也是,都入赘祁家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妻子家的。路听“嫁”入祁家后就不工作了,祁舒尔在外打拼事业,他安安心心在家里带小孩。

现在老婆死了。

祁家确实该拿他出气,路听低着头,任听岳父岳母哭着骂他克死了自己的妻子、他们的宝贝女儿。路听用手紧扣着白色丧服,他其实、他其实……他其实,还是想给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丝抚养权。

果然,桌子上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小孩的抚养权问题上。

祁父理所当然就把小孩归为送回祁家让祁母亲自带,他甚至都没有犹豫,也完全没顾虑对面还坐着祁川的亲生父亲。

路听一听他们就这么拍板定案,就要继续下一个话题。他攥了攥衣服,鼓起勇气打断了对面的话,

“川儿不能离开我!”

“……”

饭桌安静了几秒钟。

祁父终于正眼看了一眼路听。

他眯了眯眼,半晌,问路听道,

“你想争川儿的抚养权?”

“……”路听惨白着脸。

但仍旧,艰难一点头,

“是!”

他在祁父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轻蔑。

但祁家是大户人家,教养当道。祁父最终还是忍住不快,对哭肿眼皮的路听语重心长劝道,

“听听,”

“你能拿什么,来养川儿呢?”

祁父:“从你和舒尔结婚,你吃祁家的用祁家的开销祁家的。以前舒尔在外打拼你负责养家,现在舒尔死了,你也没工作,你拿什么来养活你和川儿?”

“再说川儿,川儿从降生到现在,所有尿不湿奶粉,婴儿床婴儿衣服婴儿玩具,哪一样开销低于两个w?川儿也是我们的外孙,我们的掌上明珠,他若跟着你,生活质量断崖下降。你说我们作为川儿的外公外婆,能忍心看他受苦吗?”

“我……”

祁父一摆手,甩出来这些凭证,句句几乎都戳死了路听的命脉。

是啊,每一条,都说的字字有理。

路听再一次低下头去,眼眶也再一次红了。祁父说的没有一丁点儿错,他哪能配给祁家的外孙当监护人啊。

可是,可是……

他想着祁川第一声“爸爸”是对着他叫的,第一次招手也是对着他招到,甚至……连祁川第一口奶,也都是他夹着奶瓶喂的。

路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一圈,“啪嗒”,没收住,砸在了膝盖上的丧服里。

哗啦——

后面的中式推拉门突然被管家拉开,屋内卷入一阵凉风,饭厅突然就安静了,路听眼泪一顿,缓缓抬头随着细碎议论声往冷风源头望去。

一个穿着黑色羊绒长风衣的男人,威严挺拔出现在饭堂正门。

他的气场异常的强大,强大到就连身为一家之主的祁老爷子都停下了说话声。男人目光在阔大的饭厅环绕了一圈,扫过路听时,完全没有任何停留。

祁聿风,祁家长子,当今祁氏集团的首席掌权人。

祁聿风完全不像是回来奔丧的,妹妹过世,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点儿悲伤都看不出。祁聿风在祁老爷子旁边坐下,脱了大衣,递给管家。

路听就坐在他的对面。

此时此刻的路听,早已重新低下头去。

其实,在祁家,话语权最大的,另有其人。

祁聿风来后,餐桌上的话题不再是家长里短。饭上齐,祁聿风掌管着一整桌的话题,从天南到海北,从政治到经济。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跟路听说过一句话。

*

祁家没有第一夜守灵的习俗,空荡荡的灵堂,白布挂垂,十二月风雪肆意飘。

祁家家大业大,夜半来吊唁送丧的人也不胜其数。祁家老两口睡下,祁聿风接待完午夜场,压着喝了很多的身子。

一言不发往灵堂走。

他身上沾了一些飘雪,进屋时寒气扑鼻。灵堂周围的走廊也静悄悄,大团大团吊唁送来的白色花圈堆满了木地板两侧。

在空寂的灵堂正中央,他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路听还穿着白天里的丧服,柔软的短发下细着白色的抹额。他跪在妹妹白色相框前,抱着他们才一岁大的孩子。

压抑了一整天的悲伤释放,呜呜哭着,泣不成声。

路听哭了得有很长时间,他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亡妻,徒留他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眼泪快要掉干,他忽然感觉到怀抱中的儿子动了动。

小娃娃嘴巴一瘪,要哇哇哭的迹象!

这里可是灵堂!路听抱起宝宝,看了看,应该是肚子饿了。他不能回自己屋,因为他的房间距离这里太远了。而周围就近的屋子要么有人睡觉要么被锁上,他出不去,也没地方去给孩子喂奶。

路听想了想,环绕了一下四周。他低下头去,熟练解开了丧衣。

祁川是他一手带大的,在要喝母乳的年纪,祁舒尔不愿意□□走形,刚出生的小祁川饿得哇哇大哭,路听被迫没办法了,学着别人家的妈妈,袒/胸露/乳,胳膊夹着灌了奶粉的奶瓶,一口一口喂他们的儿子。

路听已经习惯了,双乳也因为儿子日复一日的抓捏,变得比其他男人都/大。路听熟练夹上奶瓶,哄着宝宝,嘴贴着他的月匈。

风拂过灵堂正门,吹起了沉默的风衣摆。路听喂了一会儿奶,感觉到了一阵奇怪的凉风。

这里是灵堂!窗户都关着,怎么可能有风?

路听抱着孩子,抬起头左右张望。最后他往灵堂正大门的方向望去,脖颈缓慢转,一袭不属于这个大堂的黑色风衣,一寸寸切入他的目光。

当他看清楚风衣的主人那一刻。

或许因为紧张的缘故,怀中吃完奶的宝宝又开始哭了起来。路听慌慌张张去哄宝宝,一个不注意胳膊猛的一挤。

夹在腋下的奶瓶,忽然就飞了出去。

刹那间,奶瓶散开,里面香嘟嘟的泡奶粉,全部洒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刻,屋内都是腥涩甜腻的奶香味。

丧幡吹动,十二月的凉风肆意卷着飘白的雪花。头发上、眼睫毛上都沾满了粘稠的奶液。那些奶液顺着他脸颊,划过他鲜红的嘴唇、脖颈。

还有被小娃娃玩的红宝石,红宝石微石更,被揉捏的都有些月中大。

他透过那一滴滴坠落的奶液,他看到被他叫做“大舅哥”的那个男人站在那里。冷面如霜,眼底还夹杂有一丝轻蔑。

一言不发,望着跪坐在灵堂,浑身洒满奶水、狼狈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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