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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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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尧也说不清这一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只是冷硬道:“孤准了。”

阿愿一喜,“谢殿下!殿下和老将军想必还有要事相谈,臣妇告退。”

一声叩谢后,阿愿很识时务地离开了营帐,只是起身时因为膝盖疼,差点没又跪下。

直到人走了,帝尧才发现,这人从始至终都跪拜在地,从未抬头看过他一眼,反倒衬得他自作多情地想多了。

帝尧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另一边,上官老将军正委屈地心想着,愿丫头怎么把他丢下就跑了?他和殿下哪里有要事相谈,倒是把他一起带走啊!

“殿下,臣也告退了。”老将军迫不及待地开口。

“不急,老将军陪孤把这盘棋下完再走。”

这句话犹如一盘冷水浇下来,把老将军都“浇”蔫了。

蔫了吧唧的老将军只得重新坐回榻上,愁云惨淡地和太子下棋。

冷不丁的,太子开了口,“孤瞧着,你们上官一家好像都很信任顾氏,让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因为顾偿吗?”

福禄一看上官老将军对棋挠头的模样,就知道这人没听出太子的言下深意。

果不其然,老将军直白道:“没有啊,臣家里人就是挺信任愿丫头的,愿丫头是个好姑娘,三年前崇安城被蛮族攻破,要是没有愿丫头背着臣的二儿子跑,老二早死于乱军之手,那时候她才多大点,背着老二都费劲,更是为了救老二孤身一人引开……”

老将军猛地住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帝尧见其神色有异,眯眼道:“她一个人引开敌军?”

老将军当即改口,“没有的事,后来她大哥赶到,把两个人都救了。”

帝尧看着老将军满脸心虚却没有拆穿,不过他到底多疑,之后叫季直查了一下当年事情,所查结果与老将军说的相差无几,他也便没再多想。

……

两日后,因为太子遇刺的事情上达天听,王誉这个大将军被陛下下旨责骂了一顿,王誉亲自来向太子请罪,见到太子住的简陋军帐,当场泪落,情真意切地并将人请到了他的府邸养伤。

王誉的府邸不在崇安城,而是在边塞二十一城中最大最繁华的月升城,如此太子也就离开了崇安城。

澄娘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愿,太子走了,阿愿自然可以搬回军营住了。

伙食营的婶子们见到阿愿别提多激动了,不少将士听说顾夫人回营亦是激动,终于不用再吃李婶们鼓弄的“黑心猪食”了。

崇安军中一片祥和,其余城的守城军却不是,军中多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以刘国忠为引线,太子和王誉的斗法,波及了一批军中将领,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

这些都和阿愿没有关系。

——她在数着日子等顾偿回来。

“夫人夫人,今天全营比试,我得了第一……”

伙食营,一个模样尚青涩的小将士挤到打饭的人群前,兴高采烈地递过一个空碗给阿愿,“夫人,今天我能分到蜜糕了吗?”

阿愿笑了笑,盛一大块蜜糕给他。

澄娘在旁边取笑道:“就没见过比你这小子更爱吃甜食的。”

“夫人,我也要蜜糕!今天我们营打擂台,我也是第一!”

后面一个面容喜庆的小胖将士也着急忙慌地往前挤。

澄娘在锅上敲了敲汤勺,“排队排队!少不了你的。”

乌泱泱的人群最后,上官老将军正愁着一张脸陪太子殿下站着,嘴上说着场面话,“殿下伤势未愈,就来巡视军营,实在是辛苦。”

他每次面对太子都挺发愁的,也不明白这人巡视军营不去其他几城,怎么又跑他这儿来了?

“那是顾氏?”帝尧负手站在那里,望向正给将士盛饭的素裙女子,戴着一层面纱,眼睛笑得弯弯的,婉约温柔,像月下朦胧下的江南烟雨。

——很好看。

便是帝尧这种对什么都挑剔的人,都不禁在心中称赞道。

阿愿有一双很好看的眸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回殿下,那确实是顾夫人。”

回话的是福禄。

“她为何会在军中当厨娘?”帝尧状似无意地问道。

这话福禄实在是答不了,只得看向上官老将军,谁知面容发苦的上官老将军竟然在走神,福禄重咳了一声,跟上官老将军重复了一遍太子的问话。

“厨娘?哦,军中厨娘每月可领六十文钱,为了赚银子补贴家用,愿丫头就去了。”

帝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了六十文?”

上官老将军看到了太子眼中的诧异,“殿下,六十文不少了,在边城能买不少东西呢!”

“她很缺银子?”

帝尧突然想起几次见独孤愿,这人都是一身粗劣的衣裳,发饰永远是那根木簪,才发觉自己大概是白问了。

“缺啊,这边城谁不缺银子,都是穷鬼。”

老将军此话一出,福禄就在旁边狂咳,惹得老将军不明所以地挠头。

帝尧:“孤记得,一个从五品将军的俸禄虽然算不上多,但也不至于穷成这样。”

上官老将军对上福禄急得快冒火的眼睛,开始努力斟酌接下来的话,“愿丫头之前生过重病,积蓄都花光了,顾偿身上也经常带伤,愿丫头为了给他求药,近来一直在攒银子。”

帝尧不知因何沉默了一瞬,道了句:“原来是这样。”

之后帝尧又来了崇安军几次,只是一次都没再见过阿愿,甚至在饭点的伙食营也没见到人。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几次下来还会是巧合吗?

天潢贵胄的大周太子第一次尝到了一点被人避之不及的滋味。

这日,太子车驾刚离开崇安军营,天就下起了大雨。

驾车的福禄瞧着雨势倾盆,隔着车帘道:“殿下,下雨了,雨路颠簸,您身上还带着伤,要不我们先回军营避避雨?”

“不必,速归。”

“是。”

马车再次飞驰,因为一句“速归”,福禄不敢耽搁,驾马的速度一点不敢减,没想到一个转弯,马车险些和前面两个挑着扁担的“农夫”撞上。

两个“农夫”被高抬的马蹄吓得跌坐在地上,澄娘最先从地上站起来,怒骂道:“大雨天驾这么快的车,是赶着去投胎吗?”

“澄娘闭嘴!”

另一个“农夫”似乎腿脚不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一把拉住澄娘跪下,叩首道:“臣妇等惊了太子车驾,罪该万死。”

雨幕的声音很大,可车中的帝尧还是听清了阿愿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担心那个叫澄娘的被问罪,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帝尧掀开车帘往外看去,两个穿着蓑衣的女子叩跪在泥洼里,他眼尖地看到阿愿膝下溢出一滩血,那个叫澄娘的也注意到了。

“阿愿,哪来的血?!你膝盖怎么了?”

泥洼里有尖锐的石子,阿愿也是倒霉,正跪在了上面,此刻也顾不得疼,朝澄娘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上车。”

帝尧放下车帘,冷冷出声。

阿愿还没反应过来,福禄已经明白了自家殿下的意思,跳下车,眼含喜色道:“夫人快起身上车吧。”

阿愿没动,将头埋得更低,“臣妇等满身泥泞,恐污了殿下的马车,实在不敢。臣妇等恭送殿下车驾。”

福禄一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刚硬回绝殿下好意的。

“你是想抗旨吗?”

车中人的声音冷了一度,帝尧一时也分不清楚是不喜有人忤逆自己,还是在生气阿愿那副对他避之不及的模样。

阿愿咬了咬唇,如实道:“殿下,臣妇等刚掏肥回来,一身污臭,实在是不敢污了殿下马车。”

福禄都听愣了,看向两人挑的扁担。

掏肥,不就是掏茅厕吗?那东西在民间是种地的肥料。

继上次因阿愿为六十文去做厨娘而震惊后,帝尧再次被阿愿的弄得一懵,然后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再度掀开车帘看向阿愿,“你去掏肥?你一个从五品的将军夫人去掏肥?”

“殿下,边城百姓都是掏肥种地的。”

“你是百姓吗?!”

帝尧的声音严厉异常,带着斥责,这语气阿愿熟悉,幼时她跟着帝尧读书习字,做得不好,他也是这般生气斥责她的。

阿愿只得将姿态放得更低,“臣妇是罪臣之后,比不得寻常百姓。”

车中人无声了,帝尧沉默了良久,就在阿愿以为这事终于过去了的时候,帝尧再度开口,“上车,别再让孤重复第三遍。”

如此便无法了。

澄娘扶着阿愿起身,临上马车前,福禄悄声靠近阿愿,递给她一条白色帕子,好意提醒道:“夫人,掩一下面吧。”

福禄是好心,阿愿的容貌过盛,又是已嫁妇人。

他看着阿愿那张脸,莫名就是有些担忧。

马车里,帝尧端坐在中间,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马车很大,一身湿哒哒的阿愿和澄娘上了马车后,也不敢乱动,两个人都默契地缩在角落,能离帝尧多远就多远。

“回军营。”

帝尧再度开口,方才还怎么也不肯回军营避雨的人此刻却改了主意。

福禄领旨,驾车往军营赶。

马车中静谧良久,几乎都听不到阿愿和澄娘的呼吸声,气氛很是压抑,直到帝尧开口:“孤记得,幼时孤教你读书,无数次强调过生而为人,要有傲骨,如今你是连走马挑粪这种事情都要做吗?”

阿愿原本蜷缩在马车角落,闻言又坐起身跪下,她大概能理解帝尧为何生气,自己毕竟是他养大的,也费过心血教导,见她如今这副样子恐会觉得辱没了他的教养和身份。

阿愿恭恭敬敬朝太子叩首,“殿下,臣妇只是一介女流,见识短浅,粗鄙无能,辜负殿下教导,臣妇有罪。”

声音又恢复了轻轻慢慢的语调,说是有罪却好像并不在意生死的样子。

帝尧睁开眼就见阿愿又跪在了那里,很快就有一片血迹晕染开,拧眉道:“你的膝盖是不想要了吗?”

说完,他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瓶伤药,扔给阿愿。

“止血。”

话音落,她刚想说自己在太子车驾上掀起腿袖上药不妥,只觉一个身影扫过,车帘掀起又落下。

帝尧出了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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