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随走到燕姮身边,像她一样蹲下身来,又皱了眉头。
“看出来了?”
楚随点点头。整个屋子都被爬遍了,就床上没手印,甚至落在地上的床单角旁边就有一半手印,角上却干干干干净净。
“这什么情况?”楚随问。
燕姮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清楚。”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边境建立在宇宙集体潜意识和人类恐惧的基础上,时代变迁,它学得够多就会演化新的设定。我太久没进来了,也不是全知全能。”
行差踏错,是真的会死。
比起普通人更惨烈的死亡,就像昨晚的王顺。
她继续说:“阿随,进了边境你没有回头路走。”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不再有愧疚和不安,而是一种直白甚至苛刻取代。
楚随轻轻笑了声,低着头叫人看不清神色,只是盯着床单角旁的那一半手印,伸手抹了一下,手印被抹花,指尖沾了灰,他捻了下,说:“燕姮,”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叫她的名字。
他说:“我才不要回头。”
晦涩的过往才是折磨他的利器,他要清醒的痛苦,黑暗的未来。
只要那黑暗的未来里,有一点点光,他都会死死抓住那只伸来的手。
他抬眸,看向燕姮的眼:“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有这打岔...菜得重新热了。
两个人还纠结了一下,望着一言难尽的卧室,说:“先打扫还是先吃饭。”
楚随摸了摸瘪进去的肚皮,果断地说:“先吃饭。”
正合燕姮的意。
楚随跟在后面进了厨房守着,想等着帮忙,结果被燕姮赶了出去,还说:“守着锅转的小孩没出息。”
楚随觉得自己憋不住了,吐槽:“你究竟一天哪里那么多歪理?”
“嘿?”燕姮举了下锅铲,结果还真崩了个油点在楚随手臂上,让他“嘶”了一声。
燕姮挑了眉,说:“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楚随退后了一步,抱着手就不出去,说:“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很有一楼‘王吴氏’的气质。”
封建。
燕姮不和他贫嘴了,拿碗把菜盛出来,说:“我觉得吴丽和王顺的关系,怕是不像我们听到的那样。”楚随跟在身后抽了碗筷准备吃饭。
等两个人都坐下了抬上了碗,燕姮问:“就今天早上的接触,你觉得吴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随想了想:“市侩,好面子,文化也不高。像那种是非对错拎不清的糊涂女人。”
燕姮说:“是的,甚至话语里还透着些迂腐愚昧。而这些,就是我们收集的信息和她行为的矛盾点。在我们听来的消息里,王顺不是什么好人,吴丽却百依百顺,甚至自称什么‘王吴氏’。但是,她和我们在一起时,并不避讳用各种各样的脏词骂王顺。”
“我见过那些真的以男人为天的女人,她们或许也骂,但是最后总会落在自己命苦,落在老天不开眼。”
楚随说:“但是吴丽没有。”
燕姮点头,说:“对,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前半段她只是单纯地向我们发泄,辱骂一个不做人的畜生。这样泼辣的脾气,怎么可能一直忍受一个烂人。”
“再到我去了她家。王顺是个赌徒,家里全被输了个干净。她和王顺真实关系可能及其恶劣,两个人甚至都不睡一个屋,却把房产证和结婚证用镜框裱了挂在墙头。”
楚随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人家不睡一个屋?”
燕姮回忆起来,脸上都带了嫌弃:“那卧室狗见了都叹气,床单看着八百年都没洗了。”
楚随了然地点点头:“吴丽脸上有点伤都要带个墨镜,买菜用两个指头提溜着挑,就这个讲究法,不可能睡在那样的环境里。”
燕姮看着楚随,赞许地挑了下眉:“一点就透。”
“所以,床头的结婚证和房产证?”楚随问
“像一种示威,或者恶心人。”燕姮夹了筷子牛肉,说:“光明正大地放在那,睁眼就能看到。这么恶劣的夫妻关系,却把结婚证亲亲热热地放在一起。吴丽住在那套她父亲的房子里,连卧室也不进,是不能进还是不想进?”
“我推测,那房产证上,甚至写的都不是吴丽的名字。”
楚随回忆了下在买菜大爷那听到的故事线,理了下:“你是觉得吴丽这么和王顺过着,是因为另有隐情?明明一开始王顺和吴丽她爹关系挺好,两人结了婚,她爸却气死了。”
楚随琢磨着:“如果说,按你的推理,房产证上不是吴丽的名字,挂在那是为了威胁和恶心吴丽,那这房产证上就是王顺的名字,挂在那也是王顺的手笔。他先披了身人皮,哄得老人团团转,还挑拨吴丽父女关系,不管是遗嘱还是其他手段,从她爹那得到了房子的继承权。”
“如果是她爹同意的,为什么还会被他们两结婚气死?”楚随有些想不通了。
燕姮笑了下,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看着他皱了眉,说了句:“别挑食。”之前给他调厌食问题的时候都依着他,尽量按着他喜好和营养来做,现在没问题可不惯这毛病。
楚随听了低头一口全塞进去了,嘟嘟囔囔地说:“少冤枉我,我可不挑食。”
燕姮也不说破,继续说:“创造边境的,不是人类,它们尽可能地模仿人类,直接收集了人类的梦境创造了足够逼真的边境。可人类太复杂了,总有它们无法理解的幽微。因此,我们在边境的时候,一定会遇到我们推不通的地方。”
“这个时候,我们就判断这是不是关键信息,如果不是,只看结果。只要思路对了,计算题省略几个步骤,并不影响结果。我们知道她爹因为结婚的事被气死了,我们只要假设她爹在她之前看清了王顺的真面目,来不及告诉吴丽就气死了,后面的一样可以推导。”
楚随:“约等于画辅助线了呗?”
燕姮懵了:“啥辅助线?”
楚随筷子一顿,试探地问了句:“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燕姮难得地红了耳朵,梗了下脖子:“我...我拜师承师门的!和你们这种学院派的不一样,我们不学辅助线。”
明白了,您还没上过几何课。
楚随倒是不较真,说:“是是是,您说得对,我这不还得仰仗您活命呢嘛。”
两人不贫嘴了,燕姮继续说:“我觉得吴丽有隐情,其实是很小的一个举动。我去她家炒菜,撞上王顺回来。”
“她藏住了,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她慌乱,是一种母性的担忧。她急忙把东西塞给我,生怕我和王顺撞上。”
楚随听着皱了眉,说:“王顺那样的烂人,吃喝嫖赌的名声卖菜的都听说了。”
燕姮委婉地说:“陈芳这样十六七的女孩,很危险。我出门前一秒,看到他想伸手拉我一下,被吴丽挡开了。”
“这是一种保护。”
楚随抿了嘴,思索了会儿:“一个有道德标准,脾气差的女人。胆子应该也很大,不然,不敢十几岁一个人跑出去打工,却忍气吞声和王顺在一起。我们只需要证实,那张房产证上的名字是王顺的,基本就可以推测,她或许是为了父亲的房子。”
“但是”楚随,问:“我们需要查到那么透彻吗?”
现在所有的线索核心都在吴丽,如果只是条支线,他们不是白费功夫。
燕姮点了点头,说:“我想到了。但诡异之处,必是破局之点。刚才的鬼影也已经出现了,事情不明朗之前,我们就得收集足够多的线索。况且‘王顺’这一身份的复活,就指向他是主线不可或缺的角色,我们就得去挖为什么不可或缺。”
楚随明白了。
中午吃完饭,正是日头烈的时候。
连楼下的野猫都安静了。
两人开始打扫卧室,连天花板都没放过。
燕姮站在凳子上,晾衣杆接了扫把,开始扫上面的手印,全都是薄薄一层灰,倒是一扫就扑嗦扑嗦细细地落下来,燕姮倒是偏着头躲开了。
“啊啾”下面的楚随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手里都一抖,椅子被晃得“吱呀”。
“哎哎哎!!!”上面的燕姮一阵惊呼,楚随连忙又扶稳,抬头就看着燕姮苦了脸,问:“多大仇?”
楚随过意不去,表示绝不再抖了。
燕姮摆了摆手,表示还是算了:“这算什么高?你不在下面我还安心点。”
被嫌弃了楚随也不生气,还是老实站在旁边护着,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望着燕姮,结果灰又落进了鼻尖,痒意一下没憋住,又是一个“啊啾”。
燕姮乐了,说:“我就说吧。”
多大点事,也不知道怎么就值得她笑成这样。
两人边打扫,燕姮就边和楚随细细说了之前梦境监视者出现的情况。
白森森的墙壁上,整整齐齐地贴着喜气洋洋的猩红对联,仿佛那里曾经有一扇门。
“空门?”楚随听了想了想:“总觉得你的形容让人很熟悉。”
燕姮摆摆手,说:“不用想了,这就是前段时间‘什么是中式恐怖?’那篇帖子下面点赞最高的一张回复图。
楚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