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寺内后,溪月醉心于春色,日日流连花枝清溪,似乎将香火一事抛之脑后,中途不过托风卿去接近那唤作闵之的男子,谁想几日过去,并无进展。那闵之提防得厉害,不与旁人多言,公主也未再来过。
于是溪月终于从春景中回过神来。
闵之这般提防,想是在身份上见不得光,或是犯了什么事,不然不至于此。他这里行不通,便只有从公主处下手。
横竖公主还未来此处,有放不下的人,也早晚会来,溪月便松懈了心神,拉风卿在禅房院内新扎的秋千上坐下,说有东西要给他看。
溪月盈着笑眼摊开掌心,一根红线自她手心冒出,初时只是个红芽儿,慢慢蜿蜒生长,变得细长,又如树木躯干,缓缓变得粗壮,她旋了下手,那红线便又变得瘦长,而后从柔软渡化到坚硬,如一根长针,溪月指尖轻拨,这根红针便飞了出去,穿过院中盛水的石缸,顷刻之间,那缸壁便渗出水珠来。
“你能随意召唤红线,且能将其化作武器了?”
溪月得意一笑,“是啊,这红线乃姻缘树所生,与春日的树木,花草,都是一样的,花草树木吸取天地之力得以生长,红线也可吸取仙力生长,取之不尽,源源不竭。”
“还有更好玩的。”溪月拉起风卿的手,心念一动,自他手中亦生长出了一根红线,接着是两根,三根,四根,无数根……风卿能感觉到,这些红线,甚至连通了他的经脉,而一切的另一端,悉数掌握在溪月手中。
溪月看风卿面色有变,扬起个笑来,满眼期待的道,“风卿你觉得怎么样?若能加以完善改进,是不是可以成个很厉害的仙法?”
风卿皱眉,“这似乎是杀招。”
临风一剑足够凌厉,但亦没有此法狠戾,仙界甚少有这样致命不留余地的仙法,出手之余,亦要显仁厚,若此种仙法示于人前,怕是要惹人非议。
“仙法各有不同,端看如何使用,”溪月心下坦然,“总要有自保之力。”
子朗神君虽设法掩了风卿真身,如今瞧着不过一条普通的白龙,事有不定,若哪日身份暴露,二人结了同伤共死的契,断是不能独善其身的。
风卿知她所想,眼睛望向别处,“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便解契。”
现下他不愿解。他们之间的牵绊建于这个契约之上,若没有这个契约,似乎二人之间便没有什么了,或许她还将自己当作亲人,但终究,仙途漫长,还会再有旁人出现,直至他不那么特别。
风卿皱眉,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小女儿情态,是不妥的。
溪月察觉到风卿的失落,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放心,直至你能自己保护好自己,否则我们是不会解契的,便是你愿意,我也不愿。”
“为何?”
溪月拍拍胸脯,“这自然是做人的道义。”
“你现在是仙。”
“那为仙,更该比人更讲道义。”
溪月道。
这不是风卿想听的答案,可还是被她逗笑。
接近闵之的转机就出现在这一日。溪月去山上采了许多花,各色杂在一起,为抗住日头,便施了点仙力在花上头,下山时瞧着也还鲜研可爱。下山的小路她有意选了能经过闵之所住小院的那条,正逢闵之出来透气。
知他警觉,溪月便一眼都不看他,径直走自己的路。
不想闵之却叫住了她,“姑娘,不知你在何处采的花?”
溪月抬眼,淡然的答道,“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片开得正好。”说完也不过多停留。
闵之却又叫住了她,“姑娘,可否将花卖给我?”
溪月侧头应他,“山上多的是。”
“姑娘,在下腿脚不便,不便上山。我多出些钱行吗,"闵之从袖袋中拿出一锭银子,扬起来给溪月瞧,"姑娘看看。”
溪月爽快的回身,接过银子,将花递给闵之,“公子明日可还要花?”一副为钱心动了的模样。
“说不准。”
“那我明日采些,再路过此处。”
“行。”
下了山,溪月料想公主今日会来,便叫了风卿一同化了形等在闵之的住处外,没等多久,一身素衣的公主果然来了。
公主不知回去这几日是悟了什么,这次怎么也不肯进屋去,二人就在屋外的石凳上坐下,闵之无奈,去取了从溪月那儿买的鲜花来,献给公主,诚恳道,“公主,这是我今早上山采的鲜花,公主看看可还喜欢?”
公主满眼惊讶的接过,“你的腿还伤着,如何上的山?”
“爬慢一些,虽困难,还是能上去的。”
溪月皱眉,若不是那花是她采的,那神情那语气,还真以为是他瘸着个腿上山采来的呢。公主果然很感动,低头有些娇羞,“闵之你有心了。”
风卿靠了过来,“公主不应是什么都见过吗,一把野花就感动了?没见过什么世面。”还得是他的溪月沉着啊,银龙甲片做的裙子都无动于衷。
溪月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本源不是那把花,是人,因为是这个人,所以他即便是送一把野花在公主美人儿看来都用心非常,你怎么此时倒不开窍了?换个人送试试,公主美人儿肯定看都不看一眼。”
溪月眼里有欣赏之色,"公主明明什么都见过,还为心上人的一把野花感动,真是赤子之心。
“......”
风卿凝惑的看着溪月,还沉浸在自己的事里,所以她不是不喜欢银龙甲片做的裙子,只是因为是他送的,所以不那么心动?那就太气人了。风卿盯着她。
“不对风卿,”溪月拍拍他,“那花的味道不对。”似乎是加了迷药。
溪月说着,在公主凑过去闻那把花时,施法护住了她的鼻息。
闵之见公主闻花,以为上钩了,脸上渐显得意之色。溪月捏响了拳头,“不是他要对我的公主美人做什么?!”
风卿拦住她,正色道,“不可殴打凡人。”
有溪月的保护,公主自然无事,闵之等了又等,见公主还没什么异样,又请公主进屋坐,公主起身,“便不去了,今日还要进宫给父皇母后请安。闵之哥哥,我改日再来,给你的药可用完了?可需要寻个大夫来?”
闵之摇头,“有公主来探望,便足够了。来人多了,也怕露了行踪。”
公主起身,“闵之哥哥放心,我必会寻机会送你出城。”
闵之点头,公主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溪月则是先一步到寺前去,幻了形,变成个卖香粉的女子,其中一味香粉是她采了云边谷的花制成的,人间难寻,相信只要公主闻到,一定会驻足。
事态如她所想那般发展,公主乘轿撵出来,便闻到了那一味香粉,轿撑停下,一个站在公主近旁的侍女听了几句吩咐,便对溪月道,“姑娘,公主想买你的香粉,这里人多嘈杂,请随我到公主府去。”
“是。”溪月低头行礼,眼底有笑意。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位公主。
不过方才公主同闵之所说要进宫之事看来只是个托词,她只是借故离开,不想同闵之多待。
瞧着还是很喜欢对方的样子啊。
溪月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