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陵为了让夏清和更好的入戏,把控好玉芙卿的情绪和感情转变,在拍摄场地不变的情况下,是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来拍摄的。
初期的几场戏,都在夜里,所以剧组人员大部分白天不上工,养好精神晚上拍。
夏清和今晚的戏,有一个很重要的镜头,是脱掉外面的长衫。
怎么脱?是有讲究的,从开第一个盘扣开始,就要雅致,要行云流水。
剧组安排了专门的老师,带着他练了一天,总算是过关了。
晚上,上好妆以后,韩陵拿着三页要拍的剧本,给他讲戏:“胸肌和腹肌的粉上了吗?”
夏清和点点头:“上了。”
戏里角色需要,必须将他身上饱满清晰的肌肉线条稍微修饰掩盖一下,让这具身体看上去清瘦脆弱一些。
韩陵说:“脱长衫的动作要娴熟雅致,但情绪上是努力遮掩住的不耐烦,这个对你来说很容易,把平时的状态带进去就行。”
“还有一点就是,脱掉衣服,露出的身体要展现出情.欲。”
夏清和看着他,没应声,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韩陵注意到了,说:“就是把你在床上的那种感觉,表现个三分就可以了,你到时候脑子里回味一下过去的情景,我来把控程度。”
夏清和虽然脑子里空空如也,还是“嗯”了一声,想着,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他上学的时候看过性.教育片的,到时候想想那个,应该效果一样。
这一场戏是接了昨晚的,所以夏清和与谢忱的妆造都没有变化,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宜平饭店的房间内。
沙发,铜床,蕾丝纱帘,璀璨光亮如白昼的电灯,他这个一身长衫的陈旧人儿,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玉芙卿没来过这样的地儿,他常常出入的,都是老式客馆昏沉沉的屋子,和屋内被床帐围得密不透风的木头架子床。
一切都是幽暗的,隐秘的,黑黑暗暗里做着见不得光的肮脏事。
心里提着一口气,他虽然是轻贱.人,却也不想被人看轻了去。
眼皮微抬,只浮光掠影地扫了一眼,便收敛目光,站在门内两步远的地方,等着叶澜生吩咐。
叶澜生进屋之后,整个人明显松弛下来,解了扣子,脱掉西装,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一手解开衬衫领扣,一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雪茄,坐在沙发上,剪了一下,点燃,吸一口,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圈白色烟圈。
黑色领带就那样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脖子上,玉芙卿觉得,白色烟圈后的男人,像一只颓丧又慵懒的黑猫,巨大一只的黑猫。
“过来。”叶澜生左手食指和中指一起勾了勾,这是上等人对他们这些小人物的召唤方式,玉芙卿很熟悉。
他走过去,站到叶澜生侧手边,看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但是,叶澜生并不说话,靠在宽大松软的沙发背上,也看着他,眼睛里全是钩子,嘴角噙着一丝笑容,所有的风流冲破那层斯文儒雅的皮囊散溢出来。
玉芙卿懂了,不管是敞亮的洋房,还是阴暗的架子床,男人们想从他这里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纤长玉指捏住了领口的第一个盘扣,缓缓解开,然后移到第二个。
叶澜生又抽了一口雪茄,并没有制止,反而烟雾后的一双眼睛透着兴趣。
一层两层三层,等所有的扣子都解开,玉芙卿的双肩轻轻一抖,里外三层的银红色软烟罗,就一起飘落下去,露出里面白皙润泽的肌肤。
这是陈二桥要求的玩法,说那一瞬间像花瓣盛开落尽,留下白生生的蕊子,人儿都趁得娇嫩了几分。
身上仅剩一条雪白绫缎长裤,停了一个呼吸的工夫,玉芙卿的手指再次搭上长裤的腰间系扣。
在扯开的最后一瞬,叶澜生的手伸了过来,按在他的手上。
“行了。”
玉芙卿手指顿住,没有再动。
叶澜生俯身捞起地上的长衫,递给他,漫不经心地说:“穿回去吧。”
“叶先生不满意?”玉芙卿抓着衣服的手有些泛白。
衣衫不整的,被这样的人拒绝,让他极度地自惭形秽,眼眶都红了。
人就是这样的贱骨头,别人动你了,你觉得恶心厌烦,别人不动你了,心里又生出委屈。
叶澜生笑了一下,捏捏他的手指说:“是太满意了,不舍得。”
玉芙卿为自己刚才那一句话,生了懊恼,怎么就能说出那种怨妇一般的话呢。
他努力压下心底异样的情绪,清清冷冷地将衣服穿了回去。
叶澜生将雪茄压在茶几上的小铜盘里,左手手背支着脑袋,歪在沙发上,阖了眼说:“架子上有份报纸,去拿了坐过来,给我读读。”
半晌都没听到玉芙卿抬步子的声音,叶澜生撑起眼皮看他。
玉芙卿的脸上显出了一丝为难:“我不识字。”他咬着嘴唇,今晚第一次露出了假模假样下的真性情,羞窘得有些过于可爱,人都鲜活起来。
叶澜生终于生出些兴致,拉着玉芙卿的手,把他拽到沙发上,笑着说:“你不识字,是怎么唱戏的?”
他之前捧的那些,不管是十七八岁的童伶,还是成了名的角儿,人人都是识字的,会读书看报。
玉芙卿又提起了心头那口气,人明显清淡起来,说出去的话却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跟着老师傅一句一句的学呗,我们这样的贱命,哪里有福气读书认字,浑浑噩噩来世上走一遭,把一辈子就混完了。”
“想不想学?我教你。”叶澜生勾着他的手指说。
玉芙卿一下心动了,歪过脸来看他:“叶先生有什么条件?”
“你请我看戏,我教你认字,不要什么条件。”叶澜生笑着说。
“我赚那两个铜子,可给您留不起包厢。”玉芙卿亮起来的眼睛,一下又暗淡了下去。
“谁要你花钱了,我是要你这里欠着我的情儿。”他的手指点在玉芙卿的心口处画了一个圈。
“卡。”韩陵的声音冷肃里又带着暴躁,大家知道,肯定又得重拍了,这已经是今天晚的第三遍。
韩陵拍戏跟别的导演不一样,只要不是出现重大失误,演员直接破戏没法演了,他都会等到把这一场戏从头到尾的走完。
走完一遍,再一遍,每一遍的时间成本都非常高,也非常磨人。
夏清和与谢忱从沙发上起来,走到监视器后,等着挨训听取指导意见。
“清和,你是不是放不开?”韩陵把画面停在他脱掉衣服的那一段,“衣服脱得很好,但是你看看自己的身体。”
“我让你释放情.欲,不多,三分就够了,你把控不好,我来把控,截一段合适的。”
“玉芙卿这个人物,是早就被人把情.欲开发透了的人,外表冷冷清清是他自我保护的壳子,是心里拼命吊着的一口清气。脱了衣服就原形毕露了,里面是被情.欲灼透了的一具身体。我让你释放三分就可以,这是他自己在拼命收敛,再怎么努力收敛,也无法完全遮盖已成的事实,行过必定留痕,他行过那么多次,痕迹都留到骨子里去了。”
“我再试试。”确实每到这个时候,他的大脑就一片茫然,连性.教育片都想不起来。
“好,下一场给你清场,你尽量放松一点。”韩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对着扩音器麦克说,“休息十分钟,再来一遍,这一遍清场拍,老许安排一下。”
“没关系,慢慢来,你进步已经很大了。”谢忱在后边安慰他。
这一场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忱要反复进入情绪,保持最好的状态,陪他一遍一遍地演,不成功还要安慰他,却看不出丝毫的不耐烦。
夏清和对他的看法,往正向分值里,蹭蹭加了好几分。
清场之后,又走了一遍,这次,韩陵直接把麦克摔了,说:“这问题,今晚是解决不了了,收工收工,不拍了。”
然后又指着谢忱跟夏清和说:“你俩回去以后,一起到我房间来一趟,咱们得好好谈谈。”
夏清和有一点懊丧,不过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他相信韩陵能解决。
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韩陵这个人,有一个优点,就是拍不好不会把责任完全推到演员的演技上,会自己钻研点子来解决问题。
既然让过去谈谈,那他应该是已经有了调整的方向,不过这个调整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片场说两句话,能够解决的。
卸了妆,夏清和回到酒店刚洗完澡,就接到谢忱发过来的信息。
[夏老师,好了吗?我已经在你门口等着了。]
夏清和回了个0k的表情包,头发还没完全吹干,换了套运动服,拿上房卡就出门了。
两人来到韩陵房间的时候,他也刚洗完澡,腰上挂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光着膀子,用毛巾擦头发,双腿大敞四开地坐在沙发上,直接开门见山:“清和啊,你还是个雏儿吧?”
“二十三了,还是个雏儿,实在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你要是觉得有问题,那直接换人算了。”夏清和站起来,准备直接走人。
“问题不大,你先坐下。”韩陵说。
谢忱拦了一把,握着夏清和的手腕把他拉回沙发上,笑着说:“没事儿,其实我也是雏儿。”
“哟,你可看不出来。”韩陵挑挑眉毛。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再谈事儿。”谢忱看着他满眼嫌弃。
“我才发现,你事儿怎么这么多,都是男人,光个膀子怎么了?”韩陵抓了件浴袍裹上,“你们雏儿都这么保守的吗?”
“韩导还是说正事吧。”夏清和看他俩越扯越远,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说正事儿。”韩陵从桌子上拿了一个硬盘过来,放到茶几上,“谢忱你要是真的,你俩的差别就是,一个无欲无求,一个有幻想对象或者阅片无数。”
“里面都是珍藏版。”韩陵指了指桌子上的硬盘,“拿回去,带着夏老师一起研究研究,这东西一回生二回熟,学起来很快的。”
“本来是为了你们拍床戏准备的,看来要提前派上用场了。”
谢忱拿过来看了两眼,啧啧道:“没事了吧?没事,我们就走了。”
“一个硬盘的货,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