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的思维停止了思考。
怀里的Omega体温极高,几乎超出了他认知中人类可以达到的极限。
Omega轻得可怜,像初生文鸟般扑着羽翅簌簌发颤。喉间发出细碎声音,献祭似的微挺脖颈,仿佛马上就会从他怀里飞走,消失无踪。
“你不会死在我怀里的。”
阿诺德的脸上还是那副缺乏情感的淡漠神态,可他手背骨节上绷起的青筋,已然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那谁能说得准。”喻独活轻咳几声,身体就受不了般急促喘息,“毕竟我是人类,又不是你,异种先生。”
这热病来得太突然,莫名其妙,又打得人措手不及。
喻独活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发热的脑袋也不允许他再进行过多的思考。
只是想起来,好像是自从那些异种出现后,他原本因为和阿诺德在一起而发热的身体愈来愈烫,像是在被焚烧。
他的眼角滑过生理性眼泪,砸落在地,只在皮肤留下一道湿痕。
阿诺德微微侧过脸,唇.瓣贴上喻独活的眼角,辗转间他口中涌进咸涩湿润的苦味。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人类眼泪的味道。
很悲伤,很压抑,他不喜欢。
可他不是人类,明明应该不懂什么是悲伤,不懂什么是压抑,什么是喜欢。
他不懂这些无法具象化的虚无缥缈东西。
所以他只是拥紧了怀里的Omega,力度大到像要把Omega揉进他的身体里,力度又小到像是捧着什么名贵的精美瓷制品。
“你不会死的。”
他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不过说出的话和之前有细微的差别,他偷偷去掉了“在我怀里”。
喻独活是很聪明的,即使是发热得厉害,他也一下就听出来了阿诺德的小心思。但是他很默契地配合着阿诺德,没有拆穿。
因为这样的阿诺德没有那么死气了,他好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心思,看上去竟然也有些可爱。
可他是反派角色哎,是不能觉得要阻碍的Alpha男主可爱或者什么的。
喻独活张着嘴小口呼吸,漫无目的地想着。
“我会找到药的,人类吃了药就会病好,不再持续发热。”
阿诺德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抱着喻独活就要转身重新回楼内去找对症药物。
“不用了,阿诺德,我这不是普通的发热。”喻独活琥珀色眸子波光粼粼,光洒在上面平添了几分圣洁和怜悯,“更何况里面那么多异种,你能怎么去找?”
欧文和弗里德早已停止了动作,望向喻独活,眼底神情晦暗不明。
大家都心知肚明,其实找不找得到药根本无所谓,因为有可能在那之前就会被异种寄生,成为彻头彻尾的怪物。
门外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
“喻独活!”
是尤利塞斯的声音。
他和哈珀一前一后跑进顶楼,喘息都很急促。
“我把哈珀带过来了,我们可以……”
尤利塞斯说着,一抬眼看到了空荡荡的顶层,后半句话截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如你所见,尤利塞斯殿下。你有没有给帝国那边通过讯息,向他们请求支援?”
弗里德的手虚虚盖上侧部腰腹,那里的衣服都被血浸湿了,显出令人心惊的深色。
“我有尝试过,但是不知道受什么影响,讯息通不到帝国,显示无效。”
尤利塞斯回过神来,把视线放在被阿诺德环着的喻独活身上,喃喃回复道。
鼓噪的风声紧促地怒吼着,仿佛要吞噬每个人的呼吸。
“独活,你怎么了?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哈珀走近二人,明明语气里透着对喻独活的关心,眼神却死死黏在阿诺德身上。
阿诺德周身的气压极低,犹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喉头滚动发出威胁的低吼。
“天啊,你怎么浑身都在发烫。”
即使没有接近喻独活,哈珀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温度,他小声喃语,“是发热期吗……不,应该不是……”
喻独活知道哈珀还对阿诺德怀有心思,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这个世界的Omega男主。
更何况在军事学院那次,虽然阿诺德差点杀死他,但终究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杀掉,也许是哈珀对阿诺德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阿诺德,你可以把独活放下,或者交给尤利塞斯来做也好,毕竟尤利塞斯才是独活的婚约者。”
哈珀没有被阿诺德的拒绝姿态打击,但也不敢再往前一步。他只是站在原地,语气缓柔,试探性地说道。
“哈珀,都这种时候了,不要说这些了。”
尤利塞斯湛蓝色的眸底满是隐忍,他拍了拍哈珀的肩膀,看着喻独活的脆弱病容,不想让哈珀继续说下去。
哈珀这话说的也确实有意思,在场的人都是脑袋活灵的。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他对阿诺德怀的是什么心思了。
“放我下来。”
喻独活从喉中吐出呼吸般飘渺的清冽声音,冲阿诺德说道。
虽然这不是什么正式的战斗,他和哈珀也不是什么必须见血的死敌。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在面对挑衅的时候还病怏怏地躺在别人怀里。
轻易就露出弱势,这也太窝囊了,他也有他必须要坚守的底线。
喻独活的眼睫冷淡垂下,像一轮清浅的弯月般掩住眸底的坚定。
阿诺德看出来了他的坚持,这次很听话地将他放下。
喻独活清瘦的身形晃了晃才勉强稳住,即使身体机能近乎达到极限,他的脊背也仍保持着直挺。
“哈珀殿下。”
他布满血丝的琥珀眼眸淬了血,显出脆弱又耀眼的颜色,“阿诺德,您是从哪儿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呢?”
喻独活没有忘记,当时本应该是被他阻碍后的哈珀和阿诺德的初遇,可哈珀却表现出一副早就见过阿诺德的样子。
可按剧情来说这是不可能的,毕竟系统也认证他完成了阻碍初遇的任务。
所以哈珀绝对还隐藏着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
“哦……独活,你是不是发热得意识糊涂了。”
哈珀略显仓惶地掩下眼底的讶异和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柔声回复道,“阿诺德,他是你的管家,我之前不认识他。第一次见到就是那天你们从擂台会场出来,我还开玩笑地想要把他要走,你忘记了吗?”
“不。”喻独活下意识摇了摇头,顿感晕眩,他稳住身体继续说道,“你在说谎,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独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哈珀后退两步,眼底迅速含了泪,“我没有说谎,你怎么能这么恶毒地揣测我?”
喻独活本来就难受,哈珀又这副装傻充愣的样子,让他的头更疼了。
“喻独活,现在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些,你需要治疗和休息。”
尤利塞斯守着他们上来时的那道门,以防有异种在他们毫无防备时进来。他扭头看向喻独活,语气平缓,说不清是在为谁说话。
“他都病成这样了,想说就让他说呗。还有你这个什么殿下也真是的,心都歪你好哥哥那里去了,不管未婚夫的死活。”
欧文在楼顶检查了一圈刚回来,听了没一会儿就插嘴劈头盖脸给尤利塞斯一顿说。
他是联邦的自由佣兵,可不跟弗里德那样,碍着尤利塞斯的身份束手束脚,不好随意说话。
尤利塞斯脸又白了几分,拳攥紧又放开,没搭理欧文挑衅般的话语。
喻独活没有理会他们,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哈珀,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他肯定会从哈珀那里撬出来信息的,他一定要完成任务,他可是快穿局王牌员工,必须活着走出这次的“绝命任务”。
气氛又归为阒寂,但这样的安宁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破了。
“砰——砰——”
尤利塞斯守住的门猛地作响,将众人稍微缓和下来的神经重新绷紧。
“是异种,他们来了。”
尤利塞斯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他后扯两步,挪开了抵住门的肩膀。
下一秒,如潮般的异种蜂拥而至,嘶吼着攻向每一个人。
“该死,你怎么不再快点儿开门,那样我们就更没有反应时间,直接被一网打尽了。”
欧文离着门不远,尤利塞斯的速度很快,打开门的瞬间就有一个异种挥着腐烂发臭,裹满粘液的手臂抓向他。
他紧急躲闪,这才逃过一劫,但嘴里还是不停地抱怨着。
“别废话了,小心点儿!”
弗里德刀尖一横,将袭向他的异种肚腹剖开,扯出那些血淋淋的脏器甩到一旁。
喻独活的身体越来越热,体温持续上涨,早已超过了人类可以达到的极限程度。他靠在墙边,死死撑着。
阿诺德挡在他的身前,面色如常,毫无波澜地杀着他的“同类们”。
异种的血和他们几人的血混杂交错,不间断地向下流淌。战斗太过残忍,几乎变成了抵死的屠杀,整个顶楼地面都漫延着薄薄一层血水。
浓重到刺鼻的血腥味像是在空气中凝成了实体,如梦魇的潮湿吐息般缓慢流动着。
喻独活垂下眼睫,像已经脱离躯体般茫然地看了看脚下。
他的鞋底被血水和粘稠的组织液彻底浸透,不知道来源的肉渣在其中无助漂浮。
骨头被光刃切割的碎裂声、地面血泡破裂的粘腻声、同伴们闷哼震颤的痛呼声。
简直是炼狱。
他想着,动作机械地抬起武器,戳进异种的体.内,面无表情地绞烂了它变异的肌腱和黏膜。
“阿诺德!”
朦胧的世界中突然传来哈珀的惊呼,喻独活掀起眼帘,看到哈珀正向阿诺德奔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的脑海里久违地响起了系统的机械声音。
【检测到宿主触发主线剧情任务,Omega男主将替Alpha男主挡下致命攻击。】
【请宿主阻止该剧情的发生,避免两位男主因该事件而使感情得到质的飞跃发展。】
喻独活来不及细想,对下发任务一定要拼尽一切完成的本能控制了他的身体。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趔趄起身,一把推开了冲过来的哈珀,用尽全力挥刀挡下了近乎袭上阿诺德的异种。
他松了一口气,身形不稳向旁边地面歪倒下去。
太好了,他用刀挡下来了,没有发生那种俗气的以身试险情节……
这是什么声音?
高墙分崩离析,瓦砾咔咔作响,他耳边传来轰然倒塌的巨声。
下一秒,一道白光穿透他的腺体,接连直直刺过正弯腰揽住他的阿诺德那颗跳动着的心脏。
钻心剜骨的剧痛袭来,喻独活恍然大悟。
他错了,阿诺德怎么可能会简简单单的被一个普通异种给予致命一击。
原来这才是。
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