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华在屋外慢慢转悠了一圈，又再次进了屋来。她将木篮搁置在一角，从沈颜身旁经过的时候，用极其随意的语气说了一句：“决定好了吗。”

沈颜稍偏头迎着顾知音这一面，左手指节微微作响。她抬头，启唇：“我要这双眼睛。”

姜碧华闻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开口不带任何感情，甚至还沾了些许寒意：“我看你身上隐隐藏着一股戾气，这双手上也沾上过人命吧。你的这身武功修为去了也好，也算是行善积德了。”她说着，还一边摇了摇头，“我现在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个江湖之人，每天打打杀杀的，看得人心里烦得很。”

顾知音在一旁看着姜碧华的举止，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沈颜微微按了按眉骨，道：“前辈教训得是。”

顾知音眉眼如蝴蝶般翩然扇动着，她抬眸看向姜碧华：“姜前辈，她身上的戾气是因她体内的血蛊所致，这血蛊可治吗。”

姜碧华只是漫不经心的再看了一眼沈颜，冰着声：“这血蛊我可治不了，她身上的眼疾我倒是可以尽力去治治。”

顾知音眼眸凝了凝，心道：“要是能还阿颜一双明目，这杏山之行便是来对了。”她展颜笑了笑，对着姜碧华开口，“姜前辈愿意出手相治，已是我俩之幸。”

姜碧华闻声没有开口说话，兀自又摆弄着放在一旁的药物花草，她皱着眉头口中默默絮叨着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对着两人开口道：“这用于治疗之物，现还缺一味药材。”

顾知音抬眸：“哪一味药材。”

姜碧华垂头手中接着摆弄药材，不急不缓道：“杏山旁边有处深溪，溪边附近长着熎草，你们俩去取几株回来。我这个老婆子腿脚不便，你们明儿自个去摘。”

顾知音和沈颜应了一声，姜碧华见两人快然应，摆弄药草的手突然顿了顿，侧过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明儿离那片花林远一点。”她简单交代了这么一句，自顾自进了里屋。

顾知音和沈颜在隔壁木房内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起来，帮着姜碧华整理起了园子。细碎的活干完，吃罢饭，两人向着姜碧华口中所指的那深溪方向走去。

顾知音牵着沈颜，两人顺着杏山，一路映入眼帘的都是山间的美景。两人趟过一条河，来到深溪旁。入耳的是溪水潺潺的流水声，拂在面上是清爽之感，带有山间自带的静谧。

顾知音俯身在溪边照着姜碧华的嘱咐描摹寻着熎草，她对花草向来知悉，很快便寻到了姜碧华让她俩寻的熎草。她轻轻拔起几株用了布包裹好，起身看向沈颜。

“这姜前辈面上态度淡淡的，内里的心肠却热乎着呢。”顾知音得到了所需的熎草，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

沈颜听声应她道：“正是。”

顾知音牵着沈颜的手，慢步抬脚往回赶。她往东面看去，眼眸中出现了一片枝叶繁茂，万花齐放的林子。顾知音眼眸之中的这片林子格外的惹眼，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突然她又想起了姜碧华前辈昨夜的嘱咐，让两人离那一片花林远一点。姜碧华口中的花林大概率就是眼前的这一片林子，顾知音意识到，瞬间手中的力度重了重，加快了步伐。

沈颜顺着她的步子，又朝前走了几步。忽然间，两人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叫唤声。顾知音的步子当即一停，循着女子叫唤的声音看了过去。

只见面前的这片花林之中，有一个年纪大概十二三岁的姑娘在一棵樱桃树下啜泣着，她望着不远处的顾知音和沈颜两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口中急切的叫唤：“两位姑娘，麻烦救救我，我的左腿断了。”

顾知音闻声凑近了几步，听着这姑娘的声音入耳，其真切感透入耳中。她定了定神，确定眼前的画面不是幻象。她止不住想要上前的步子，沈颜轻轻拉了她，道：“我去。姜前辈说过的，要离这片花林远一点。我去，如果我有什么事情，你还可以照拂着。”

顾知音还未启口，沈颜已经果断的迈开步子往着林中走去。她听着声音的方向向着那个姑娘走过去，姑娘口中的唤声不停，沈颜很快便走至了那个姑娘身旁。她蹲着身子，将姑娘轻柔的抱起来，脚步坚稳着，一步步往花林外走去。

那姑娘名唤韦苒，此刻一整个身体都被沈颜抱了起来，她的右手手指腹间扎了一深刺，是她刚才爬树期间不小心被扎上的。她全身满是脏污，一张脸上是狡黠的笑。她紧紧朝着沈颜的身体贴近，身体微微扭动着。沈颜眉尖动了动，韦苒指腹间的那根刺碰着她的右手臂刺入了她的肉中。

沈颜只是蹙了蹙眉，加快了步子。直至耳畔间顾知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时，她才放了姑娘落地。顾知音朝着那姑娘走过来，韦苒快速的眨了眨眼睛，脸上是人畜无害的笑意，她贴近顾知音，一条腿斜歪着坐在地上，双手抱着顾知音，在她胸前紧贴着摩挲，口中道：“谢谢两位姑娘。”

她说完此话，眼里的神色顿时变了变，瞬间脚也不瘸了，整个人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她迅速站起身来，撒开腿朝着远处跑开了。顾知音和沈颜面色都凝了凝，顾知音望着她跑开的方向，道：“这姑娘原是个骗子，哄着我们过去。”

沈颜闻言面色平淡，她瞬间摸了摸怀中物，唇向上勾着：“她是为了我怀中的钱财。”

顾知音同样看了看，抬起眸，面对着沈颜笑了笑：“罢了，放她去吧，刚见她一身脏污，应该是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沈颜应声，开口：“嗯。”她的右手臂刚被刺扎进了肉里，此刻她触了触，手指间沾上了一点血迹。顾知音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蹙了蹙眉头，靠近贴着她的手臂轻声道，“疼不疼。”

沈颜能感触到她靠近鼻尖的气息声，绵密而芬芳。她伸了手回来，启唇：“不疼。”

顾知音当即有些后悔之前的犹豫停留了，她看着沈颜双眸之中添了些愧意。姜碧华弯着腰在木屋前的园子里忙弄着，一抬头看着顾知音和沈颜自深溪方向回来了。她立起身来，眯着眼睛看了几秒，又垂首继续干着园子里的活来。

“拿到药材了？”姜碧华见两人进屋，轻飘飘的问。

“对，已经拿到了。”顾知音笑着回姜碧华，她将药材放在一旁。眼见着就要过来帮姜碧华干园子里的活，姜碧华话里没带任何情感，只是略微一个偏身，开口严肃道，“我自己来最称手，这园子里的活不是你们该干的。”

顾知音闻言顺着她，和沈颜进屋忙活起了午食。姜碧华继续忙活了好一会，这才进了屋，调制起了药材。沈颜往灶膛里面放着木柴，突然启唇：“姜前辈，我的眼疾已有多年，期间我也曾拜访过很多名医，可无一例外，他们都无法医治。不知姜前辈打算如何医治我的眼疾。”

姜碧华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脸上带着轻蔑的笑：“那是他们无用，你身上的眼疾，是棘手了一点，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医治。”她顿了顿，朝着沈颜道，“解重症就得用重法，普通的法子治不了你这眼疾。”

顾知音在一旁细听着，心中也有疑问：“这重法所指为何，姜前辈何不直接告诉我俩。”

姜碧华却闭了口，用凌厉的眼神看了看两人，好一会才厉声道：“问这么多干嘛，不该问的就别问。”

顾知音和沈颜沉默着，眸里的色泽沉了沉，没有再出声。

杏山的夜晚，木屋外皎洁的月光照射入屋。沈颜枕在顾知音身旁，右手臂间被那根刺进入的地方此刻正隐隐刺痛着，明明是已经涂抹了伤药，却仿若未处理一般。

沈颜轻轻咬着嘴唇，侧过身往里床朝着，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平稳。她熬到半夜，闭着眸，右手臂间的那痛感渐渐消了去。与此同时上升的，是自伤口处弥漫开来的阵阵暖流。

这股暖流自臂间一路向上，勾着她的脑中产生了点点邪念。她的体内先是被一火点燃，再接着刮风助力，火苗一点点往上蹿涌着。一种名为情欲的东西在愈加滋长，她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因此她被这莫名蹿涌的东西影响着，鼓动着，却不明白这是何物。

她身上一点点起热，像是被置身于火炉之中炙烤一般。她在一片干热的沙漠中寻找着水源，她摸索着寻找那源头，意识迷离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向前探纳着，却碰到了一软物。

顾知音本已经闭眸入睡了，此刻被身旁人的动作弄醒了。她睁开双眸，偏过身，看着沈颜发丝有些凌乱。她伸手左手来，轻柔的触着面前这张清丽的脸，手指上却沾上了点点水润，指尖也沾上了传来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