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机器人？

宋煦阳从未见过，可他看到四个机器人的细节时，才惊讶地发现，这一款，竟然是自己参与设计的。

“对，就是你设计的。”白昼赞赏般地点点头，“你设计的款式，得到了很多顾客的好评。”

他走上前，着重在机器人的眼睛上抚摸了一下，淡淡道：“例如，这款机器人的眼睛，多了一丝生动灵气，有顾客说，等他死后，会选择这一款机器人进行陪葬。”

宋煦阳：“……”

选择机器人陪葬？

这个风俗，倒是稀奇得很。

“没有。”宋煦阳谦虚道，“都是大家的努力。”

见到他这副推功的模样，白昼扯了扯唇角，也没多说什么。

“快点吧，我都累了。”

林椎翻了个白眼，莫名不想看白昼在小阳面前献殷勤，他独占欲强，想让宋煦阳只跟他说话。

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别急。”白昼慢条斯理，语气压抑道，“你，还没亲眼看到过人下葬吧。”

这是什么意思？

宋煦阳想摇头。

在蓝星上，他最亲近的竹马，无意中掉入河中淹死了，他当时哭得差点喘不过气，却还要主动提出送竹马最后一程。

亲眼看着最好的朋友下葬，实在不是一种什么好的体验。

就算是现在，只要一想到竹马会冷冰冰地躺在棺材之中，他心中便会生出一股强烈的茫然、痛苦和恶心。

可他的脑袋，却本能地点了点。

“对哦。”林椎似乎从记忆中翻找出了什么，唇角一咧，“小阳你不是局内的人啊，等等……”

他狐疑地望着白昼，神色怪异。

“表哥，你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只是想让小阳见识一下公司的殡葬机器人，你怎么能让小阳接触这些东西，我看，你才会害死他！”

“我不会。”白昼语气笃信。

“你疯了？”林椎挡在二人面前，将宋煦阳保护在身后，“表哥，让小阳走吧，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他们二人争执的原因，宋煦阳完全不懂，可也莫名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危机。

“你们……什么意思？”他轻声问道。

什么叫，他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这个世界，指的绝不会是贫富差距造成的阶级。

“没什么。”二人回头，异口同声道，他们不约而同选择隐瞒他。

“好吧。”林椎转身，看着宋煦阳懵懂的模样，很快泄了气，“小阳，你要是之后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找我。我可是比我表哥这黑心肝，要靠谱得多！”

在于白昼对视之中，林椎被成功说服了。

只是接触一下，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不夜城中，不按照古老的二十二条规则行事的人多不胜数，也没见多少人遭遇了不测的。

何况，宋煦阳本身早已在局中了，他依旧好好活着，便说明了一切。

“是有什么，我无法理解的事情吗？”宋煦阳斟酌词句，缓缓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椎懊恼地抠了抠头，“你还是慢慢看吧。”

“开始了。”白昼双目一凝。

四个殡葬机器人，缓缓将棺材抬到了坑中，而后机械地跳了下去，并在宋煦阳无法理解的眼神中，打开了棺材。

回家之后，宋煦阳精神有片刻恍惚。

他将自己埋在床上，头脑中关于白天的场景，却久久未散。

不夜城的一切，都是宋煦阳无法理解的事情。

他记忆之中不善言辞的小陈，在棺木打开之后，猛然从其中跳了出来，幸亏四个机器人发力，将他压了下去。

小陈睁着一双死寂的眼睛，眼里覆盖一层厚厚的白膜，如行尸走肉般。

四个机器人将他紧紧压住，棺材也被盖上了，可里面传来磨人的“咚咚”响声，令人心惊胆战。

“该入土为安了。”白昼语气低沉，如是说着。

那疯狂敲棺材的声音，才缓缓消失。

人死后，会变成黑夜的怪物。

怪物不喜阳光，会下意识躲避光线的存在。

凭此，宋煦阳很快猜测出，这或许是不夜城夜晚灯光明亮的原因。

宋煦阳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为何白昼在知道他睡觉会关灯的时候，有多么震惊了。

在白昼看来，宋煦阳胆子大，命也大，对死人——这种怪物并无任何忌惮。

“如果我在黑暗之中，会引来他们吗？”当时，宋煦阳冷静地问。

“你运气不会这么好。”林椎微笑，“不夜城，足有几百上千万人口，每一个死人，都被墓园压制得好好的。除了有些人不听使唤，非要自己将亲人埋下，这样，就怪不得公司了。”

不夜城没有火化的意识，人死了，就会被送入棺材之中，任由尸体在棺材中腐烂。

有些尸体没活够，不想腐烂，就会恶化成怪物——这是白昼的解释。

宋煦阳自然不会没趣地问——为什么不火化，他们不火化，一定有其原因。

“亲自埋下亲人的人，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昼难得地幽默了一句，“大概，它醒来后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不遵守规矩的亲人吧。”

宋煦阳：“……”

明明快到了睡觉时间，可宋煦阳却看着屋顶上的灯发呆。

要知道，他已经习惯了，关灯肯定睡不着，可若是不关灯，是否会引来一些……虽然他之前都安然无恙。

胡思乱想之后，瞌睡虫便跑没了。

他茫然地盯着手机，忽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和影联系了——自从上次他发了一条尴尬无比的语音之后。

这一刻，恰恰是宋煦阳心灵较脆弱的时候，在知道了这个世界有那种怪物存在，他想要找人倾诉。

身边，并无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犹豫了一番，他还是打开了app，却意外地发现，影发的消息，很快便占领了他的屏幕。

他虽然关掉了软件通知，每一次都错过了最新信息，可影锲而不舍，每一天晚上，都发了新的消息给他。

宋煦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被人记住的滋味，让他眼睛涩涩的。

手指忍不住朝上滑去，滑了很久。

影的消息，有文字，有语音，让他期待中夹杂着一丝愧疚。

从前，都是他眼巴巴地、等待着手机中的其他人回消息，每一次，都以失落告终，现在，他却成为了这个让别人失落的人。

将心比心，宋煦阳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

“对不起……影。”他眼眶微红，愧疚地自言自语，并点开了影的第一条语音消息。

“是……是小羊学长吗，我……我好激动，这是小羊学长，第一次和我语音聊天呢。”

影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青涩又迷人，带着年轻的活力。

“小羊学长，我们以后就语音聊天吧，好吗，我想好好听听你的声音。”

“小羊学长，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我的提议让你生气了，你不想和我语音聊天也没关系，可别不理我啊。”

下方，发了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他带着歉意、涩然地点开了每一条语音消息，认真看完了每一句影写下的文字，好似在弥补些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