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少一望着她那娇羞的模样,不禁朗声大笑,眼中闪烁着几分戏谑:“你们南方公子都这般含蓄嘛?快些起身,今日我定要让你好好领略一番晋城的风光。”言罢,他竟欲伸手去掀那遮掩着苏北歌的薄被,全然不顾她的尴尬。
季暑刚过,天气依旧燥热,因而苏北歌昨夜仅着轻薄的寝衣而眠,此刻自是羞赧难当。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子!她紧紧攥住被角,心跳如鼓,同时高声呼唤起恒升的名字。
恒升闻声而至,见状立刻明白了苏北歌的窘境,,一把将蔺少一拉出房外,并快速地合上了房门。
门外,蔺少一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对恒升的力量赞不绝口:“好小子,真是天生神力,我蔺某人自愧不如。”他心中暗想,自己虽也是练家子,年岁又长于恒升许多,但在力道上却远远不及他,这少年真真是可造之材。
待确认房门被关上,苏北歌方才松了口气,她迅速整理衣容,换上男装,步出房间,神色已恢复如常。
“恒升。”她轻唤一声,并给恒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牵制住蔺少一。恒升虽不解其意,但对苏北歌的命令向来言听计从,遂上前将蔺少一拦下。
蔺少一被恒升制住,一时哭笑不得,他望着北歌,眼中满是无辜:“孟一,你这是作甚?”
苏北歌走上前,给了蔺少几记重拳,口中责备道:“蔺兄,你怎可如此轻率无礼?若再敢不经许可擅闯,我定不轻饶!”
蔺少一连连告饶,待恒升松手后,他揉了揉微痛的部位,故作委屈地说:“孟一兄,你怎的如此小气?我不过是想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苏北歌望着他,轻咳一声,正色道:“蔺兄,既你我三人同行,自当相互尊重,遵守规矩。毕竟,礼数不可废。”
蔺少一点头应允,随即又趁北歌不备,故技重施,伸手去揽住其肩,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孟一兄,莫非你房中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比如,那些读物?”
苏北歌脸颊再次泛红,正欲反驳,恒升已抢先一步将蔺少一拉开。他不满地瞪了蔺少一一眼,将身体挤在两人中间,防贼似紧紧站在苏北歌身旁,避免蔺少的再次“进攻”。
蔺少一无奈耸肩,笑道:“罢了罢了,我们这就出发。今日,我带你们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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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穿梭于晋城的街巷之间,最终来到一条偏僻而幽静的街道。这里店铺稀疏,行人稀少,显得格外冷清。然而,当蔺少一引领他们至一隐蔽角落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气势恢宏的庄园映入眼帘。
庄园门口的空地,华贵的轺车静候,车盖如云,骏马悠然,仿佛等待着一场盛大的邀约。庄园外观虽不显山露水,内里却似乎藏着别有洞天的秘密。门口,护卫队如松般挺立,神色庄严,而另一侧,小厮们穿梭其间,以娴熟而忙碌地接待着来来往往的访客。
当蔺少一携苏北歌与恒升走近时,一名眼尖的小厮立刻认出了他,热情地迎了上来。他招呼着护卫开门,并亲自引领蔺少一等人进入庄园。
穿过那扇看似普通的大门,几人仿佛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庄园内,装潢洋溢着浓郁的异域风情,色彩斑斓,处处透露着神秘与诱惑,与主城区内的东市街市的繁闹、高仰学宫的古朴雅致截然不同。
主楼巍峨,分为三层,每一层都设计得独具匠心。一楼中央,一个巨大的舞台占据了显眼的位置,灯光交织间,仿佛预示着即将上演的视听盛宴。一二楼之间,巧妙地运用了镂空设计,既保证了空间的通透感,又增强了观赏的互动性,使得楼上楼下之人皆能共享这份欢乐。
小厮将蔺少一三人引领至二楼一处视野极佳的雅座,桌上早已摆满了精致的茶点与醇香的美酒,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宾客入席。
蔺少一轻挥衣袖,转首对小厮报以温文尔雅的笑容:“多谢了,今日还是老规矩。”
小厮恭敬应承,随即退下。苏北歌环顾四周,被这里的独特风情深深吸引,“蔺兄,这究竟是何地?”
蔺少一微微一笑,反问道:“孟一兄,可曾耳闻东风国那位传奇的乔夫人?”
苏北歌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我听过。”
“哦?你一路不是同我一块嘛,又是何时听说的呀?”望着一旁恒升,苏北歌惊讶之余,带着几分好奇。
恒升一脸认真,“记得在丹邑的醉香楼时,隔壁桌的客人曾提及过。”
苏北歌恍然大悟,笑道:“我想起来了,那个有名的寡妇?”
恒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苏北歌哑然失笑,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小孩都真是挺会记事的。
蔺少一笑道:“没错,正是那位乔夫人。此日月坊,便是她名下的一处产业。我们所处之地,名为‘不坠楼’。看似三层,实则另有乾坤。这主楼的一二层乃食肆所在,搜罗了四海各地顶级的厨师,汇聚天下奇珍异味,是城中权贵争相追捧之地,可谓城中权贵最爱之地。而三楼,则是一间间私密性极佳的雅室,不少朝中显贵会想约在此密谈。”
恒升好奇,“这不坠楼人来人往,他们不怕隐私被泄露?”
蔺少一解释道:“这一二楼与三楼分别由主楼南北两端进出,互不干扰。且每位宾客皆由小厮亲自引领至指定位置,自然无惧外人窥探。不过吧……”
他露出狡黠笑容,低声道:“日月坊真正的利润所在,却是那地下的一层。”
话在此处截断,勾得苏北歌与恒升满脸好奇,眼巴巴地望向蔺少一,等待他接下来的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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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少一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吹茶面浮沫,浅酌几口后,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地下那层,乃是一处赌场,那儿设计了许多新奇的玩法,不少四海豪客为寻求刺激,都会前来一试身手。而且,赌场入口极为隐蔽,不在主楼,而是藏于庄园另一侧,赌徒们进出皆被蒙眼,除了日月坊内部人员,谁也摸不准具体路线。”
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客流,苏北歌感慨,“此地繁华如斯,那乔夫人定是赚得盆满钵满。”
蔺少一轻笑:“孟一兄所言极是,但若以为仅此而已,那便小觑了这位奇女子。在东风国,半数以上的私营商户皆与乔家有关,官家生意亦多有乔家影子。可以说,若无乔氏支撑,东风国的财政恐怕是要转不动咯。”
苏北歌眉头微蹙,“国家之财,如此集中于一家,这……恐怕不妥吧?”
蔺少一笑意更深,“孟一兄,这乔夫人可并非寻常女子。她未嫁入乔家前,便已凭借过人才智与非凡手段,积累了可观的基业。入主乔家后,更是如鱼得水,不仅稳固了乔家的丹砂贸易,更将其发扬光大,直至垄断整个市场。此外,她以卓越的经营智慧与非凡魄力,将东风国内诸多大商户一一纳入麾下,乔家之崛起如迅雷之势,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东风国半数财富已悄然被掌握在这乔氏一人之手。”
苏北歌不禁咋舌,她虽知道乔夫人是个厉害角色,却没想到她的影响力竟如此之大。她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这乔夫人岂不是权势滔天?朝廷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孟一兄,你问到了关键之处。”
蔺少一手指轻划桌面,“乔夫人虽财富惊人,但她并非无脑之人。她深知朝廷之忌惮,故而主动将乔家大房与二房的长孙送入宫中为质,以此表明忠诚之心,若她有异心,朝廷便可随时诛杀乔家血脉。如此一来,既展现了她的诚意,又巧妙消弭了朝廷的猜疑。”
苏北歌和恒升两人几乎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这乔夫人倒是心狠,连亲子都能舍弃?”
蔺少一却是放声大笑起来,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他摆手道,“你们可别乔夫人的手段给骗了,那哪能是她的亲生骨肉呀。她嫁入乔家时,不过是个十七岁,次年公公便辞世,未过三载,丈夫亦撒手人寰,她哪里有机会为乔家产下儿女。那入宫为质的孩子,实则是她丈夫妾室所出。”
“原来如此,朝廷怎会不知?”恒升好奇追问。
“自然知晓。”蔺少一轻抿一口茶,继续说道,“然而,朝廷之所以对乔夫人网开一面,一是因为她确实为东风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昌盛;二则,朝中不乏与乔夫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之人。故而,只要乔夫人行事有度,朝廷亦无必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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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北歌脑海中不由联想到那日高仰学宫论战上,主案上那位年轻丞相的身影,感慨道:“这东风国,真乃英才辈出之地。”
“哦?” 蔺少一目光饶有兴趣地转向苏北歌,“孟一兄,还知道什么有趣人物?”
苏北歌夹起一块肉,边吃边道:“那日论战,主案上坐着的那位,不也是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了嘛。叫……叫什么来着?”
“齐仲来。”恒升在一旁提醒道。
蔺少一放下茶杯,眼神中多了几分玩味,“孟一兄还留意到了他?”
“那是自然,他坐在最中央,有气势得很。且……”苏北歌目光微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相貌虽不如你,但亦颇为出众。”
蔺少一听罢,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恒升,随后想起清晨之事,心中暗自思量:这孟一,莫非真有那等独特之好?
人家私事,他自然不宜多言,遂轻咳一声,将话题引回正轨,“这齐相呀,也确实是个传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