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年前?”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形象出现在楼景脑海中,因为是剑仙,又在他脑海中变得年轻不少,大概是个中年留着胡须的侠客。
右护法惋惜道:“楼子催死得太早了,当年他不到二十岁就已是元婴修为,又自创了无数剑法,其中《吞月》《落潮》《飞鸟十九式》都很有名,你既上李雪松的课,他一贯崇敬剑仙,应当会带着你们学很多。”
右护法看了一眼楼景,眼神带了点奇特。
他真没想到,楼景会同他问楼子催的事。
他有点庆幸,楼子催并不大爱出现在人前,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不然要如何解释,眼前这人,生的像极了早早死去的剑仙。
“死得早?”楼景问。
右护法点头,绕过楼景和楼子催其中官司不说,其他的交代清楚:“他死的时候,噢,刚巧和你差不多大,终年十九岁,死于魔道埋伏之下。”
十九岁。
楼景想,上面右护法说了那么多剑法,这人一边修炼,一边学剑,竟也能忙得过来?
他都二十岁了,今晨五点起来上课,还痛不欲生。
楼景想,这大概就是剑仙同咸鱼的分别。
刘玉也道:“剑仙前辈和我差不多同年,当时他便是元婴期,若是能活到现在,想来也跟宫主一般,是大乘修士了吧。”
刘玉也是一百来岁,看着还很年轻。
修真界的年龄真奇妙。
刘玉又感叹道:“听说咱们宫主同剑仙前辈关系最好,剑仙前辈的剑便是宫主亲手所锻,不过人死后不知道剑去哪里了,有可能是被魔修捡去了吧。”
听着经历,仿佛是个传奇人物。
一阵冷风吹来,楼景打了个喷嚏,他吸了吸鼻子,答应下“给楼子催上坟”的事,就同右护法道别。
学宫和他住的小院很有一段距离,纯靠走路,饶是楼景现在可以使用灵力,也要走一个多小时。
不过,修仙界主要的交通方式是御剑飞行,或者驾驭宝器飞舟一类的东西。
楼景将目光落在木剑上。
没有灵性的木剑似乎也跟着抖了抖,这种木剑,除非对灵力的掌握特别好,否则一旦灌入灵力,就会震碎成粉尘。
楼景对灵力还处于“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状态。
而且这还是他借来的剑,要是坏了,楼景目前是赔不起的。
他艰难地把视线从木剑上面移开。
“刘玉,”他道,“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一把灵剑,扔一把灵剑。”
刘玉:……?
楼景师兄这是……被上课刺激到了?
楼景深吸了一口冬日寒冷的雪气,感觉肺部都清爽了一些。
他趁机点开今日系统的签到,在心里沐浴焚香几秒,点击抽取,一阵白光闪过——
[一把沾了毒药的匕首]
什么东西?
楼景差点把奖品从系统空间扔出去。
签到奖励不是谢谢参与,就是有毒的匕首,楼景更想要朴素一点的。
比如钱,比如积分。
冷静了几秒后,他开始挖掘这匕首的剩余价值。
把毒药从匕首上刮下来,分成毒药和匕首两个部分,可以重复利用一下。
不知道这毒性有多大,但也算得上是一件武器。
楼景放在系统空间收好,决心下次抽奖前要好好洗手。
他们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到快进午食的时间了。
刘玉回屋一趟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却忧心忡忡地走过来。
他手上捏着一张拆开的纸条,对着楼景担忧道:“师兄,五象真君向我传了信。”
楼景接过来,第一眼过去皱起眉:“这字可真够丑的。”
刘玉立在一些,他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有些忐忑:“师兄,我们要怎么回啊?”
纸条上字迹潦草,质问,怎么这几天都没有传递消息过来,如此懈怠,还想不想要培元丹了?
楼景看过一哂:“简单,你便说这几日一直跟在我身边,正想得到我的信任,看过话本没有?照着编一编。”
刘玉试探道:“我说您心肠很好,这几天一直在院子里很安静,每天读书?”
“这不够真实。”楼景摇摇头,他大学时候室友编请假理由都比这个情真意切。
他耐心对刘玉道:“无缘无故我怎么会对你很好?难道就是因为我心肠好么,难道那死变态会查不到我救过你一次么?”
刘玉讷讷,“……好像是这样。”
楼景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该说的你正常说便是,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是瞒不过去的。譬如在别人眼中,我为你出头一次,今天开始还要上日课。这些若不交代,会不会让人觉得,你是故意隐瞒?那会不会想,你是不是已经被我收买了?”
刘玉有几分明悟:“所以我便说您救了我一次,并因为这对我比旁人亲近几分,我正在试图得到您的信任,就连您今晨上日课,都是我一个人去送的。”
楼景点点头:“很有悟性,就按这个写。”
刘玉心里有了主意,不再那么忐忑,他一边在心里组织着回话,一边从楼景的主院出来。
他心里藏着事,没注意到院子里另外两个杂役弟子对视一眼。
等他走后。
陶稚把扫把摔到墙上:“就他仗着修为最高,成天黏在师兄身边!”
臣还珠怔愣几秒,点头。
“你倒是说话,”见他这样陶稚更火气,“一味知道修炼有什么用,要是能跟楼景师兄处好关系,人家内门师兄随手赏赐你点什么,就够杂役弟子半年修行了。”
“你们五灵根要是不突破,也就能活个百来岁,越到后面修为越难提升,你今年多少岁了,三十几了吧,还有多少修仙时日?”
三十一岁。
臣还珠在心中替她补全。
他赦然地抓了抓头发,“多谢师姐,那我……试试?”
陶稚翻了个白眼:“是我不该对你讲这话,我就应该同桑西子说去。”
臣还珠点点头。
他在心里叹气,来了这后还未曾和家族里传讯,这几日已经连催几封了。
他目光望着山下小院的一片青翠绿色,这是低阶的灵植,在冬日里也有绿意,明月宫十分阔气。
回廊避着冬日的风雪,里面最深处,是楼景大人的住处,他只半个月前见过一次。
说些什么好呢……
这院子里除了一个老头子经常来,平时也并没有人啊。
家族那边还说楼景师兄是宫主的男宠,也没有见宫主派人来过。
莫非……那猥琐的老头就是宫主?
臣还珠这边纠结着,另一边房间内,刘玉被楼景提醒,有了灵感,写好了给五象真君的回信。
五象真君自从闭关专心突破之后,消息就回的很快。
他靠在软榻上,就见到一只纸鹤飞来。
他嫌弃道:“这什么纸鹤,连个青玉纸也不用。”
嫌弃归嫌弃,他还是拆开了刘玉的信,一边对侍妾说:“本座不便出去,你倒是可以,给本座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新出的话本,一天天的无聊死了。”
侍妾正在不轻不重地给他按头,看到来信,好奇道:“这是刘玉传来的?”
五象真君把信扫了一眼,玩味道:“没想到他还真让楼景信重他,我还道这几日都没来信,这人别不是倒戈了。”
侍妾:“怎么他来信您就放心了?要是他狗胆包天,还有胆子迷惑大人呢?”
五象真君心情正好,不介意把信给她看看,他指着道:“你看他在信上说楼景救了他一次,想来是刘玉这小子自己找的机会。”
侍妾也听说了这事,妙目有几分担忧:“那莫文会是灵兽峰的亲传弟子,不要紧吧?”
“莫文会?”五象真君回想了下才记起这号人物,“他算什么东西?我还是师父的大弟子呢,不还是要在这困着。”
说到这,他有点烦躁。
侍妾轻轻地给他按着头上穴位,舒缓郁气:“那林管事先前带来的单子……”
那单子她也瞧过,上面三四十样,很多天材地宝她都不认识。只是认得出的几个,就让她看着心惊肉跳,听说林管事还答应了十倍之数。
不提还好,一想起这个,五象真君的心都咯噔一下。
他的钱啊!
他翻身坐起来,捂着心口,吩咐道:“今天再给他加一百鞭,用凡间的鞭子打,给本座打疼点。”
“看着点,别让那姓林的死了。”
知道了此事的始末后,五象真君没事就平西峰收押有错之人的地牢里转悠两圈,火气上来了还亲自动手,打到解恨为止。
因为怕把人打死再不能解气,他都用对凡人的刑具,等闲抽不死修士。
五象真君想起那一单子药材都心肝疼,他表情狰狞了一瞬,接着缓缓道:“……没事。”
侍妾看着心惊胆战,想起那张纸上面罗列的天材地宝们,没敢说话。
“不就是一些药材么,本座就当是提前给他聘礼了。”五象真君捂着心口,艰难地道。
那这聘礼可真够贵的,都够娶大罗金仙了吧。
跟了五象真君几年,只得到一些丹药首饰的侍妾想。
五象真君越想越肝痛,他看着殿内的装潢,十分不爽,想要一脚把个祥云纹的花瓶踹碎,接着想起库房里已经没有第二对花瓶,全都变卖出去了。
他面部狠狠地抽搐两下,心中越想越不平。
他紧紧握着那张通报消息的信纸,已经舍出去这么多钱财灵石头,要是人还得不到……
寝殿里那张画从他脑海飘过,五象真君喉咙发紧。
他对楼景势在必得。
短短几息时间,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元婴期对比之前的金丹期,有一个独特的能力,那就是可以炼制人偶,自己远远操控着人偶的言行,以达到身在千里之外,却可以了解细微小事的地步。
若是到了化神期修为,便可以独立分出一缕神念,使人偶真正成为化外分身,除了神魂不全,再与真人无异。
五象真君心气忽然顺了,他捏了捏爱妾的脸,道:“楼景不是开始上日课了么,很好。”
他打了个响指,从内室走出一个修长的男性,穿着锦衣,腰佩玉饰,双眼无神。
五象真君摸了摸下巴:“换件衣服吧。”说着,又让侍女给换了件青色广袖素衣。
他点点头,“就这件吧。”
侍妾手没敢停,在一旁问:“大人是要做什么?”
怎么无缘无故的,还把自己的分身搬出来了?
五象真君哼了一声,带了几分得意:“他不是每天上课么,本座就换个分身接触他,让他爱上本座。”
“正巧,这具分身筑基中期,刚好是上日课的修为。”
侍妾忍不住抬起头。
五象真君低声,飞快地念了一道符咒。
人偶无神的双目,抬起了眼睛。
五象真君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就叫斯青一。”
随着他的动作,人偶也跟着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缓慢说:“很好,我叫斯青一。”
声音滞涩,如同学语的稚子。
楼景如果知道这些,就会告诉五象真君,世上有个词叫沉没成本。
而不愿放弃已经付出的成本,往往是亏本亏到一无所有的开始。
楼景吃过午饭,准备开始练剑,坐在桌前,就神情恍惚地意识到。
他花三个小时挥剑一千,然后再用晚饭,接着就要到晚上入睡的时间了。
楼景最新的梦想,便是有钱买一把铁剑,这样便可以御剑飞行,每天早上可以多睡半个时辰。
整整一个小时!
如果更有钱一些,他还可以买一个私人小型飞舟,这样早上也不会从被风吹得脸疼。
他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练剑,接着入睡了。
第二天楼景去上课,又冷又困,整个人差点从山崖跌下去。
他甚至在想,左护法之前送来的那些衣服看起来十分富贵,尤其是有一件胸前还镶嵌着一串珍珠,一看就很值钱,要不扣下来偷偷卖了吧,没准还能剩点钱买些笔纸。
他浑浑噩噩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子丑寅卯,倒是快困昏厥过去了。
这一堂课上课之前,楼景吸取了昨天的沉痛经验,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他直接被掐出泪花,疼痛使他清醒。
身边有人指着问:“道友,这里有人么?”
楼景泪眼朦胧地看过去。
对面人一身青衫,眼睛狭长,见了他眼睛略睁了睁,一拱手,笑问:“师弟?”
楼景胡乱点点头。
对方道:“在下斯青一,筑基中期,”他见了楼景的书袋,微哂,“师弟准备好周全。”
和人对话,楼景清醒了几分,他道:“院中师弟师妹准备的,确实很是体贴。”
对方还要说话,这堂课授课的先生便来了。
眉目高远,一袭青衫半旧,进来便把书袋放到一边,对满堂小修士行了个儒礼:“上课。”
楼景把目光移到同桌的斯青一。
感觉这两人,有点点相似。
注意到对方视线,斯青一:……
特意选了一件青衣,看起来更好亲近一些,没想到和老师撞衫了。
远在平西峰的五象真君摸了摸下巴,看着楼景的眼神,决定放过这个巧合。
让人办事一直不成,可见这楼景难搞,他先好好观察一下,摸清对方脾气。
这门课叫做修真史论,先生把剑修、法修、医修、丹修、医修等一同讲起,讲的十分随意,与其说是上课,不若是说八卦。
说到剑修,就不得不讲到楼子催。
“……当今修真界,以剑修修士人数最多,最为主流,说到剑修,就绕不开一个人物,剑仙楼子催。”
“楼子催甚少出现在人前,我也不过是百年前远远见过一面,在当时,他同咱们明月宫宫主关系最好,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之前……”
楼景听到这,很难想象,曾同他有两面之缘的宫主,会和人一起分着穿一条裤子。
他试着想了下那副场景,太奇妙了。
五象真君透过坐在一旁的斯青一的视线,看到楼景面色松动。
他回想了下先生刚讲了什么,嫉妒地直喷出一口气。
那糟老头子刚提到罗阐提,他就这副作态。
莫不成这两人早有奸情?
五象真君冷哼了一声,管他有没有奸情,就算是牛郎织女,他今天也要把他们拆散!
他花了这么多钱,楼景人必须是他的。
楼景看着面色时而扭曲,时而不屑的斯青一,心中有几分困惑。
怎么方才还好端端的,一上课就变成这样了?
看着对方如坐针毡,还冷哼一声,楼景抬头正好对上先生看过来的视线,悄悄挪远了些。
难道这就是修真界厌学吗?
先生感觉下面有点骚乱,眯着眼睛,扶起琉璃眼镜,见有人上课这样,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那位同学,上课居然不认真听讲,罚抄全册修真史论。”
“看看你的同桌,人家学习态度多好!”
五象真君:……?
这就是骂罗阐提的报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