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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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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道上,顾勉被顾老夫人叫去。

他到晚香居没多久,顾勤也来了。

顾老夫人脸色极其的难看,沉得厉害。先前柴氏和罗月素上门时,她当然不用露面,哪成想罗家兄弟也会来,还招来了大理寺的人。

她看着顾勤,满眼的失望,“大郎,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你没有私心吗?”

顾勤皱着眉,道:“母亲,这事也是我思虑不周,我以为是为祜娘好,不想闹这样,议亲的事就此作罢。”

若还不作罢,便是说破了天,也说不过去。

她面上稍缓,心中仍旧闷堵得厉害,“那罗家二郎是个什么东西!后院一堆女人,由着妾室管事不说,居然还在外面养外室!还敢在我们顾家胡言乱语,简直混账至极!”

“母亲,是我疏忽。”

顾勤眼下倒是认错迅速,不知是不是真的疏忽。

顾勉抿着唇,一言不发。

嫡亲的兄弟俩,哪怕站在一起,也能明显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产生的间隙。而这样的间隙,是顾老夫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面容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以后祜娘的事,自有我和她爹娘做主。大郎,你若是得闲,就替巧娘和端娘多谋划一二。”

俩人齐齐称是。

一前一后地告退出去,竟是无任何的眼神交流,分明是刻意生疏。

顾勉一眼看到等候在外的女儿,心下一暖的同时,立马怜惜起来,“祜娘,你身子不好,作甚在这里吹风?”

顾荃乖巧地回道:“我不放心爹。”

父女俩的亲近,却让顾勤皱起眉来。

他对顾荃道:“你若真心疼你父亲,第一当知保重自己的身体,第二切记莫让你父亲为难。”

这话顾勉不爱听,身子不好不是他女儿错,而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还有他敢说,他的祜娘是世上最懂事的孩子,大哥为何要如此颠倒黑白?

“大哥,祜娘是我的女儿,我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人父应尽的责任,何来为难一说?”

顾勤冷哼一声,“你是不为难!谁人不知你顾二郎,年少轻狂无人能及,便是捅破了天,你也不会知错。”

话一出口,像是觉得自己说重了,遂换了一种语气,略显几分失望,“二朗,你不可能永远年少轻狂。”

他看向顾荃,余下的话不必再说。

顾荃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喜,似乎很早之前就是如此。一直当他是重男轻女,觉得一个病弱的侄女不能给家族带来好处,所以半点也不在意自己这个侄女。现在看来,或许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大伯,我以为我爹年少轻狂些,对你的仕途更好。”

“你说什么?”他皱眉看过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顾荃既然已打算掺和,便不会话说一半,再道:“陛下最为信任之人,除去裴寺卿那样的孤臣,当属罗侍郎。罗侍郎行监察百官之职,本应最是立身严正,身无杂乱之人,为何他会纵容罗中丞?”

若论官职,他和罗谙同为四品。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天子重用之臣。按理说不分伯仲,为何罗谙明显更受陛下器重?

他碍于长辈身份,亦不觉得这个体弱的侄女会有什么了不得的见解,所以不可能拉下面子追问。

顾荃自是不用他问,继续道:“帝王心术,贵在平衡二字。朝堂如此,对臣子更是如此。罗侍郎这些年平步青云,激进猛升如日中天,却循私提携自己的弟弟,若不然以罗中丞那空泛的能力,焉能位居五品?

而大伯你太过正直,这些年对我爹放任不管,由着我爹在八品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多年。你越是表面无所求,旁人越是觉得你所求甚大,更是猜测你,防着你。反之,却以为知你底细,以为你好掌控,更愿用你。”

他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这是想让我替你爹谋求前程?”

“也可以这么说。”顾荃不否认,“你与我爹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我爹不管犯了什么错,你都不可能摘出去。既然如此,堵不如疏,有些事藏着避着,还不如行小人之事,谋君子之道。”

顾勉没想到女儿说了这么大一通,竟然是为自己谋前程,内心感动的同时,是万分的心疼,但更多的是与有荣焉。

“祜娘……”

顾荃垂下眼眸,道:“爹,我们走吧。”

父女俩走了有一会儿,顾勤还站在原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信,他似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

顾老夫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内,也是一声叹息。

*

暮色降沉,油灯起。

大理寺的门半开着,执法持平的匾额之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裴郅,另一个是罗谙。

罗谙自是为自己的弟弟罗孰而来,他欲将罗孰接走,遭到裴郅的拒绝。

“刘金娘包庇逃犯证据确凿,她一口咬定自己和罗中丞相熟,本官只好多留罗中丞几日,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

“裴大人公事公办,本官不会强加干涉。只是那刘金娘明显是故意攀咬,还请裴大人手下留情。”

意思是不能对罗中丞用刑,更不能屈打成招。

“罗侍郎是想教本官如何审案?”

“不敢。”罗谙神色未变,目光深深地望着裴郅。

衙内的光与外面的暗对冲着,一半明亮,一半隐隐。饶是他自诩阅历不凡,城府也不浅,却看不透眼前这位年轻人。

相比多年前忌惮的那个人,这个小辈更难对付。

“我与你父亲有几分交情,他最是磊落清风之人,你与他倒是无半分相似之处。”

半明半暗的光影中,裴郅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显得尤其的不近人情。如那实铜铸就的獬豸,冰冷似虚影。

虚影不变着,却像是有无数斑驳的画面在其中变化,是多年前的血流成河,也是那无法磨灭的尸横遍野。

他极暗的眼神看着罗谙,不辨喜怒,“听闻罗员外郎行事随意,最是不拘小节之人,罗侍郎同令尊也大不相同。”

罗员外郎既罗谙的父亲罗宽,生前官至吏部员外郎,从六品。其行事随意,是指能力了了,不成大器。不拘小节是指同好酒色,常流连烟花之地,后院中更是一堆妾室。

罗谙与之不像,罗孰却是像了十成十。

“都说裴大人不善言辞,依本官看,裴大人日常定是藏拙。”

这话裴郅不接,他不喜与人耍嘴皮子工夫,遂道:“罗侍郎若无事,请吧。”

罗谙走后不久,解永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双手环胸一脸玩味,“这个老狐狸,惯会装腔作势。他那个蠢货弟弟,就是个招人烦的黄皮子,兄弟俩没一个好东西。”

许是不想站着,他半靠在门上,上上下下将裴郅一打量,脸上的玩味之色变成揶揄,“你这身份皮相,还真有不怕死的。我可告诉你,你再不定亲,小心被老狐狸给叼回家当上门女婿。”

这可不是他胡诌,也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他今日进宫,听自己的姑母提起,说是罗家似乎有此意。

“我又在京外给你寻了一些图,你再找找。”他过来拍了一下裴郅的肩膀,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道:“我倒是有个人选,你且听听看?”

裴郅睨过来,眉眼冷淡。

他半点不惧,挑了挑眉,“那位顾四姑娘,听说活不了几年,若不然你娶了她。等她一走,你背负上克妻的名声,岂不彻底落个清静?”

话一说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好友变脸,吓得一下子蹦出去老远,“廷秀,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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