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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君生随君生,君死赴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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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区区一介凡夫俗子,竟能使人大动干戈进行暗杀。

而直到最后摔在地上,才深知自己的伤口多么严重,全身都已没了痛觉。他不甘心地转过头试图向李言廷求救,他可是还没有把她救出来啊……又怎么能死去呢?

李言廷被眼前一幕吓得冷汗直流,连吞了几下口水,全身僵住只有眼球转动着。等确认周围没有了危险,在何尧生求救的目光中,只见他低下了头,小声说着,“对不起。”

何尧生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无穷无尽的恐慌在心中蔓延,他眼睁睁看着李言廷慌乱逃跑的背影。

在那一刻,他是否后悔?何尧生是不是非常恨他李言廷?也许,一切都不会再有答案。

“所以你便逃了?”独朽瞠目结舌,嫌弃地晃了晃身子,离他远了几步。

于云间和景幽佳冷淡地看着他,李言廷紧握拳头,沙哑着声音怒吼:“你们以为我好过?你们以为我现在活着就好受吗!?”

讽刺的莫过于,如今的他邋里邋遢像个乞丐,或许不如他们。乞丐能拿着碗,偶尔遇见几个好心人给几个铜钱,能开心一整天,他却活在过去始终不愿前进一步。

白小九抬起头看了看狼十二,狼十二也低下头看着她,他们心里都在想,李言廷真的后悔么?如果时光方能倒流,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还是依旧?

等李言廷的情绪平静下来,也深知方才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明明是他造就了如今的场面,又能怪谁?只能怪自己的懦弱。

也的确如此,他无力地垂下了脑袋。周无亦问道:“他的尸身是如何进的你家门,不成是它自己走来的?”

“还是说你当真后悔,又去把他捡了回去?”狼十二也问。

“我也想,我不知道……我没有。”李言廷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忽然抱着头,嗓音颤抖带着哭腔,“当时何弟被一个魁梧高大之人抬走了,我……我……我无能为力啊!”

“魁梧?”景幽佳下意识看向了窗外,莫不是黑熊族?

好端端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何时惹上了黑熊族,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周无亦道:“你继续说。”

“我……我是逃了,但……”李言廷虽然逃了,却没逃远。他心中还有良知告诉自己,万一能救下,万一呢?

可当他扭过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何尧生,再次打起了退堂鼓。他可是亲眼看见何尧生的心脏被贯穿啊!怎么可能还会有气息?

便在他犹豫时,一个身披黑袍身材魁梧的人,把将何尧生扛了起来。他当时也是吃了一惊,这世上怎会有那种身形的人?何况那人扛着何尧生,竟然还能一下子跳上房顶?

面对如此惊骇一幕,他招架不住晕了过去。也不知几刻钟后,他才清醒过来,而彼时他才意识到和慕盼蓉的约定。

何尧生已死,当如何履行?当如何交代?他撑起身子,还是决定去慕府看看。

只是到达慕府后,他却被眼前一幕吓得面色如灰——府上哪有彩色喜头?布稠编成的白花吊坠在门柱之上,墙贴囍字皆是白纸所剪,分明是丧葬才会有的东西!

忽然,李言廷想到什么急匆匆地跑走了。顺着慕盼蓉告诉她的那条路,他跑啊跑——跑啊跑——便看到了一头土坟。

木碑上从头到地全都拴着白色的布花,带着瘆人的气息,他这才控制不住身体,跪在地上愣了神。

李言廷掩面哭泣着:“我没想到,没想到慕妹的父母会如此狠心。当初我本想把慕妹挖出来,可是等我赶回来,发现坟周围守着几个壮年男人,我没机会下手,也错过了让她生还的可能。”

从始至终,他都认为是自己害死了这对亡命的鸳鸯“夫妻”以至于活在愧疚中不肯走出。

他越说越激动,酒意又尚未完全过去,竟说着说着突然站起身对着窗子跑去。

于云间眼疾手快地把身旁椅子踢了过去,顺势把桌上的泥人丢去。泥人打在窗户上把它关闭,正好椅子也撞到了李言廷的腿上,把他摔了个狗啃泥。

周无亦也看不起下去了,说道:“那并不是你的错,即使你赶到了现场当真能救下她?不把命搭进去还算不错。”

“不,就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若当初我勇敢一些,何弟怎会死去?若我当时拦着他走慢些,他怎么会中箭?当初是我懦弱,我就不是个男人!”李言廷摔在地上,用手猛地砸着地面。

早已不再开口的独朽说道:“倘若如此之说,是有人算计陷害,那么走快走慢都会到达那段路,对方只是等待着时机。”

白小九也说:“而且……你应庆幸他走得快,否则若是你二人并肩同行,说不定你也会中箭。”

狼十二说:“不错,对方一开始就下了死手,庆幸的是双方离得够远,没有殃及到他。”

“这件事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白小九又说。

李言廷盯着地面走了神,他依旧认为是他害死了他们。如果他不去寻何尧生,自己胆大一些先带走慕盼蓉呢?说来说去,还是他害死的他们。

“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的……”李言廷低喃着。

于云间见他沉迷在自责当中,便道:“先不讲这些,你先说说,他的尸身怎会在你家中?”

这也是众人都想听的。李言廷说:“当日,我发现那群人一直守着坟不走,也就放弃了救慕妹,所以我转身开始找起了何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我始终找不到,但我也从未放弃过。直到两月前,也不知道怎的,我走到了一片林子中,那才发现树上吊着一个巨大东西,像个卵……”

于云间与独朽碰了个眼神,这大概也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了。李言廷讲着,身上哆嗦了一下,像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东西:“我当时的确很害怕,世间不止人族一个种族,我怕是虫妖……可长那么大,我也没见过其他种族,想着还是走吧……”

树上吊着巨大白卵,李言廷想要退缩却又新生好奇,思考良久,他爬上了树,用随身携带的尖片将它割了下来。

白卵落地后发生巨大声响,他左盼右顾,发觉没人之后,悄悄下树划开了卵,这一划开可不得了,顿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差点惊叫出声,因为里面赫然躺了个人。

李言廷再仔细一瞧,脸色一阵发白。当时刚划开白卵,他就已经被被吓跌坐在地,只是当他看清是谁,便大着胆子向前爬了几步。

“何兄,何兄。”

躺在白卵里的何尧生面如死灰,得到的回应是一片寂静,哪怕李言廷明白何尧生不可能还活着,却还是颤抖着手摸向了他的脉搏。

当他触及到何尧生的脖子,又猛地收回手,唇色如同何尧生那般毫无血色。“何兄?”他推了推何尧生,因为他分明摸到了跳动的脉搏。

见良久四下无人,他大着胆子把何尧生背了起来,一时之间他忽然坚信,也许何尧生能醒来,也许他之前的判断都是错误的。

“自那日,我将他放在家中已有两月之久。”听李言廷讲完,周无亦对着独朽他们说道,“把光遮住,防阳。”

“你想作甚?”独朽问道。

却火雀飞在空中环绕了几下,盯着独朽仿佛在怪他多嘴,又仿佛下一刻就要啄上去。

于云间和景幽佳转身挡着窗户,白小九见此也走了过去,有她的惟帽在场,阳光瞬间被遮盖住。

周无亦把背筐放在地上,纯黑纸伞在黑框里就这么放着,独朽说道:“你要把她放出来?”

独朽的话却被李言廷听了去,他大惊失色地看着周无亦,一直以为他是在江湖中招摇撞骗的一类人,原来还真有本事?

周无亦突然将其伞打开,慕盼蓉逐渐从漩涡中飘出,不禁让李言廷怀疑是否出现了幻觉,直到她完整地显现出来,道:“李兄,许久不见。”

李言廷突然忘了呼吸,忙指着她,喊出的话毫无逻辑可言,结结巴巴,最终憋出四个字:“你是慕妹!”

“是我,李兄。”慕盼蓉看着他,将所有事情全都一一道来,李言廷听得眼花缭乱,已经冒出大片冷汗,“你是说何弟被定魂了?”

李言廷虽然把何尧生放进了自家已不居住的房子,却从来没将囊着他的纤维全部撕破,所以对此也并不知情。

当他得知慕盼蓉说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心中那块儿疙瘩消除太多太多,苦笑道:“慕妹,我深知你是安慰我,你不怪我,可我……”

慕盼蓉眼里流露出一丝悲伤:“李兄,我相信何郎也不会怪你。如今寻到你,我明白了事情缘由,如今放下了心,已无怨了。”

幸好,何尧生不是抛弃了她,只怪,一切造化弄人。

“慕妹,多谢你。”李言廷眼眶一红。

周无亦冷声打断了他们的叙旧,说道:“今夜准备。”

夜色降临,狗一直狂吠得厉害,风吹动松动的窗户发出吱嘎——吱嘎声。慕盼蓉背对着李言廷,做好准备后深吸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把冒着黑气的铁链。

她手拿着铁链,眼中坚定不移:“这便是锁魂链,当时掉下后我怕被人发现,索性一直带在了身边,幸好没丢。”

她早已做了决定,君生随君生,君死赴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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