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云秀与黄大娘出现在学堂,来上课的孩子们看到林云秀也很开心,纷纷围着她笑。
有孩子问起了杨哥哥,黄大娘告诉他们杨乔在给马洗澡。这个时候,林云秀才知道,他们口中的杨哥哥陪着玩了几天,还送饴糖给他们。林云秀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在失去某种地位。
站在课堂门口的夫子拍拍手掌,孩子们一哄而散,赶忙去上课,林云秀开始帮着黄大娘干活。
学堂里的活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除了日常学堂里里外外的洒扫,还要接收预订好的午饭食材为孩子们做饭菜、处理突发事件等,直到送完最后一个孩子走出学堂,这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林云秀让黄大娘收完食材后就在厨房里干活,在太阳底下打扫院子的活就由她自己承担了下来。
虽然热,但院子里的落叶并不像秋冬一落就是一大片,扫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她回到厨房,见灶台旁边储备的柴火不多,正要去厨房角落捡起柴刀准备劈柴,黄大娘拦住了她,“阿秀,不用劈,阿乔已劈完了,厨房后面都是劈好的柴火。你去搬一些过来就好了。”
林云秀讪讪地放下柴刀,去了厨房后面,果然看到成堆成堆劈好的柴火,心中有那么一些不服气。这股不服气,一直留到了午饭过后。
吃过午饭的孩子们精神百倍,拉着林云秀到院子里。果不其然,他们又拿夫子留的课外题目来问她。
林云秀道:“老规矩,先玩捉迷藏,找到我了再看你们夫子的题目。”
捉迷藏,永远是孩子们热衷的游戏之一。但是对于十几个孩子来说,所有人找不到林云秀绝对是个令人沮丧的事。
林云秀躲起来后,孩子们将学堂翻了个遍,都没见她一片衣角的影子,他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他们找得满头大汗,可她的一点踪迹都没有。眼见孩子们都垂头丧气。
孩子们商量着准备和从前一样大声喊放弃时,有人闲闲踏入了院子里。
“杨哥哥!”小胖高叫了一声,其他小孩听见了,也一边叫一边将他围了起来。
小胖是孩子们中年纪稍大的,大家都以他为首。他转了转眼珠子,忽有一个主意,“杨哥哥,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云秀姐姐在哪里?每回捉迷藏我们都找不到她,我们想知道她到底躲哪里。”
杨乔蹲下来与大家平视,“这样啊,找到了有什么奖励?”
有一孩子抢着说道:“云秀姐姐说找到了就可以玩下一个游戏,找不到就直接回家。”
杨乔笑了笑,“所以你们想玩下一个游戏?”
所有孩子都立即点头,深怕杨乔会拒绝他们。
“好吧,我看看,但不一定能找到。”
站在一棵大树上借茂密的树叶遮挡自己身形的林云秀暗暗咬牙。早在孩子们欢呼叫着杨乔的时候,林云秀那颗因没被找到而愉快的心情就荡然无存。
她很了解这帮孩子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就喜欢找人帮忙。杨乔来了,他们不找他帮忙她就倒立走回家!
林云秀探出头,透过树叶间隙,见杨乔站起了身,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走着走着,已经离得她这棵树很近了,她大气不敢出,忐忑地贴紧树干藏好。
没有动静。
林云秀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偷眼瞧了下,只见杨乔在树下,对孩子摇头道:“我尽力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由于杨乔个子很高,也没有蹲着,才到他腰的孩子们不得不仰头,就在他们仰头想对他说没关系的那一刻,林云秀心中一阵哀嚎。
“找到了!在树上!在树上啊!”
树下明明听着稚嫩的童音竟有那么强的穿透力,生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云秀压住心中的火气,只得跳下来死瞪着杨乔。
她直觉杨乔根本就是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不然他为什么刚刚好地站在她藏的大树之下。
为什么他找她人和找她藏的东西一样这么轻而易举?
“姐姐好阴险啊。”
“谁能想到姐姐会在树上?”
“愿赌服输,玩下一个游戏!”
大树下,十几个孩子围着林云秀和杨乔。林云秀被这样叽叽喳喳的声音围着,一个脑袋有两个大,“知道了,来吧,夫子都留了什么题目?”
小胖作为代表,指着同伴开口道:“我们两人中有一个手里有石头,并且我们都知道石头在谁的手里。然后呢,我们中一个会说真话,另一个说的是假话。云秀姐,你要以最少的问题来猜中谁手中有石头。”
小胖看着杨乔,眼珠子又转了转,“哥哥也来玩呀,看看谁问的最少。”
杨乔道:“我试试。”
林云秀觉得小胖拉杨乔过来明显居心不良,又是想套个更优解的答案。她问道:“这题你们自己最少能问几个?”
“初步有了,我们花了五个问题,”小胖回答得很诚实,“就是不知道问题能不能再少一点。”
林云秀想了会儿道:“简单,哼哼,我先来。”看了一眼杨乔,“不介意吧?”
杨乔没有说话,以示默认。
林云秀笑容满面地问小胖:“我身上这套衣服是桔黄色的吗?”
不只小胖,全部小孩当场傻眼,“哪有这样问的!”
林云秀得意之色尽显,“为什么不能这样问?你们又没规定问题要怎么问才算数。快说快说,这样我就知道你们两个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小胖撅着嘴巴道:“这种在夫子眼里就是耍小聪明。”
“能用不就好了?”林云秀抱胸面朝天,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你答案是什么就决定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然后我再问你石头在哪里,答案不就有了?所以我这个是两个问题就结束了。”
小胖跺了跺脚,神情十分较真,“那不行,云秀姐姐,要围绕石头来问。”
所有小孩都一致附和,“对啊对啊。”
林云秀对他们的较真劲儿有些没办法,只得说道:“好吧,那我再想想。”转身来回走了几步,猛地抬头,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小胖问:“根本就没有你们说的这个石头吧?”
所有人一愣,过了一会儿,边上几个孩童交头接耳:“原来可以这样问的吗?”“这是刚才那个问题的变种吧?”
小胖神情拜服,“云秀姐还真是会问。我学到了。”
“下一个问题不用我问了吧。”林云秀眨了眨眼。
“嗯嗯,现在两个问题终结。”小胖想起站在边缘的杨乔,“杨哥哥,你能一个问题就结束吗?”
小胖,包括所有人都觉得一个问题是不可能的,但还是礼貌性问了一下。
“我试试看。”
杨乔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住,真的能一个问题就能判断?林云秀也不信,她倒想看他要怎么问。
杨乔蹲下来,看向另一个小孩,慢条斯理地问小胖:“如果我问他石头在不在他的手里,他会怎么回答?”
这问题一出,不只孩子们,连林云秀都怔愣出神,这问题怎么这么古怪?但细细想着却似有玄机。
小胖也像是听到了什么难题一样,瞪大了眼睛,想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
杨乔笑了笑,拍着另一个小孩的肩膀,“石头在你手上。”
另一个小孩儿嘴巴张得大大的,人也呆呆的,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掌心里正是那颗众人想尽办法猜的石头。
小胖仍是震惊无比,急欲寻求一个答案,“哥哥,这怎么猜出来的?”
杨乔怕孩子们不能理解,语速极慢地解释道:“假如,你说的是假话,那他说的就是真话,那么你说的没有,就替他回答了有。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他就是假话,那你说的没有就是他要说的假话,那不就是有?”
所有人都沸腾了,一个个都在那边叽叽喳喳,嘴巴都没有停下来过。
“天啊,真的只要一个问题就可以解答!”
“学会了学会了!明天可以去回答夫子啦!”
林云秀在心中暗暗将杨乔的解题思路乍摸了下,确实成立,比起自己的两个问题要显得要高明多了。
她看着孩子们都围着他转,简直是要把他当神一样膜拜了,心中更是吃味。
有几个孩子在小胖耳边说着悄悄话,小胖深以为意地在那儿点点头。林云秀一看就知道他们兴致大涨,还想继续玩游戏,就像小饭馆那些村民喝酒一喝就会喝高喝上头喝个没完一样。
果不其然,小胖拉着林云秀和杨乔扯着嗓子喊:“云秀姐姐、杨哥哥,你们再玩一个游戏,好不好?我们就想看看你们玩,我们在旁边可以多学习。”
林云秀本就不服气,眼睛直瞪着杨乔,口中问小胖:“玩什么?”她想要找回自己的场子。
“云秀姐姐曾经也玩过的,就是提问猜词。”小胖兴奋地拍手,“现在也要加一个前提,就是用最少的问题来猜对给的词。”
小胖问杨乔:“杨哥哥玩过吗?需要我讲怎么玩吗?”
杨乔摇头,“没玩过,不过,为了节省时间,可以一边玩一边跟我说怎么玩。”他看了看日头,又说道:“玩完了,你们就该回家了。”
众人异口同声:“好!”
作为示范,林云秀来提问。孩子们背对着林云秀,将手中的纸条给杨乔看,对他说:“一会儿姐姐问的都是可以用‘是’与‘不是’来回答的问题,所以你只能回答‘是’与‘不是’,如果她问的问题你答不上来或答错了,你就要给她一个提示。她再根据所有线索来猜是什么词。”
杨乔理解了之后,没有看林云秀,直接说了一句“开始吧”。
林云秀眯了眯眼,不知道杨乔对“数字以内”有没有概念,可以用这种来难他一脚。
“两个字以内?”
“是。”
林云秀窃喜,回答得这么迅速,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肯定是一个字。
“是活的吗?”
“是。”
林云秀想了会,决定用刁钻问题大法,如果他答不出来,就要给她一个提示的。
“这东西是世上最多的吗?”
果不其然,杨乔眉头紧皱,没多久,很干脆地说道:“不知道,提示是一个字。”
林云秀刚听到“不知道”的时候,心中满是期待,当听到提示,一下子就蔫了。这个提示等于白提示,毕竟她已猜了出来。
杨乔可真是比自己的问题还刁钻得紧。
“是不是种类最多的?”林云秀换一个更刁钻的问法,她就不信她不能从杨乔嘴中得出想要的信息。
“不知,可以杀来做吃的。”
林云秀脸寒得可以下霜,一个字的、活的东西,几乎大部分都可以杀来吃的吧?
郁闷了一会儿,她决定不再问刁钻的问题,再问也未必能讨到什么便宜,只好从一个字上开始动脑筋。
十二生肖排除龙鼠,牛虎兔蛇马羊猴鸡狗猪,再加上平常的鸭鹅鱼蟹虾等,都是一个字的。
需得用排除法。
“是在水下生存吗?”
“是。”
这一下,就将大部分在地上跑的天上飞的给排除了,林云秀又想着鱼蟹虾等该怎么排除。
“是不是有硬的外壳?”
“不是。”
“鱼。”
“对了对了,”小胖计数完毕,“云秀姐姐用了六个问题,好厉害呀。”
林云秀也不算开心,要是省掉中间那两个起不到作用的问题,也只是四个了。
“现在换杨哥哥来问,云秀姐姐你等一下,我们商量用什么词。”说完,小胖与同伴们交头接耳。
林云秀心中盘算着他肯定也会用她那些问题好让她答不上来,怎么着也用他那样的方式回击。
正想着,袖子一紧,她低头一看,小胖正用惊恐的目光瞧她,“姐姐,纸条……”
林云秀接过,忍不住问道:“刚才你怎么和见了鬼似的?”
小胖咽咽口水,道:“你刚才的表情很诡异,如果再发出哼哼嘿嘿的声音,就是戏台上十足的大反派了。”
林云秀摸了一把脸,小声斥道:“哪有这么夸张?”她看了眼纸条,是青菜。林云秀有些无语,这帮孩子估计整天就想着吃了。
她收敛神色,一本正经道:“可以问了。”
杨乔也不看她,只是干脆地问:“是一个字吗?”
“不是。”
“这东西在学堂里是有的吗?”
林云秀呆住,第一反应便是这也可以拿来问的?
她仔细回忆了下,厨房里应该是没剩的吧?因为现在是夏天,热得很,学堂不主张囤蔬菜,做饭菜也是掌握着量保证能全部吃掉,怕坏了浪费。可她又不能去厨房看,否则杨乔就会知道这东西是与厨房有关。
可恶的杨乔,居然能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林云秀心一横,终是说出了口。她相信厨房没有剩的。
杨乔没有继续问,而是歪了下脑袋,转向窃窃私语的孩童们说道:“她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的,你们不该验证一下到底有没有?她错了可是要给我一个提示的。”
林云秀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小孩已经跑向厨房里头望了一眼,喊都喊不住。
那小孩跑回来,说道:“确实没有。”
林云秀丧气,这一下,他已经可以将范围缩小了许多。她又打起精神,一个劲儿地思考厨房里有什么,看他问题上能不能做些误导。
她没有看见杨乔眼里有点点不明显的笑意,只听得他正色问道:“这东西在少宇家菜地里是有的吗?”
林云秀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他分明已经猜出这个东西在厨房里是消耗品,也不像调料柴火这种显而易见的没有用完的东西,更别说菜刀菜勺筷子这类的,肯定会被排除了。他来这里也有几天,知道肉类的是极少买的,所以就往蔬菜上推导。
可这要是答出来,范围就更小了,这简直太可恶啦。
她在心里气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泄气道:“是。”
杨乔嘴角扬笑,“吃的部位是果实?”
林云秀在那一刻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杨乔这问题简直就是正中要害,因为林少宇家中菜地种的是萝卜、青菜、蚕豆、毛豆、葫芦、丝瓜,这些里除了萝卜吃的是根,青菜吃的是菜叶,其余吃的是果实。
林云秀算了算,杨乔就算猜萝卜,只要她否定,也会猜出是青菜,于是杨乔最多就用了五个问题,比她少了一个。她放弃挣扎,声音充满哀怨,“不是。”
“青菜。”
耳边瞬间爆发出孩童们的欢呼叫好声,林云秀只想捂上耳朵,什么也不想听。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