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没喝过好的。”凤行舟端茶轻嗅。楼长渊嫌弃这茶水也有缘由，这茶水算不得仙灵茶，比之寻常中阶灵草都要差些。
“好的？”
凤行舟一怔，诧异道：“你那里没有这些东西吗？”
“口腹之欲，我不喜欢，也没有。”
“雪川仙露。”凤行舟恍然，懒散靠坐椅背，凤目流转唇角噙笑，“等我能开三层灵境，我请你尝尝，那滋味儿，啧……”
“就是可惜，我也未存下多少，这东西要的时日长，我这么些年省着喝，也才攒下小半壶。先说好，不能白喝。”她指尖聚灵，眉头忽地一跳，灵气顿散。
嗯？
她坐直身子，凝神探入仙府灵境，只剩下一条缝供她的灵识出入。
怎的……又闭合了？
凤行舟只觉后背发凉。灵识再探，还是跟方才一般无二，再盘坐内视，丹田完好，可是那灵力一直在丹田盘旋，被锁在丹田里，难去别处。
“大爷的！”凤行舟面色难看，咬牙道，“我又用不了灵力了！”
为以防万一，她探入仙府灵境一层，先将死修那里缴获的乾坤袋和无主乾坤袋取出打上灵印，又将一层里边能用的灵器灵药灵草移到无主乾坤袋里，才松一口气。
楼长渊抱着灵剑，也不知在想什么。凤行舟郁闷地喝完杯中茶水，才听他缓缓道：“不打太强的，就能活。雪川仙露，又是什么？”
“我也不想打，但是他们总爱找我麻烦啊！”
凤行舟觉得头疼。
她来玄灵境一遭，先是丹田被废被区区入道期灵兽撞飞，后来身体修复了又遇到死修，好不容易灵宝有了炼化的迹象，又被天境后期妖兽一通追杀。
完事了还遇上鲛人族内斗，楼长渊帮倒忙，唯一的好处就是丹田重塑，可这灵力时有时无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怕是天要亡她！
不过……
凤行舟悄然望一眼楼长渊，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总不能再给她重创了吧……
若真的还能被他重创，她凤行舟仨字倒过来写！
“雪川仙露，你没说是什么。”
凤行舟叹口气，终于还是挫败。
“就是浮雪山上最高处长的浮雪花收集来的花露。浮雪花五十年一开，五十年才能装满一壶，还得花一百五十年沉淀。算算日子，二百年才能成一壶。”
“我那些攒下来的都是各处去买的，他们那些老家伙，知道我爱喝就总给我开高价，若非我家底厚，恐怕都不够让他们坑的！”
她越说越气，想起上界那些个老不修就觉得他们是一群不讲道义老顽童。他们总爱抢在她前头结伴去找仙露，就为了拿来高价卖给她！
“抢来，不行吗？”楼长渊说得很是认真，“喜欢的东西，可以抢，抢到了就是谁的。”
凤行舟哑然，突然起身，撑在桌上俯身靠近他：“那你给我抢啊，看看会不会被那山里的神兽叨。”
栖梧城中修士行色匆匆，不似别处那么闲适，连茶楼里人不多，三两人一桌，点上灵茶灵果随便吃些就作罢。
楼长渊先放话予她魔丹相抵，凤行舟挣扎片刻，索性将这里的仙食灵茶挨着点了推到他面前，挑眉道：“你都试试罢，就是不知，这些灵力于你有无助益。”
“并无，我吸纳不了，需转化。”他吃得倒是乖巧，她推来什么就浅尝一口，闷不吭声地把她推来的都吃了个遍。
傻呆呆的。
凤行舟心底嗤一声，撑着下巴忽然觉察出一丝极为熟悉的气息。
天风灵息！
她猛地起身，楼长渊眼疾手快拦住她：“做什么？”
这边动静太大，惹得旁的修士看来，见是个貌美女修，又见有人拉着她不放，自是觉着好奇。
凤行舟无奈得很，就那一瞬间，她感应到了与她一模一样的天风灵息。那熟悉的气息，只这片刻功夫，就消失不见。
她当着众人面，俯身到楼长渊耳畔，低声道：“天风灵息，我要去找。”
如她预料的，她一靠近，楼长渊就后撤退开。
她哂笑一声，扔下几块下品灵石，眨眼功夫就消失在茶楼里。
楼长渊默了默，寻她气息跟上。
“这人不知好歹，不如仙子跟我走罢。”一人迎面而来。他二十出头模样，红衣负剑腰挂酒囊，剑眉星目面目清朗，笑得一团和气，“仙子，意下如何呀？”
凤行舟与他错身而过时，笑答：“那恐怕不行，他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抢到手的道侣。”
跟在后面的楼长渊身形一顿，险些爆出魔息。
“那可惜了啊……”红衣青年笑得意味深长。
凤行舟一路追天风灵息而去，直追到一处三层小楼前，正欲进去，便被人拦下。
“这位仙子，此处不可随意进出，你是买物还是出物？”这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守门修士竟都是玄黄后期，他谦和道，“若非买卖，那便请回吧。”
凤行舟抬头一看，才见门口牌匾上书珍宝阁三字，她心思一转忙应道：“买！”
“入阁者须持珍宝笺或是押五百上品灵石方可入内，仙子是？”
五百上品灵石？这可不是小数目，这又是哪里的场子敢这样狮子大开口？
她凤目微眯，细看之下，才见檐下悬一枚玉色牌，上面灵印生辉，隐隐透出天境修士气息。三层小楼虽小，却异常坚固，恐怕是有哪家大修士坐镇。
如此看来，硬闯不得……
“那我出！”凤行舟翻手间摸出个青玉匣，玉匣华光流转，只打开一道缝，灵气登时涌出。
守门修士惊异，连忙起了传讯符。
不多时就有个三十出头模样的人匆匆出来，他听守门修士耳语几句，视线落在凤行舟手中那个青玉匣上，眼神一凝。
他迎上来，一揖：“听闻出物，小子拿不准主意，便唤我前来。道友，里面请。”
周遭看来的人越发多，凤行舟收去青玉匣安然入内。她刚踏入，就听守门修士道：“这位道友，此处不可随意出入，你是买物还是出物？”
转头望去，果然是楼长渊。
“师弟，早说了要跟紧些，怎的又这么慢？”她拉过他，歉意道，“这是我师弟，我同他一起来的。应当也能一起入内吧？”
“这是自然，二位请跟我来。”
珍宝阁一层人声鼎沸，聚在摊位前品头论足，屋里摊位少，却都是些稀罕物，随意一件都能值上数百上品灵石。她避开散乱灵力，驱动体内天风灵息去搜寻同源风灵。
不多时，她就将目光锁定在楼上。
“在上面？”一层太过拥挤，楼长渊被迫站在她身侧，他压下想靠得更近的冲动，打量周遭修士。
这里的修士，玄黄境居多，只有零散两个地境。
凤行舟跟着来迎的修士上二楼，将手中青玉匣递给他至一处桌案前登记，状似不经意问了一句：“三楼是什么地方？”
“三楼是接待贵客的地方。想来二位是第一次来我珍宝阁吧，不如这般，待登记后，我同二位去一旁说。按着这里头灵草的品级，道友是能上得二楼的，若是要去三楼，那还差些。”
他掂掂手里的青玉匣，沉吟片刻，接着道：“珍宝阁里不作一口价。既然道友要出物，那便也要待今日夜里的竞价会了。”
“初估这株灵草在一千上品灵石往上，正好安排在今夜后半场，道友意下如何？”
“那就有劳道友了，道友如何称呼？”
那修士咧嘴一笑：“叫我老五就成。再过两个时辰竞价会就开了，道友记得来才是。若是看到喜欢的也可竞价。”
“好。”凤行舟压下心绪，手指曲起攥紧。她好像……感知出来那是什么了。
它跟她同根同源，或说它早已是她的一部分，两千余年的陪伴，它就是化作齑粉她都能认出来。
“凤行舟。”楼长渊站在她身侧轻唤一声，他眉头微蹙，“你怎么了？我……”
他神色复杂，抬手抚上胸口，眼中疑惑。方才那一瞬间，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觉。使得他心口酸胀，又带来一份沉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什么。”凤行舟猛然回神，不由分说拉着他，头也不回道，“登记好了，我们去逛逛吧。”
二楼只有寥寥几人，凤行舟嫌没人气，便要去一楼。
楼长渊的视线落在她拉着他的那只手上，很好看的手。他忽然想起来，她的武器是偏门的兵刃，他都叫不出名字。
忽然，她驻足在一处狭小的三方有帷幕的摊子前，她一靠近，身后帷幕就放下。
这里有七个银白球，错落有致浮在空中，有意思的是，银白圆球里有七色宝光流转，明明灭灭甚是漂亮。
指尖点上银白球时，自里面化出一只银白灵蝶，乖顺地伏在她指尖。
“楼长渊，你有灵力给它吃吃吗？”她将灵蝶举到楼长渊眼前，歪头笑道，“它好像饿了，给它点灵力就好。”
楼长渊沉默片刻，指尖浮起星星点点火色，是火元灵最常见的火焰。
灵蝶果真饿了，它煽动翅膀，飘飘悠悠就飞去他指尖。细长的喙探出来，翅膀一拍一拍地吸食灵力，待它吸食完，银白翅膀竟变作了跟火元灵相同的颜色。
“好有意思的小东西。”凤行舟心情愉悦起来，又将余下六个银白球里的灵蝶引出来，通通递给楼长渊。
七只灵蝶都变成火色上下翩飞，像是明灭灯火，落在她手掌和脸上。她总伸手去点它们翅膀，还捧起来给他看。
被她捧在手心的灵蝶，忽然化作好十几只小灵蝶纷飞，它们腾起火焰，映在楼长渊的瞳孔中。
“你很喜欢。”
凤行舟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旋即笑叹：“这些灵物，它们喜欢是当真喜欢。”
她看着小灵蝶最后化作纷飞光点重回银白球中，眼前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她又凝不起灵力了，丹田重塑好也无甚大用。
“噼啪”一声轻响，黑暗无光的帷幕里再度被照亮。
他手中有一只蝶，红白交织的烛焰凝出的一只双色蝶。它带着灼热气息静静飘在他掌心。
“它们是这样吗？我方才没细看。”
这是一只好灵动的蝶。
她久久不语，楼长渊又觉心头有些怪异的感觉：“这个感觉，是什么？”
他任那只蝶从他掌心翩飞至她肩头，抬手指指自己心口：“很难受。可是，你高兴的时候，它好像……就好了。”
微弱火光里，他蹙着眉，声音艰涩：“凤行舟，你若还是不高兴，能不能离我远些？”
“好。”
凤行舟退开数步，掀开帷幕走出去。外间不知何时热闹起来。帷幕不知是什么布匹制成的，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自然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景象。
在楼长渊指着心口问她那感觉是什么的时候，她才回神细细思索。楼长渊竟能觉察到她心绪如何，不难猜，是他们体内的灵宝作祟。
夜幕低垂时，珍宝阁里灯火通明，她坐在二层看台，老五也来她身侧坐下。
“今日有不少好东西，奇珍异宝，也不知他们哪里搞来的，比往年多出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