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延这会儿不会还在底下站桩呢吧。
“他...”姜晴目光游移，忽然间眸光一亮，“喏，他来了。”
长长的走廊尽头，一个少年的身影随着楼梯的升起逐渐清晰，晕着光的轮廓下是一张微带薄红的面孔。
他抬脚走近，带来一缕清风。
头顶的发梢处稍稍抖动几下方才妥帖地贴着少年蓬松的发丝安静下来。
林南延看到长廊尽头的人，下意识走上前扬起笑容打招呼：“王姨，姜叔。”
王红没回，她看一眼少年眼角处的红晕，又转头看身后两个顶着通红大眼的女孩。
她转头迟疑地出声：“南延，你不会也哭——了？”
这话问得她也有三分不确定。
印象中南延这孩子十分坚强，爹不疼妈不爱的也不见他哭过一次，要不是身后有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杵着，她也不会把“哭”这个与南延毫不相关的字眼安在他身上。
林南延的笑容不变，未露一丝破绽：“没有，王姨怎么这么说？”
姜晴从王红堵得严塞的身后冷不丁地冒出小脑瓜，她生怕自己惹哭林南延的事情败露，再招来她妈的无情铁砂掌。
此时她一个劲的挤眼，就怕这小...呃...大哭包憋不住又掉小珍珠。
那可就麻烦大了。
“妈你别瞎说，他才不会哭呢，多丢人啊，”她拖长音调重点强调，然后举起右手握拳威胁，一字一句：“你说是不是？林、南、延。”
红眼睛的女孩在王姨的背后张牙舞爪的，十分活泼好动，明媚到连今日不知怎的变得十分阴暗的长廊都阳光起来。
林南延心情霎时明亮：“是，刚才洗脸的时候，冷水进了眼睛。”
只是，他转头看姜晴：“你的眼睛——？”
话还未问出口，就见女孩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是受委屈了就好，王红放下心，没好气道：“别提了，提到这儿我就来气，多大人了还玩直视太阳比赛，不要那俩眼珠子就捐给有用的人，别天天变着法儿地糟蹋。”
转身她又川剧变脸，露出笑容：“当然，我不是说你，小爽，你别跟着姜姜瞎学，都被她带坏了。”
被阴阳怪气的姜晴扣着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前人。
被好心安抚的宋爽尴尬一笑，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好了好了，不是要喝奶茶吗？走，姜叔叔给你们买，想喝什么喝什么。”姜山海眼看着态势不对，急忙出来打圆场。
他赶着三个孩子在前面，不忘回头冲王红露齿笑，果然见到她没吭声，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一起走。
不久后，学校附近奶茶店门口。
三个人排排站，一人手捧一杯奶茶，吸溜着目送两位家长走远。
“我之前说的话你不要太在意，怎么相处是你和他之间的自由。”姜晴忽然出声。
“我只是看到了问题，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自己必须指出来确保你能意识到它，仅此而已。”
“至于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只需要考虑你和他就好，不要被我影响。”
伴随着吸溜吸溜的声音，姜晴说，话题如同往日两人的八卦日常一般被轻松带过。
宋爽咬着吸管停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奶香弥漫口腔，甜得发苦。
“我知道。”她故作轻松地笑。
林南延不知道两个女孩在说什么，他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偶尔落在中间女孩鼓起的脸颊上又远离。
电线杆子上三只肥嘟嘟的鸟儿挤做一团，互相蹭着羽毛，它们的视线不时地落在底下的人类身上，然后转头叽叽喳喳地交流着，似乎是在好奇三人手中的美食。
宋爽把喝空的奶茶杯往垃圾桶一丢，命中！
“走，我请你们吃饭。”
她转身重新变回往日没心没肺的样子。
林南延和姜晴侧目。
“上次我不是说了吗，请林南延吃饭，”她搂着姜晴的一条胳膊，“便宜你了，也请你吃。”
姜晴十分捧场地星星眼：“哇，那说好了，我要点什么你不能拒绝。”
林南延点单：“那我们吃红烧鱼。”
姜晴眯着眼睛想念红烧鱼的味道，越想越香，她不住跟着点头，嗯嗯。
想吃，呲溜。
“好啊，感情不是你花钱不心疼是吧，”宋爽开玩笑道，她拍拍胸脯，大步朝前：“算了，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吃，想吃什么都点，我请。”
“就知道我们家小爽最好。”姜晴把脑袋凑近，歪在宋爽的肩头。
毛茸茸的发丝在颈侧挠来挠去，宋爽受不了地躲开。
“好痒，你走开。”
“我不，我就不。”
“好啊，看我神秘喵喵爪。”
“哈哈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朵洁白的云朵跑来遮住片刻炽热的太阳，很快被晒得受不了，悄悄飘着打着旋躲远。
三个影子被拉得老长，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像是在玩躲猫猫。
......
林荫小道上，有人鼓着肚子慢腾腾地乌龟挪。
姜晴站定，眺望远处的天空，眯眼作深沉状：“舒服，这才是生活。”
宋爽附和，深表赞同：“美味，吃了还想吃。”
“再吃要吐了。”林南延打断两个人不切实际的畅享，引来两个女孩的白眼。
走着走着，姜晴猛不丁看见小道尽头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戳戳身旁人：“诶，你哥。”
宋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也看见了宋清，她回头向两人告别：“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见。”
“嗯，”姜晴小声做口型：“你加油。”
家长会之后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家长了吧，不论这个人是爸妈还是哥姐。
万幸她已经渡劫成功，接下来就祝宋爽好运了。不过看她哥的样子感觉应该也不会骂她。
宋爽笑笑，一蹦一跳地往前走了。
姜晴看着两人和谐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就好了，长得帅，说话也温柔，性格也好。”
以后开家长会就再也不怕啦！
“你说，我妈怎么不给我生个哥哥？”
林南延默默出声：“这话你可以和王姨提一下，你想的话，一个弟弟还是有希望的。”
“你是不是找打？会不会说话？”姜晴一听这离谱发言，伸手就想打他。
林南延灵活闪避，一本正经：“我只是在和你讨论你想法的现实可行性。”
啊啊啊——
“谁要和你讨论这个！”姜晴脸颊气得红扑扑的，追着林南延就要物理制裁他。
她长跑几步起跳，一个猫扑，稳稳地挂在林南延背上，两只胳膊勒他的脖子，“还说不说了，快求饶。”
被女孩猛不丁地偷袭，林南延核心很稳地站在原地，双手顺势圈住女孩的腿，护着她防止掉下来。
他脚步不停，背着人向前走，嘴里喊投降：“我求饶，对不起，姜姜女士。”
姜晴满意地哼哼，在他背上甩腿：“哼，这还差不多，我原谅你了。”
她松开手，刚打算跳下来就察觉身下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经历过艰难思考才勉强答应的样子：“你要真想要哥哥的话，可以喊我一声哥。”
临了他还不忘加一句：“我不介意的。”
说完林南延就察觉刚刚放松的脖子倏然变紧，女孩的一只手还在他脑袋上左摸摸右敲敲。
林南延抬眸：“你在做什么？”
背上的女孩一本正经，煞有其事：“我在看你脑袋上哪个地方出了故障。”
她冷不丁地拽他的耳朵，超大声：“否则做什么白日梦呢。”
林南延揣着笑意来回躲：“要不你喊一声，我看看是不是在做白日梦。”
姜晴冷酷无情地拒绝，十分高冷：“请喊我姜晴女士，白日梦先生。”
“好的，姜姜女士，望您知晓，白日梦先生不想做白日梦。”
“否决！”
“请告诉白日梦先生，姜姜女士决定行使一票否决权。”
林荫小路没有尽头，男生背着女生似要走到永远，远到穿越厚重的时间一次又一次相遇...
两人之前的谈话像是昙花一现，谁都没有提起。
欢笑声一如从前。
-
上课的铃声响起时，姜晴还是懵懵的。
下午就有生物课，午休时间全被她拿来重写那该死的生物卷子了。
她一边写一边在心里想：李东明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又一边在心里祈祷：求求生物学再爱我一次吧，物质交换、光合作用、细胞别跑...
林南延就在旁边一边听她张嘴不出声的嘀咕一边替她梳理答案。
他在纸张上流畅地书写下姜晴之前的答案，并把正确的思路更订在下方，随后收获了一张写得乱七八糟的演草纸上画出的一颗小心心。
林南延笑笑，把揉得皱巴巴的草纸叠好。
好不容易午休间赶完了一张卷子，姜晴刚闭上眼迷瞪瞪的，感觉下一秒铃声就响起了。
姜晴闭着眼扭头慢吞吞的：“我睡了多久？”
林南延收回准备喊人的手，转换方向整理自己的桌面，目不斜视地回她：“十分钟。”
一听这，姜晴就想趴回去，忽然想起什么，她微抬身子：“王华沺来了吗？”
“来了，半个小时前来的。”
姜晴眯着眼朝王华沺的座位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来了就好，说明身体没啥大问题。
老师还没来，她抱着身下的玩偶不想离开，她想和周公继续约会。
张阔迈着八字步走上讲台。
“怎么回事？这堂课是老班的吗？”
“我记得不是啊，我记错了？”
“换课了？”
“谁知道呢，管他什么课，上就完了。”
“完了，不会家长会上没批够，还要来课堂上再批评一遍吧。”
“呸，住脑，别乌鸦嘴。”
底下的同学议论纷纷，都快说到他脑门上去了，张阔全当听不见，他拍拍手：“安静。”
“进来吧。”
门外的阳光洒落，一个少年逆着光，迈着大长腿跨步而来。
下身黑裤，上身白T，外罩一件黑色外套，穿出了宽肩窄腰，一眼就能看出身材比例极好。
少年拽着书包站上讲台，明明很普通的站姿，偏偏他自带一股漫不经心的气质。
“陈衡，以后请多关照。”
清亮悦耳的少年音响起，底下瞬间炸开了锅。
“转学生？！”
“我去，又是一个帅哥！”
“这个世界好看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怎么啦，我要闹啦。”
“跟班长完全是两个类型，好看，爱看，多来...”
在这嘈杂声中，姜晴呆呆地没回过神：“我没睡迷糊吧，是陈衡。”
林南延也抬头看着讲台上的少年：“是他。”
姜晴伏在自己丑萌丑萌的玩偶上，没睡醒的脑子有点短路，她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是来向我们讨债的吧？”
闻言，林南延诡异地沉默了几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