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岩上节课是一班的,下课后她给一班的几个学生解答了一些问题,迈出教室时预备铃已经打响了。她回办公室路过自己班,发现班里乱成一锅粥,大家对铃声罔若未觉。
“咱们班的音响坏了是吗?所以你们听不到铃声?”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道。
班级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几天的氛围都比较活跃,大概是学校组织的英语大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聊,而难得的集体娱乐活动又让大家很兴奋。岩姐在听到成绩的时候也很高兴,但后来发现大家连着好几天都收不了心,就高兴不起来了。
“心如平原跑马,易放难收。玩就好好玩,学就认真学,你们什么时候能懂得这个道理?马上就是五一假期了,假期回来就是期中考试,你们自己心里没数吗?”
她的手指在门框上敲了敲,语气严厉。
“既然说到考试了,那就借机会宣布一件事。各个班都已经结课了,经过年级组老师的商讨,我们决定从这次期中考试开始实行高考模式,也就是说物化生一张卷子,考理科综合。”
听到这,闻竹有点惊讶,她侧侧脑袋,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周围小声的哀嚎。
孟老师对他们的反应表示满意,连结束语都没说就抱着卷子走出了班级。深藏功与名。
徒留大家窃窃私语:“高二下学期就考理综啊,这比我妈打我还不讲道理……”
老陈在门口围观了一会儿大家得知“噩耗”后的“惨状”,这才施施然走进了教室。
闻竹往旁边看了眼,发现旁边人还在睡,只好面无表情地怼了他一下。李泊松被怼醒了,揉了把脸,一抬眼发现讲台上已经换了个老师。
闻竹无法想象李泊松这种精力过剩的人会从上节课的后半截一直睡到这节课开头,她凑过去小声提醒道:“你清醒一下……昨天晚上做贼去了?”
其实是因为他妈妈住院了,李泊松这几天住在医院,上学需要从那边过来。虽然熬夜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熬到多晚都没什么大问题,但早起就不行了。早起打球跑步可以,早起之后还要上学,困意来了他完全顶不住。
这种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清,说了闻竹还会惦记。他压低声音,睡了半小时的嗓子有些哑:“没事,昨晚有点没睡好。”
三班的座位是按照成绩选的,闻竹没怎么考虑,依然选择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路一杭这次没当他同桌,而是坐在了闻竹后边——也就是李泊松原来的位置,李泊松第三个选座位,坐在了闻竹旁边。
别的班级的尖子生都从第一二排开始选,他们班的尖子生从倒数一二排开始选,岩姐扶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后来毕雨泽问路一杭为什么选这个座位,路一杭懒得说话,他诧异:“难道是想和我做同桌?”
“……你又开始自作多情了。”
闻竹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他们两个打起来之前煽风点火,猜道:“是给李泊松下战书吧,毕竟坐了他原来的位置。”
“嗯?”李泊松及时接话:“欢迎啊,期中考试比一比。”
“下注吗?”曲思嘉漂亮的眼睛更亮了。
“不行!!”
路一杭觉得自己好像火锅里的毛肚,被大家挨个涮了一遍。
他本来就喜欢最后一排,出来进去都方便,在英语课上做数学题也很安全,因为前排空了个座位,岩姐把闻竹的同桌曲思嘉调到了第三排,他这才成了闻竹的同桌。
路一杭无语道:“有没有人在意我,我还没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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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过后,在班级多媒体放的那首重金属摇滚声中,李泊松彻底清醒了。他解锁手机,短暂纠结了一会儿,给他妈妈发了条信息,问她今天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他妈妈回得很快,说和计划一样,明天就能出院了,今天下午有雨,晚上应该也停不了,叫他不要去医院了,小心感冒。
李泊松回了消息,退出对话框后看了眼天气预报,在360度环绕的音乐声里抬高些音量和闻竹说:“下午好像有雨。”
“哦,”闻竹靠他的口型分辨出了这句话,她淡定道:“我带伞了。”
“哎?”
“我可以借你。”闻竹偏头,指了指他:“别大惊小怪呀,谁和你一样——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人。”
李泊松心满意足:“提前谢谢你了,竹子。”
“……”闻竹一脸拒绝:“别这么叫我。”
第七节课的上课铃打响,外面依然晴空万里,连一朵乌云都看不见,没有一点下雨的预兆。岩姐拿着卷子,一边讲题,一边在教室里巡视着。
她在李泊松身边站了会儿,讲到一个重要的知识点,刚想抬步往讲台走,说话的时候麦克风发出了一声嗡鸣。
周围一圈同学都吓了一跳,觉得这声音刺耳,孟岩淡定地盯着李泊松看了一会儿,问他:“你手机忘关机了吧?”
谁每天揣着手机上学,孟老师心里都有数,她甚至没问李泊松带没带手机,直接切入正题。
闻竹探究地看了眼李泊松。
当事人看起来却很淡定,他想回话,岩姐却摆手,拿着卷子接着讲课。
岩姐刚踏上讲台,下课铃适时打响了,李泊松长舒一口气。
下达下课的指令后,岩姐就从前门出去了,好像把李泊松这件事忘在了脑后。闻竹觉得有些好笑:“你还怕被没收手机?”这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
“还好吧,”他低声解释:“就是不想让自己多个麻烦。”
“唔?”闻竹觉得他这两天情绪有些低落,熟练地开了句玩笑,“叛逆期过了啊,李泊松同学。”
“你才知道?”他笑了声,握着笔在卷子上勾画了两下。
闻竹在收拾桌面,两个人的胳膊无意间碰到了一起,李泊松停下笔,有点走神。
“……李泊松。”
“嗯?”他思绪飘了回来,看到闻竹站着准备出去,反应过来是自己挡了路。“叫了你好几声。”闻竹指了指他的书包,又提醒他:“关机。”
他起身,把椅子往前推到桌子里。闻竹低头看了眼那道让他一直没动笔的题。
这么简单,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吗,这人溜什么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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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的雨说来就来,明明下午还没什么预兆,晚课前却突然倾盆而下,一声闷雷打在耳边的时候,闻竹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
没几秒钟她同桌就出现了,闻竹看着他熟练地把搭在肩上的校服拿下来,而后迅速叠好塞进桌格,拧开了一瓶水。
每次的动作都这么行云流水,而且吃完饭就打球真的好吗……
闻竹腹诽着,手指翻了一页书。
晚饭时间不算短,距离晚课开始还有十分钟,这段时间是班级最吵闹的时候,闻竹在看一本推理小说。李泊松瞥了一眼,是前几天路一杭在曲思嘉那儿借的,他看完之后又被闻竹借去了。再定睛一看,发现“读书漂流”的这一本他以前就看过。
“你们今天没打到铃响再回来?”
“铃响再回来的话……”他偏头看了眼外边乌云遮蔽的黑幕,心有余悸:“浑身上下就湿透了。”
闻竹点头:“这本书你是不是看过?”她看李泊松愣住的表情,提醒道:“初二的时候。”
“对……”李泊松只是诧异于她还记得。
“凶手是谁啊?是这个丹尼斯先生吗?”
“啊?”李泊松短暂地愣了下,后又笑笑,语气轻松地问:“你看推理小说也不怕被剧透?”
“有什么关系,看小说而已,随心所欲嘛。”她合上书,朝窗外钟楼的位置看了眼,还有五分钟打铃。“所以是不是啊?”
“不是,”李泊松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完整地记得这本书的凶手和诡计,他答道:“有反转呢,其实是……”
“停,”闻竹当即改变了主意,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那你不要再说了,我接着看。”
李泊松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好脾气地闭了嘴。
外面电闪雷鸣不停,很多同学都在担心他们回家的问题。因为这场骤雨,毕雨泽他们夜训也停了,在下雨的前几分钟,教练英明地放他们回了班级,使得他免于一次挨浇。
他和一个其他班的队友一起进了门,把一对护腕递给队友之后就坐在座位上打开手机,突然“嗷”了一声,周边好几个同学都朝他的座位看去。
“完蛋了,岩姐在班级群里说她和英语老师被困在食堂了,问咱们谁带伞了,帮忙给她送两把。”
毕雨泽这边话音刚落,他们就知道他为什么说“完蛋了”。
孟丽岩的规矩是带手机上学可以,不影响学习的话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必须保证关机,并且绝对不允许在教学楼里玩手机。
不过高中生活比较枯燥,规矩越严格就越少不了顶风作案的人。
闻竹和曲思嘉刚从教室外边进来,站在离毕雨泽最近的过道围观了全程。
曲思嘉笑他:“你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手机了?平时你都不看的。”
“我想看看我那几个队友挨浇了没有,我进教学楼之前他们去超市了。”毕雨泽愤愤地想,本来想在知道他们挨浇之后嘲笑几句的。他扶额:“真头疼啊。”
“会不会是故意诈你们的?”队友还没走,低头看着纠结的毕雨泽,“我们班老师会为了抓手机想尽一切办法,无所不用其极……”
“那不可能。”
听他这么说,毕雨泽倒是很确定。
他们几个的意思都很明确,虽然在教室里看手机不对,但好在看见了这条消息,不然这么大雨没有伞会被浇透,体质不好的回去必然得折腾几天。
闻竹在座位上翻找自己的伞,李泊松把手伸进包里去拿手机:“我在群里回复,反正岩姐知道我带手机了。”
“不用,我就握着呢。”毕雨泽拦住他的动作:“咱们有难同当了,岩姐不挨浇就行,希望她不要因为我玩手机生气。”他比了个祈祷的手势,抓过伞问李泊松:“一起去啊?”
“走。”李泊松直接顺着桌沿轻巧地翻了出去。
闻竹无语道:“你好好走路……”
一分钟后,路一杭抱着今天晚上的周测卷子从后门进来,问:“外面这么大雨,他们两个呢?”
曲思嘉帮他发卷子,随口答道:“刚出门,给岩姐送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