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是最近才知道,我娘是巫族的人,所以我身上应该流淌着巫族的血脉。”
苏北歌的坦诚让梁驷为之一怔,他定定地望着她,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虽为巫族后裔,但从未真正接触过巫术。我来岚州,只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并非是追求那些世人眼中的超凡力量。其实,巫人与普通人并无太大差异,他们同样拥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只因那些独特的天赋,他们才被迫背负了特殊的身份。我不解前人为何对巫族如此忌惮,或许,只是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与误解。”
“当然,也可能因为我这个所谓的巫族后裔,不过是个门外汉,未曾真正继承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苏北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她直视着梁驷,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却又充满力量,像是一股无法抵挡的漩涡,悠悠问道,“你怕吗?
“常人怕巫人,是怕那股无法掌控的未知力量,一种超脱他们想象之外的东西。而真正有能耐的人,是不会畏惧这些的。”
梁驷的回应一如既往的深沉,那是一股源自于内心的力量,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苏北歌凝视着梁驷,眼中满是认真:“梁驷,我如今已经没有再瞒着你的事情了。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将我的身份泄露给任何人,更不要利用我。”
梁驷回望她的眼眸,深邃的目光中似乎蕴含着千言万语,但他最终只吐出了一个字。
“好。”
*
苏北歌的坦诚不是没有私心的。
她知道,梁驷的身份并不一般,在北凌国定然举足轻重。正如蔺少一所言,乱世之中,巫人的力量在战争中有着无法估量的作用,且不说那些不为人知的神秘法术,仅对天象一事的利用,就足以让战事的天平发生倾斜。她不想让自己身上的力量,被他人利用,尤其是梁驷。
“小一,解开身世之谜后,你有何打算?”
梁驷轻声打破了她的沉思。苏北歌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未曾想过这个问题。苏家留下来的财产足以让她富足地度过一生,所以一直以来,她惯以随遇而安。
“我……我不知道。”
“那你,愿不愿意随我回北凌国?”
梁驷的眼神如同和煦的阳光,缓缓地照射在苏北歌身上,给人一种宁静的安全感。苏北歌微微一愣,有些疑惑:“跟你回北凌?做什么?”
梁驷微微一笑,“你之前在江湖上想做什么,跟我去了北凌,就继续做什么便是。无论你想游历四方,还是经商开铺,我都支持你。若是真的一时想不到,那也没关系,我会养着你。”
“我……我倒不用你养着,”苏北歌脸上红晕再升,害羞地低下头,“你知道的,我苏家乃是南璃国富商,即便我不是真正的苏家人,这些年自己也有些小积蓄。若真要谋生,开个商铺,养活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那便按你喜欢的来,小一,无论你做何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梁驷声音中满是宠溺。
自从那洞窟醒来之后,苏北歌就觉得梁驷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的冷峻与疏离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如今的温柔与呵护。这样的变化,让她心中既感惊讶,又觉欣喜。
苏北歌心头一阵悸动,那抹红晕还未从脸颊消退,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便借故道:“这里闷得慌,我想出去透透气。”
说罢,她微微侧身,向门外走去。梁驷见状,也未多言,只是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走出屋子,叠嶂的青山、山腰上悠闲觅食的羊群、整齐的山田、稀落的人居……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美好。苏北歌的心情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她顺着山路往下走,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梁驷跟在她身边,两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是啊,”梁驷站在她身旁,“这里已经是关外,我们已经到达岚州了。”
正值傍晚时分,天空中的雪花也消停了些,袅袅的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给这宁静的村落增添了几分温馨。远处的天边,夕阳如血,缓缓落下,将周围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橙红色,也洒在苏北歌的笑脸上,映衬得她更加美丽动人。
梁驷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着女装,一身浅色棉麻布衣,简单而不失雅致,女式发髻轻轻挽起,更添几分柔美。在这片乡野背景下,她俨然成为动人的画卷中的主角,让他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梁兄弟,你们在这里啊。”
两个身着粗布衣裳的魁梧男子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踏着稳健的步伐走来,正是方才梁驷口中猎户荆野和荆牧。
荆野远见到苏北歌,更是惊喜,“哟,妹子也醒了,真是太好了!”
苏北歌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多谢两位大哥的救命之恩。”
荆野和荆牧摆摆手,笑道:“妹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一阵寒暄过后,猎户大嫂的声音远远传来:“回来吃饭了!”
*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在这座小村庄里度过了温馨而平静的时光,苏北歌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元气。然而,梁驷的情况却有些不太乐观,虽外伤逐步愈合,但他却反复高热,伤口仍持续渗出血。
荆野看不下去,便提议道:“梁兄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村里有个老医师,叫卞炔,医术高明,昨日采药回来了,咱带你过去看看。”
“对对对,就找卞老。”荆大嫂在一旁补充道,“小兄弟,他可厉害着呢,据说先祖曾是巫人,看一眼便知道毛病所在,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去找他。不过,那卞老脾气有些古怪,常常施医而不施药,你们小心伺候着他便是。”
梁驷心中一动,“那就劳烦荆大哥带我去一趟。”
“我也去。”苏北歌连声说道。
猎户大嫂继续嘱嘱咐,“卞大夫住得偏,那儿风大,小妹你可要小心些,别着凉了。”
卞大夫的家位于村子的最东边,需要穿过一片狭窄的山道,山道后有隐藏着一个院子,未至门前,便飘来一阵淡淡的草药香气。
石屋外墙上刻着奇异的图腾,门半开半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手中翻阅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荆野上前,恭敬地打招呼,“卞大夫,这位朋友受了伤,还请您帮忙瞧瞧。”
卞炔闻声抬起头,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梁驷身上,招手示意他过来。未等梁驷反应,卞炔便掀开了他的衣裳,望着伤口,啧啧道,“你这伤,看似已经愈合,但内里余毒未清,若不是遇着我,恐怕命不久矣。”
“什么!”苏北歌心中一慌,几乎要跪下,急声道,“卞大夫,求求你想想办法。”
荆野连忙拉住她,低声道,“别急,卞大夫对每个病人都这样说的。‘命不久矣’不过是他用来吓唬人的。”
“你这小子,多嘴什么。”卞炔瞪了荆野一眼,然后看向梁驷,“小子,我给你开一副药方,再配合针灸之术,就能彻底清除余毒。”
说完,他立马从一旁的竹篓中取出针线,手法娴熟地为梁驷处理伤口。整个过程,梁驷虽面色苍白,却一声不吭,显然已习惯了这样的疼痛。
“不过,你内伤颇重,可不是简单能治好。”卞炔皱起眉头,“你的体内淤积了许多拥堵之气,应是受伤后引入苦寒之气所致。若要根治,需得用五种珍稀药材熬汁水,连续服用一个疗程方可。否则,内元耗损,寿命自减。”
“请问卞大夫,是哪五种药材?”苏北歌心中一紧。
“支子、大黄粉、夜露草、附子,寒潭金莲。”
“哪儿有?”
“前四样在这岚州境内,尚能寻得一二。然而,剩余那寒潭金莲,却是孤竹之地的独有之物。”卞炔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惋惜,“你们啊,恐怕是寻不到咯。”
梁驷微微蹙眉,“孤竹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
卞炔走到窗前,指着远处的连绵山脉,“就那,孤竹之地便隐匿群山深处。不过嘛,那里地势险峻,常年被云雾缭绕,普通人难以接近。早些年间,确有人贪图金莲的神奇疗效,贸然闯入,但大多数都未能返回,即便是侥幸生还者,也是狼狈不堪,对孤竹之地避而不谈。”
苏北歌好奇,“那孤竹之地竟如此诡异?”
“小妹,你莫要小看了这世间的奇妙。”卞炔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那儿,可是传说中古巫一族的居所,有你们关内人士趋之若鹜的神秘的力量,迷障重重,毒液弥漫,不就是为了避免普通人族轻易扰了他们的安宁么。”
苏北歌眉头皱起,不解道:“古巫聚居之地,不是叫做灵山吗?”
“哈哈哈哈”,卞炔大笑出声,“小妹你是从古书上看的?”
苏北歌连连点头。
“这倒也没错。不过这都是盘古开天辟地那会的事了,如今四海都历经三朝迭代了,人族都分散居住了,巫族又怎会全都还在那呢?”
听到这里,梁驷沉声问道:“卞大夫,您又是如何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