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过会我坐后面,姨想睡会儿。”芳姨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很疲惫。
姜满绿看着芳姨眼里的红血丝点点头。
牧马人的越野车底盘高,姜满绿坐在副驾驶,视野开阔,前路清晰。她上车后没将外套脱下,反观驾驶位的人,外套下面是件黑色的背心,款式普通,淘宝上二十块钱能买两三件,但穿在他身上有种别样的效果,背心贴身穿着,胸肌依稀可见,臂膀的肌肉在他握住方向盘时线条要更加清晰。
姜满绿有些手痒,既想亲手触摸实物,又想动笔记录下来,如果现在有绘画工具,她大概已经开始低头画了。
“小叶。”
芳姨突然喊了一声,姜满绿回过神,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嗯?”声调上扬。
“回去的时候车开慢点。”芳姨可能一时间没人分享,她只能跟姜满绿说,“小丫头你都不知道,昨晚来的时候路都看不见,他那车开的是嘎嘎快,我这辈子没坐过那么快的车。”
“听见没?回去没那么赶了,你开慢点,安全第一。”芳姨不放心,又嘱咐他几句,“千万别开快车,还在山上,危险。”
说到快车,姜满绿想起第一天他开的观光车,那样他都无所顾忌,越野可能更胜。
“听见了。”席冬易拧动钥匙,发动车子。
“安全带。”他望了后视镜一眼。
“哦,好。”
姜满绿将两只袖子撸起,挽到手肘处,摸到座位侧身的安全带,拉到身前。
芳姨最开始还会跟前面两个年轻人搭话,后来发现这两人是一个比一个闷,一点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实在无趣,觉得没劲。她昨晚大概没有休息好,现在一个人躺在后排的座位上,车厢里响起微弱地鼾声。
姜满绿自然听见了。
“昨天晚上,麻烦了。”从醒来到现在,姜满绿还没有正式跟他道谢,她轻声道。
从写生开始仿佛一直都在麻烦他,姜满绿觉得自己的手段也挺低级的,一点技巧都没有,设身处地代入一下他,如果有个人这样接近自己她恐怕会觉得烦。
“嗯。”
“感谢。”姜满绿换了个词,虽然和谢谢殊途同归吧。
“嗯。”
席冬易倒是全应下了,一个字,格外高冷。
“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我回去把钱转你。”
“行。”
话题中止,两人都不在开口。
姜满绿沉默,她属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平常她不会费劲脑汁去和一个人找共同话题,况且对方好像并不想与她多谈。
姜满绿轻声叹了口气,自以为声音很小,但还是惹的人余光瞄了她一眼。
席冬易一路都是匀速,速度正常,没有任何超速地行为。
姜满绿中午才醒,已然睡够,现在没有丝毫睡意。她两手空空来的,自然两手空空回去,最初还有点新奇劲,但司机沉默无言,渐渐也感到无聊,她将头扭到一边,窗外风景一闪而过。
她有印象,来的第一天,就是走的这条路,水泥公路并不宽阔,有一段还在修复。这是在加油站上过厕所后的那一段路程,姜满绿当时挺清醒,她现在没有任何电子设备,司机也不用GPS,只能在心里计算,从这到酒店少说有一个多小时的行程。
来时坐在大巴车上,漫山是触目惊心的绿,但现在绿的并不纯粹,比一开始要更闷,没有生意的绿,而其中又参杂着黄橙,再过段时间恐怕颜色要更深邃。
路边的白桦林最明显,枝干光秃秃,一片叶子不剩,只有发白的树干屹立在林间。
到达酒店,下车后,席冬易将车钥匙还给芳姨再把药给了姜满绿后就先进了酒店,他照旧走楼梯上去的。
姜满绿和芳姨在等电梯。
“幸好小叶跟你住同一楼层,不然情况就糟了。”芳姨感叹,
“嗯。他不是……”姜满绿犹豫一瞬,但还是继续问下去,“景区的员工吗?为什么住在这?”
虽然他好像也是酒店的员工,但总感觉太太过自由。
“他一开始其实是游客,过来散心的,住在我们这,跟普通的住店不太一样。”
电梯到一楼,芳姨顿了下,两人走进去。
“他期限直接租了一间房三个月,后来待久了,可能觉得无聊,没事干闲的,那段时间景区那段时间正好缺人,他就去应聘了,之后就一直在这边住下了。”
“他在这不止三个月?”跟酒店的人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是啊,来了有大半年,今年开春时候来的,当时头发还没那么长呢,后来他头发也不减,不过小叶长得好看,留长发也帅。”芳姨笑道。
显示屏数字跳动到五。
电梯门合打开的那一瞬姜满绿想起一件事,她忘了找前台要备用房卡,酒店冷冷清清,可想而知,学校大部队还没有回,现在回去还是被锁在门口。
芳姨住在楼上,她只得先下电梯。
整个酒店只有一间电梯,姜满绿正要往楼梯间走去,看到席冬易靠在墙边。
“房卡。”对方伸手拦住了她。
姜满绿想起他昨天还下去给自己拿备用房卡了。
“好。”
“用完记得还给前台。”
“嗯。”
姜满绿眼看他就要走。
“等等。”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下她快速将外套脱下递给他,“衣服。”
姜满绿从床头摸到手机,看到未接来电不禁头大,不说苏冉的,光她们老师的电话就有几十个。
不过都集中在昨晚七八点的时候,后续就没有来电,微信消息和电话同样也是,突然就停下来。
姜满绿手指在屏幕敲了会,先给她们专业课老师解释缘由,然后挨个给她发消息的同学回了个报平安的消息,电子设备都在身边反倒没那么想玩,便将手机放到一边充电,转而坐到桌前,翻开那个速写本,摸根笔就开始画起来。
手感好,落笔没有任何犹豫,中途也没有停顿,约莫两幅画的时间,姜满绿听到敲门声,她将速写本压到专业书底下,起身,开门。
“原来还活着呢。”苏冉调侃。
“嗯哼,大难不死。”
“没事就好。”苏冉走进屋里,把身上的书包放下。
“你真吓人,昨晚上都快吓死我了,中午给你发消息你不回,觉得你在睡觉,晚上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真怕你一个人睡死在屋子里。”
“当时手机不在身边。”姜满绿解释。她没想到当时竟然就在走廊上昏过去,而且情况紧急,他也不可能会想着将她的手机带上。
“我知道,话说那帅哥司机算不算你的救命恩人?”
“你知道他送我去医院的?”姜满绿意外。
“是啊,不还有酒店的老板娘一起吗?当时不止我害怕,杨老师他也可怕了,联系不上你,后来他又联系到酒店老板,才知道你烧昏过去送到医院了。”
“抱歉。”
“生病又不是你想的,干嘛觉得抱歉。”
姜满绿一时间无言,是她想的。
心中那个阴暗角落滋生的想法,生病就可以留下。
这场病纯属她自己作的,大半夜,洗完澡,不吹头不穿衣服,硬生生地吹凉风,她不发烧谁发烧。
她本意很简单,觉得只剩下两天,不想去其他景区离开酒店,想趁这两天时间和他再产生一些交集。
交集是产生了,不过没那么美好。
而且对方还是爱答不理的。
“你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姜满绿转移话题。
“一句话概括。”
“嗯?”
“在不同的地方看相同的树。”
吃完晚饭后苏冉就开始收拾行李,学校想赶在一天回去,明天早上六点出发,等下午到达哈尔滨,晚上直接飞回去,所以时间很赶。
姜满绿趁她收拾的时候出去了一趟。
一回生二回熟,姜满绿这次夜半敲门没那么紧张了,但等到看到真人时,腹稿脱口而出。“我是来还药费的。”
“成,等我一下。”
“嗯。”
门没关,姜满绿看他拿了个手机又出来。
席冬易走到走廊,顺手将身后的门带上。
“二百八十二。”
手机屏幕上是黄色的收款码,头像是一只金毛犬。
姜满绿拿着手机,心中长呼一口气,与他相视,然后道:“我想看小票。”
“哈。”
姜满绿怕他误会,赶忙解释:“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有记账的习惯,就,想知道每笔花销的来源,好记账。”
谎话张口就来,不知道他信不信,姜满绿自暴自弃,直接暴露目的:“你微信号多少?我加你。”
“行,你扫我吧。”
听语气似乎带着笑意,可姜满绿看他面无表情。
“小票得等会,我回去找找。”
“没关系,我不着急。”
“是吗?”
两个字意味不明的,姜满绿耳朵有些痒,她没回话。
黄色的收款码变成白色的界面。
姜满绿没着急离开,等着他同意好友申请才满意离去。
“你干嘛去了?”苏冉刚将行李箱合上,就看见姜满绿开门进来。
“去跟杨老师说了件事。”
“行,你收拾行吧。”苏冉以为她是去跟老师说昨晚的事情,她的行李已经收拾完毕,但是姜满绿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姜满绿摇摇头。
“太累了?我帮你吧。”她刚生完病,懒得动也正常。
“不用,我不走。”
“啊?”苏冉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走。”
“我明天不打算和学校一起回去。”
这下苏冉听清了。
“啥意思?不能长途坐车是吗?你这个病很严重?不会还查出什么大病了吧?”
“没,要真是大病,那我肯定就要立马回去查了。”
“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