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和颂和夙橙消失在空洞的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自翻涌着黑雾的空间走出,雾气随后不着痕迹地关闭,神秘的男人蹲下身,捡起被削下来的发丝,将其小心翼翼装进一瓶溶液里,随后一掀斗篷,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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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落时长没有两三秒,夙橙的惨叫声却络绎不绝,直到现在人下来了,魂还飘在嘴边,要飞不飞的。
“下面高度不定,我担心咱俩摔成肉酱,我的剑可以做缓冲。不过,呃,我下次会注意的,抱歉。”约和颂愧疚了,不安了,自责了。
“啊、哦——”愣神片刻,他才回过神,一脸不赞同,“下次好歹给个提醒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怕高的。”
约和颂欲言又止,正准备说些什么,他想起了一件事,抬头看去,却只瞧见了这层楼天花板被他切割出来的一个洞,仔细看横切面,断层齐整,这么厚的地板,他的剑竟然都能轻松切割开。
约和颂提起握在手中的铁剑,细细观察,外表质朴无华,灰扑扑得像一块初具剑形的胚子,材质古怪,就连见多识广的斐慈都无法看清剑的来历,叫它铁剑也是为了方便而已,在注入能量的时候,褪去铅华,无人敢掠其锋芒。
所以……约和颂眼神幽邃,这柄剑,也许可以破坏市面上大部分星舰高强度的外层,包括但不限于……虫族所属歼星舰。
深入层层牢狱之时,警卫们并未对他的视线做出任何限制,大概对于他们监狱的设计十分自信,绝不会有人能够穿过层层封锁,到达水面。
监狱到底有多深,约和颂不清楚,但肯定不止38层,如今他们还处在38层以下,不知道鲛人是多少层的囚徒,如今实力几乎恢复到了全胜时期,不知道它现在到底会在哪里兴风作浪,希望地牢能拦住它。
整座监狱的形状就像一块被纵切的千层蛋糕,甚至每一层都可单独移除,用作紧急保险,当犯人发狂无法抑制之时,就是楼层里所有囚犯和犯人一同葬身之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约和颂才明白,这样的监狱绝不会用在普通人身上,所以……关在下面的,都是怪物?
第39层的环境与楼上别无二致,约和颂在惊魂未定的夙橙周围走动观察,发现他们此刻所到达的地点不是走廊,反而干净整洁,像是一座实验室。
忽然,头顶传来轰然巨响,像是有座近在咫尺的山塌了,又如同惊雷,哄闹不停,让人心生恐惧。
“怎么回事?”夙橙仰起下巴,却瞥见头顶的洞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约和颂坦言,“自毁程序开始了,但这里似乎也不是鲛人的落脚点,走吧,看看外面有多少人,看能不能混进去,既然来都来了,我总得知道莫里斯到底瞒着我们干了什么!”
精神力并未感应到周围有人活动的迹象,这反而让约和颂皱起了眉,他径直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事物却让他呆愣在原地,心神几乎被摄取,身体不受控制的前行,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东西的全貌。
与之相比,自己渺小得如同灰尘,此刻连恐惧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以此楼为起点,仿佛能撑破天际的培育舱被层层走廊环绕着,如同矗立在深渊,延伸向培育仓的道路繁多,走在围栏边向下望去,如蛛丝错落有致,但一眼深不见底,看得人害怕到晕眩,周围萦绕着水雾,遮挡了视线,有这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身处云端。
而悬浮在培育舱中的,却只是无名古兽的指骨部分。
“水面下竟然还隐藏着这种地方……”夙橙惊叹,尔后望向愣神的约和颂,“拥有这般庞大身躯的物种在宇宙也是屈指可数的,而我们当下又是在俱欧兰,那么,摆放在我们眼前的,大概率是……”
“是俱欧兰没错了。”约和颂点头,陷入了沉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面对鲛人时产生的怪异感,在此刻完全消弭,甚至连被压制的身手,也恢复如初,可以说,如今他的身体素质和精神状态,双双达到了巅峰。
为什么?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灰白的骨安静地悬浮在液体中,对此也做不出任何解释。
他不理解这是为何,刚刚那头鲛人身上的古怪很多,没有限制的恢复能力,以及鲛人掌握的空间能量,都让它极度危险,但直觉告诉他,他能在这里找到答案。
“这里怎么会有俱欧兰的尸骨?我的意思是,这颗星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俱欧兰的孤冢,它的全身都被沃德沃特吸收干净,由此诞生了沃德沃特,骨架什么的,怕是早就化做养料了。”而这块骨头却被保存得十分完整,几乎看不见磨损的地方。
“那倒不一定。”夙橙却摇了摇头,“我们在以沃德沃特为蓝本的‘沃德沃特’上,它们会相似,但作为副本来说,绝不会相同。”
约和颂点点头,留意着道路边的房间,按理说,这里就算不是监狱,起码也是实验科员的住处,约和颂停下脚步,哪里都不对劲,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对劲。
“奇了怪了,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连根头发丝都没有。”
“甚至连警卫都消失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凝重。
现况太过惊悚,他们甚至都特意放慢了脚步,推开一个又一个房间,没人,没人,没人。
甚至有的房间生活痕迹明显,杯子里的水还在冒热气,仿佛主人只是离开了一小会,而不是无影无踪。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约和颂加快了确认的脚步,终于,在某一个房间的角落发现了明显的挣扎痕迹,现场一团杂乱,几滴鲜血砸落在地。
“是鲛人。”嗅到熟悉的腥臭味,约和颂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缓缓站起身,离开现场,凝望着面前的培育仓,鲛人到底想干什么……?
夙橙和约和颂分开探查周围的房间,能够打开的空房间并不多,监狱身处水下,也格外阴沉潮湿,处处都带着让人不适的水汽,感觉多呆一会人生就此发霉了。
推开一个平平无奇的房间,屋内亮堂得刺眼,夙橙微微皱了下眉,刚刚,这间屋子似乎……没有开灯吧?微妙感化作轻风悄悄卷起灰尘,吹在夙橙的裤脚,也引得单薄的门吱呀叫着晃动,他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脚脖子凉飕飕的,仿佛有某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阻止他进入这间屋子。
或许是他的错觉,但他的性命只有一条,夙橙当下立断,立刻后退退出了门口,打算喊上约和颂一起探查的,转身的刹那,一双冰块似的、潮湿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水珠还在滴答滑落。
我靠!!!夙橙被吓得不清,又不敢惊动怪物,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大脑一片空白,冷汗涔涔。低下头,余光瞥见那双漆黑的手,指甲长到他的胸下,微微用力能直接给他来个对穿。
下一刻那双手一用力,夙橙就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双手被钳制,他一个头槌,额,好臭!余光却瞥见了怪物还带着肉沫的尖牙,惊出了一身冷汗!立马缩回了身子。
我靠!
他直接把脑袋送去怪物嘴巴里了,他就说怎么这么臭呢救命啊!!!
拿不出武器,自身也被钳制,眼见没有吃到肉的怪物马上就要下嘴,此刻他只好破罐破摔大喊救援,“救——!”
“——!”一柄剑仿佛破开了时空,呼啸着飞来,夙橙眼睁睁看着那柄剑瞬间穿梭过来,扎穿了怪物的脑子,如同捅碎一块西瓜,怪物脑袋受不住冲击力,碎得稀巴烂,夙橙捂着肩膀迅速逃离,惊魂不定,大喘着气,见约和颂现身将剑抽出,快步上前,指着身后的门说道:“怪物就是从这扇门出来的,说不定里面就有线索!”
“慢着!你先不要轻举妄动。”约和颂拔出剑,眼睁睁看着鲛人脑袋再次复原,眉头紧锁,这下糟糕了!
他刚刚确认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就是鲛人不断开启虫洞是有时间周期的,在上一个周期,它们带走了地下的所有沃德沃特人以及囚犯,眼下,他们正好赶上鲛人劫掠的开始。
再一次修复的怪物——也就是样貌格外奇怪的鲛人哪怕是拼死,也挣扎着扯着喉咙发出尖啸,哪怕下一刻约和颂的剑狠狠割碎了它的喉管,器官都能以惊人的速度再生,它在呼唤自己的同类!
一个鲛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无限制修复且数量不定的鲛人。
“跑!”
可惜,已经晚了,他们的头顶,不知何时开了无数个深邃且幽寂的虫洞,像是数双漆黑的眼睛,鲛人们狰狞着从眼睛里爬出来,虫洞如水一样下落,将鲛人带到身边,它们双眸赤红,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约和颂拉着夙橙疯了般逃跑,他们眼前不断出现拦阻的鲛人,试图用尖锐的爪子、破锣嗓子,以及长满尖牙的嘴拦住它们,随着道路越发往前,鲛人的虫洞反而越来越少,很显然,前方,也就是地底,存在一个连群居恐怖动物鲛人都忌惮的生物,但是,他们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