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话剧演员定员公示发布到了校园宣传栏。顾覃和周雨的名字赫然在列。

一中的学生们很谨慎，大家心照不宣地默议，小秘密总能让老师察觉不到。周雨再次体会到了人在校中走，关注随处在的感觉。

走过篮球场，会有人小声喊她的名字；食堂里排队时前面的学生会因为她的存在而频频回头；大家都想要看一看这位新选出的白雪公主到底够不够白，够不够美。

而顾覃，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太多的关注让二人的行迹在校园无处遁形。索性他俩在校园连午餐都不聚了。乖乖地扮起了陌生人，放学都不敢走在一起。周雨第一次对顾覃老戴着鸭舌帽的行为有了同感。

夜里，周雨举着电话和顾覃抱怨：“你说，你当初干嘛要选当王子？如果不是你去当王子，我都不会参加这个竞选。烦死了。现在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咱们，一点隐私都没了。”

顾覃：“他们早该发现了。现在才知道，已经是眼睛有问题了？”

周雨：“......”

顾覃：“怎么不说话了？”

周雨：“我在消化你的狂言。”

顾覃：“ 那你待会儿小心消化不良。因为我要告诉你，我是王老师钦点的，免竞直接当的王子！”

周雨： “ 啊？这么厉害。我可是在众多王子的迷妹里披荆斩棘杀出来的公主。怎么样，王子？感受到我手里的血腥味了吗？”

顾覃：“ 啧......血腥味没尝过，宫保鸡丁味儿，青椒肉丝味儿，番茄鸡蛋味儿各尝过一遍，你说的血腥味儿，什么时候让我尝尝？” 话罢，顾覃已经笑出了颤音儿。

周雨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出他在说些什么。羞红了脸，她一把将自己蒙在头上的被子拿掉散热还伸出手哈了两口气，仔细闻了闻——薄荷味儿的。

心想道：我在他嘴里只留过菜底味儿吗？难道下次......还要买口香糖？那种只留甜味的软胶皮，挺不便宜。周雨重新将被子盖住，小声问道：“ 在《白雪公主》里，王子和公主是不是只有一场对手戏？” 顾覃在电话里笑得更大声了，“何止啊，我的公主，王子在童话里有且只有一场戏好吗？”

周雨将童话梗概大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惊奇地发现，《 白雪公主》是一部大女主戏，她几乎要和每个演员对台词！ 这让英语口语本就不强的周雨简直要犯焦虑症了！听着顾覃那边的笑声周雨气得直跳床。

顾覃：“你最近上网了吗？”

周雨还在气头上，心里盘算着自己费劲巴拉地抢了多么亏本的烂摊子——“没！”

顾覃：“光良的《童话》听过没？”

周雨听过，但佯装——“没听过！”带着浓浓的怨气。

顾覃听出她在说气话，轻声道：“那，我给你唱......” 慢慢地，顾覃清亮的嗓音在听筒里响起，那缠满了情义的歌声钻进周雨耳中化成一根线，温柔地包裹起她的心脏，像被他的手窝着。

周雨全身放松，将脸埋入臂弯，她拇指摁下了录音键 ：“......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哦 ~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 。周雨，你是我的公主，I will always love you 。”

周雨在柔情蜜意里化干了怒气，终于嘴角泛起笑，“哼。”

顾覃： “怎么样？好听吗？ ”

周雨： “嗯。”

顾覃被这声嗯，苏化了身体，“换你了，给我唱首歌。”

周雨：“想听什么？”

顾覃：“刚才不是告诉你了？ I will always love you. ”

周雨： “顾同学，你的要求有点过分啊，我要是能唱出 Whiteney Houston 的歌，我就不用上学了，就地出道，岁数刚好。”

顾覃：“我要求不高啊，又没说必须在调上，你给我唱一个嘛，求你了。”

周雨不好意思，面对音声扭捏的顾覃，也没吐口。

“不，我不，我才不。”

顾覃：“你唱嘛，你要给我唱，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好嘛？”

周雨想了想，“我对你没什么要求啊，再说了我要求你什么你不答应？” 顾覃唉出一口气，“好吧，谁让你是我的公主。”

结束了电话粥，周雨走出卧室，看林清涟屋里还亮着灯，便进去看看。屋里，林清涟把抽屉里的现金拿在手里，抽出了一小撮。周雨轻声慢步地，“妈？” 林清涟脸上挂着笑，“嗯？”

周雨：“你发工资了？” 林清涟恬笑着摇摇头，“ 周五发，还有两天。” 她看了看手中的现金，解释道：“ 妈妈今天去了商场，试了几套衣服，非常难得的折扣，全场一折。” 周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一折？那商场还不挤满了人，一折的衣服都靠抢吧？”

林清涟：“ 没有，可能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商场里人很少。我没带钱，人家给我开了票，等我交钱再取衣服。”

周雨：“还可以这样。那衣服多少钱？”

林清涟： “其实要不打折，我肯定是不会买的。衣服很贵，打完折还 400 多。”

周雨：“ 原价 4000 多啊。要不打折嘛，这么贵肯定卖不出去。”

林清涟：“贵有贵的道理，衣服很好看，也很显档次，我还想多买几身，可惜，我不想花太多。闺女，周六咱们去逛商场吧。”

周雨：“好啊，打折应该不止一天吧，周末肯定还有，我也要买一折的衣服。嘿嘿。”

***

一中专门为参演话剧的学生开了间舞蹈教室做排练厅。大家先在英语王老师的带领下开了见面会。简单的欢迎寒暄之后，王老师说道：“ 同学们，本次英语节非常不同，你们赶上了千载难逢的大机遇——有家委会出资上百万支持！咱们的活动，从灯光、 道具、 服装等各方面都会有质的提升。为了保障学长们的学习，本次话剧成员，大家也都看见了，基本上都是高一年级的学生。不要以为被选上是因为自己多么优秀，如果你来观看英语节前面的演讲、辩论、歌曲等节目。”

“那些高二、高三的学姐学哥们以及高一的英语特长生们的表现一定会亮瞎你们的眼睛。但是，我不是想要碾压你们的自信而是要激起你们的斗志！为了提升节目水平，家委会主席为咱们请来了川州市外国语学院的外教老师 Babara 女士。她将在下周三参与到你们的排练中去。非常难得的机会啊，而且 Babara 是英籍的。” 王老师将话剧排演宣传得绘声绘色，也发挥了一中教师惯有的蛊惑人心的能力。

确实，在座的小演员们都被王老师煽动得群情盎然，个个眼中火光璀璨。王老师满意地查看一圈在座学生的表情，包括几个懵懂的道具演员，继续道：“我把以前学长们整理使用过的剧本已经按照角色发给大家了，你们好好回家背台词。如果有好的想法，可以对剧本进行改编，不过，要交我审查合格才能用，知道吗？”

“知道了”几个重要角色稀稀两两地应着。

王老师：“ 本次《白雪公主》话剧负责人，高一 C 班樊尔。樊尔你起立，大家认识一下。以后每周三下午活动课，你们可以跟班主任提前打好招呼，来排练室排练。”

负责人是自己熟悉的同学，周雨感觉压力减小了些，视线绕场一圈，她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也了解了几名主演。其中司一民扮演猎人，脱利雅扮演皇后，几个眼熟又不太认识的男生扮演七个小矮人，还有若干侍者和道具人。

可喜可贺，许静争取到了侍者的角色。樊尔：“ 大家看看手里的台词有没有发错，核对一下角色有没有认错的，如果没有，咱们每周三活动课在此排练，签到记考勤。大家都是学校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一定要认真对待排练。大家拿好台词，回家好好背。请问还有什么要补充得吗？没有的话，大家散会。”

周雨将下巴抵在厚厚的台词本上，抬眼和几个小矮人对视，其中五个男生神色沮丧，一脸逼良为娼的无奈，而另外两个男生却很高兴，起身时便翻着台本，嘴里已经开始默读。还没纳闷出个结果，周雨被顾覃拽起衣角，继而挽着胳膊，推出了门外。

顾覃： “看什么呢？有王子在这不看，看那几个小矮人。”

周雨： “怎么我看有几个小矮人很不高兴？”

顾覃： “ 其中五个是比我还提前内定的，王老师本以为演员很难找，谁知道后来这么多报名的。”

周雨瞳孔飞到了眼角，斜觑向高高的顾覃，心想，还不是你招蜂引蝶引来的。她执拗地从他手中抽走了手臂，气嘟嘟地讲道：“ 光天化日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 话罢，含羞怯步地跑开了。

顾覃修长的手指僵在半空，抿紧了嘴巴，闷出一口哼气。

林清涟终于拿到了人生的第一份工资。周末她和周雨一起坐公交来到了成林道上最大的商场——金斌商厦。她们先坐电梯直接来到了四楼女装部，在收银台交齐了未付的货款。

服务员：“您好欢迎来到 Sihouette。”

林清涟：“您好，我来取衣服，这是票据。服务员拿起票据，想起了吴经理叮嘱的衣服。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热。

服务员：“林女士是吧，我们恭候多时了。小丽，把吴经理安排的衣服拿出来。林清涟和周雨被安排坐进了试衣间外的沙发上，茶水还没晾凉，就看到喜笑颜开的服务员姐姐举着三条裙子来到了母女面前。林清涟愣了好几秒才知道这三条裙子都是自己的。但其实自己只买了最外面那套黑色西装套裙。

林清涟：“我就买了一套衣服。”

服务员：“ 对，您就买了这一套。但是您太幸运了，我们另外两套断码的裙子搁置好几年都卖不出去，所以全当优惠打包送您了。” 林清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周雨在一旁给她拼命使眼色：看，我猜的对吧，太贵的衣服一般都卖不出去。

周雨：“今天商场还一折吗？”

服务员：“ 今天一折活动取消了，不过您可以留一下电话，如果我们再搞活动一定通知您。”

周雨：“好啊好啊，妈，你给服务员姐姐留个电话。” 林清涟还萦绕在意外的思绪中，突然被女儿叫住，回过神来把电话留给了服务员，“ 那个，另外两件衣服，我可以看看吗？”

服务员：“当然，我建议您去试试，衣服穿在身上看效果最好。”

周雨：“ 妈你去试试，我也好想看你穿裙子，这两条浅色的，都没见你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商场里光线好，你在这试吧。”

林清涟：“好吧，那我去试一试。” 赠送的两件衣服，一件是露肩长裙，不知设计师是怎么剪裁的，穿在身上把林清涟婀娜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瘪瘪的胯骨被收紧的腰线衬托得丰满圆润。

周雨看呆了，那件映着莹润光泽的衣裙像是林清涟贴身长出的鳞肉，她第一次从母亲身上看到了女神般的光辉。

旁边的服务员对着镜子拍照，将林清涟散发着裙的样子拍了下来。慵懒的秀发撇在一边，光洁的颈肩如玉般夺目，凹凸的身段将女主人内心不敢宣之于口的美丽嚣张地展现出来。对着镜子，林清涟也看呆了。

先敬罗衫后敬人，林清涟沉默的脸上浮现一股肃穆。对比来时的装扮，她感到自己的灵魂被重塑了，有了新的价值。她回头望向周雨，脸上露出了克制的微笑。

林清涟： “请问，这衣服能换吗？”

服务员：“林女士，这衣服穿在您身上跟量身定做的一样，为什么要换呢？”

林清涟： “ 衣服很漂亮，但我平时没什么场合穿，有没有年轻点的衣服？最后一件我不试了，如果能换的话，我想让我女儿试一件。” 服务员看了一眼周雨，上下打量了一下，笑着对林清涟说道：“ 有的，您稍等，您女儿年轻。和您一样有气质，我们有短一点的连衣裙，您看这件怎么样？这条是夏季的，还有这件，秋冬连衣裙，颜色浅，适合年轻人。”

林清涟拿过两件衣服，看到了周雨期待的眼神。“妈，我也要试。” 周雨兴奋地取过衣服，很快试了两条裙子，林清涟看着女儿出出进进试衣间，穿上漂亮裙子的周雨美得像坠落人间的天使，身上仿佛背着一双隐形的翅膀。林清涟掏出价签，看到裙子的价格， 3899 ， 4699 。

她问道： “可以换吗？还有优惠吗？”

服务员： “您稍等，我去问问。” 服务员将电话打给了吴经理。

吴晓峰接了电话。

“ 你找个理由，大人的衣服要送出去，小孩的衣服也要送出去。唉？等等，算了，你让大人收衣服，小孩的就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服务员：“ 好的 ”

“ 对不起啊，林女士，您女儿试的这两件没有折扣。换也是不行的，我们衣服一个号码就一件，这两件是新款。”

林清涟望向周雨，要说的话还没出口，周雨便说道：“妈，衣服太贵了，没有优惠咱们不买。哎呀，这衣服挂着看不出来好，穿上却美的不像话，妈，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林清涟将头轻轻搭在女儿肩窝，对着镜子说道：“当然是因为我的周雨太美了。 ”

周雨： “对，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林清涟：“确定不拿一件？”

周雨： “确定。 ”

林清涟： “好吧，我只拿自己的。”

服务员： “那第三件您还要试吗？”

林清涟： “不用了，一定很好看。我直接拿走吧。”

服务员： “好，我帮您包起来。” 母女二人拿完衣服，又逛了逛商场，可能是试过的衣服太美，其他的衣物都没怎么引起她们的兴趣，最后二人在地下超市大采购了一番。

周雨：“早知道超市排队要这么久，真不如不进来买了。楼下小超市也挺好的。”

林清涟：“ 楼下超市没有这么全的酱货，现在电视上常说一站式购物，就是让你只去一个地方把所有想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排队的时间比你跑四五个商店要节省时间。有得必有失。”

周雨讪讪地撅起了嘴，百无聊赖的趴在购物车上，看着收银员行云流水地扫码操作，眼神空洞。

敬斌收到了吴晓峰转发来的照片，林清涟穿上了他亲自选的晚礼服裙。

最是那一抹低头颔首的温柔，敬斌咬了下舌尖，盯着照片中不着乌发的白颈，胸中涌腾起一股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