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冬易扬眉,她欲言又止,倒不如直接把想说的说出来。
“去年春天的时候吗?”
她听吴卉说的,席冬易正是那段时间盘下修车行的。
“嗯。”
“因为害怕以后还会再有遗憾,所以就留下来了。”席冬易轻描淡写。
姜满绿对她的外公外婆始终抱着一颗感恩心,对二老会离去的事实不舍,但是要让她留下,在她们旁边尽孝姜满绿同样做不到。
她更后悔的是为什么每年没能回来看望他们。
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没有做到。
她这两年可谓跟这边斩断联系,外人眼里她就是个没心没肺、不孝顺的女儿又或者是孙女,可是外婆她们心里面却始终惦记着她,还想着要把自己的容身之所过继给她。
房子的事姜满绿之前一点都不知晓。
姜满绿抓了抓耳边的碎发,显得烦躁,“你带烟了吗?”
席冬易抬起手,却指向她的脑后,手背擦过她刚刚露出的那只而多。
姜满绿一愣,触感太轻,她以为那是错觉。
不是大面积,可能只擦过耳尖。
?
姜满绿扭过头,看到后边镶嵌在墙壁上禁止吸烟的金属小牌,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有问题?”
席冬易身上没,都放在车里。
她摇摇头,就是突然想起之前在伊春席冬易让她们班男生交罚款的事。
不是好笑的事情,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夜过去,她竟然能跟席冬易如此和谐地相处。
“算了,那我想喝可乐,加很多冰块的那种。”
席冬易站起来,椅子腿和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
“干什么?”姜满绿不解。
“不是说要喝可乐?”
“走。”
席冬易看她雀跃地打开门,刚刚抬起的那只手垂在大腿外侧,握成一个拳头。
二人从包厢里出来,姜满绿没再看见自己的舅妈和舅舅,恐怕去大厅那边了。
这条街上前五十米处就有一家汉堡快餐店,两人都只要了一杯多冰可乐,很快就轮到她们取餐。
加冰的可乐从喉咙滚下,凉到心肺。
姜满绿郁结在胸口的那股闷气终于得到疏解。
她现在觉得自己回去还是能够冷静地跟一群人问好。
席冬易发现姜满绿的脸真的很容易红,刚刚在楼上饭店好不容易消散了点的红晕,现在又往外蔓延。
“我脸上有什么吗?”姜满绿察觉到他的视线,快速扭头瞥了他一眼。
“脸很红。”
“噢。”姜满绿还以为怎么了,“我皮肤角质层薄,所以很容易上脸,当然,也有点好处,显白。”
这倒是真的。
席冬易之前觉得姜满绿这么白的或许是水土养人的原因,但实际他走在街上,一路遇到的人,都没有一个像她这么乍眼的。
就像当年那个秋风簌簌地下午,他一眼就看见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张惨白兮兮的脸。
“挺好。”
席冬易含着吸管说话嗓音变得含糊,姜满绿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姜满绿没在意,两人重新回到饭店到楼上的大厅,除了本家,已经还有些其它亲戚来了。
她外婆坐在主桌上。
年纪大了,眼却尖着,笑着看着姜满绿过来。
“那是我外婆,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在这等我就好了。”
“不用。”席冬易跟她一起过去。
“这就是那个送绿丫头的朋友吧,是叫席、席冬易是吧?谢谢你能过来。”老太太看到自家外孙女突然跑出去心里就有数了。
“外婆好。”席冬易喊道。
“长得真好。”
姜满绿知道她外婆的这句夸奖是包含了各个方面,光看外在,席冬易长辈眼里压根挑不出毛病,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表人才。
“大小伙就该长成这样,多好。”
其实长成席冬易这样的也蛮难的。
“谢谢。”
姜满绿看出席冬易不好拂了老人家的意,只能干巴巴地道谢。
“行,晚上好好吃啊,吃饱了。”
老太太转身又去同她的几个老姊妹聊了起来。
“你坐这桌吧,今晚人应该来不齐,这桌应该挺空,没几个人。”
“嗯。”
姜满绿坐到自己位置后突然在想今晚让席冬易一起过来吃饭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姐,刚刚那个快一米九的男人那个是你男朋友啊?”
姜满绿她们这几个小辈坐在主桌旁边的小桌,姜满绿右手边挨着的就是她的表妹。
姜满绿没有正面回答她,“怎么了?”
“好帅啊,你们学校的吗?”
“不是。”
“姐,你眼光好好。”
姜满绿正当不知道怎么接话的时候,她看到外婆抬手,招呼自己过去。
她过去,弯腰,外婆在她耳边埋怨了几句。
“你怎么让小席一个人坐在那桌,谁都不认识,像什么话。”
“我……”
姜满绿感觉到她外婆应该是误会了,这样的场合她又不好去解释,只好轻声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就不是呗,是不是人家把你送回来的,跑这么远,让他坐你旁边。”
姜满绿又走到席冬易那边,“我外婆让你跟我坐一起。”
席冬易看到老人家的确是在朝这头看。
姜满绿让人多加了一副碗筷,搬来一个板凳,席冬易刚坐下,周围几桌的宾客都似有似无朝这边打量。
至于她表妹应该是最过分的,几乎吃一口就要往席冬易那里看一眼。
姜满绿不在意,毕竟她本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
她的表哥也坐在这桌,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为席冬易就是她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地给席冬易敬酒,出于回礼,席冬易只能再敬回去。
晚宴结束后,有几桌留了不少剩菜,姜满绿去前台那边拿打包盒,回来后看见她那个表妹和席冬易面对面站着。
上高中的小姑娘个子已经不矮了,她拿着手机在,光屏朝着席冬易晃了晃,走近,听到她的声音:“我们能加个微信吗?反正你以后都是我表姐夫,一家人。”
无论席冬易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她都讨厌这种没有界限感的人,毫无分寸。
要是放在往常,姜满绿直接回怼过去,但今天她外公刚下葬,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姜满绿直接开口,代替席冬易回答:“不行。”
“姐,你真小气。”
只能说,姜满绿以前跟她接触不多,以前从来不知道她是这么有病的性格。
“不行就算了。”她嘟嚷着嘴走了。
姜满绿无语,太多槽点,她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们误会我们的关系,才会这样,抱歉。”
“没事,先走了。”
“嗯,拜拜。”
宾客已经走得差不多,姜满绿想起席冬易刚刚还喝酒了,今晚应该没法开车。
姜满绿跟外婆道别,下楼后发现席冬易并没有走远。
她大喊一声:“席冬易!”
人行道前方那个身影停下,站立,转过身。
姜满绿快步朝他走去,到后面小跑了起来。
“还有事?”
“我送你回酒店。”姜满绿歪头。
“不用。”
姜满绿被拒绝也不意外,耸肩,“那,就顺路。”
原路返回,夜间的风不似下午奔腾的热浪,但依旧是带着热气,空调房里出来后,更加燥热一些。
她们经过姜满绿外婆家的那个小区。
“你不回家吗?”席冬易迟疑。
姜满绿摇摇头。
“我在你隔壁订了一间房。”
外婆家就一间客房,之前主卧夫妻二人睡的那张床,今早也带到火葬场烧了。
姜满绿不习惯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至于姜鸣,家里肯定没有多余的地方,所以她下午来找席冬易的时候就给自己订了一间房。
主要这里离她外婆家还近。
两人走进酒店,一同上楼,对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进行着。
“你是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
这座城市的确没有什么好玩的景点,姜满绿在此生活了十几年,还是无法跟对方介绍哪哪值得一去。
“什么时候?”
“早上。”
姜满绿点头,“好,一路顺风,回杭州后我请你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头七过后吧。”
“好。”
她们过去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要比现在更像朋友。
对话进行的无比自然。
房卡刷在门锁上发出“滴”的一声。
“那个信封里有什么?”
姜满绿抬眸,席冬易握住门把手,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两人的房间是挨着的,中间不过一米的距离。
“你还没打开吗?”姜满绿反问。
信封是姜满绿亲手给他的。
年初姜满绿从法国回来,给修车行和工作室的三人都带了礼物,唯独席冬易。
不过是在私下只有她们二人时给席冬易的。
席冬易那时接过,掂量了下,很轻,感觉里面好像只有一个卡片。
他问:“什么东西?”
“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好了?”
席冬易在她的注视下顿住,“我能打开吗?”
一语双关。
“看你自己想不想,你也可以不要,还给我。”姜满绿摊开掌心。
席冬易瞄了她眼,拿着东西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