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边博士磨蹭地走过来。首先他是书生不善武力，其次谢新骏拿着电棍都搞不定的事他上去更是送菜。
最重要的是，他巴不得谢新骏赶紧死。
边博士歹毒地祈祷着，但也没真指望谢新骏被干掉，毕竟对方出事自己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但面前的场面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儿子几天前救下的同校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手里拿着柄形状古怪的白色骨棒，脚边躺着一坨生死不明的白色人状物。
边博士没刹住车，脚下没注意踩了谢新骏一脚，对上韦端那双猩红的眸子后慌忙后退道：“你怎么会在这？！”
韦端至少还念着他的救命之恩，没直接像敲晕谢新骏一样对待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我迷路了，一不小心进来的。”
非常拙劣的谎言。
但边博士不敢不信。
他谨慎地和少年周旋，同时不着痕迹地后撤步：“那你自己找路出去吧，今天的事我当没看到。”
骨杖砸在墙上，直直堵住了他的退路。韦端本着“事已至此就这样吧”的心态，像恶霸一样插足道：“他晕了，我们俩继续聊？”
韦端看着坐在病床上神情紧张的中年男人，并不想过多询问会让对方为难的问题——主要是利益相关问了也没用，脑子一转后道：“是这样的，先生，我刚刚一不小心偷听到你们的谈话……”
边博士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灭口了，但面上还是瑟缩的样子，显然是对韦端手里洗劫来的电棍有所忌惮。
韦端继续道：“其实别的我都听不懂，我只是想问问你们说的神寺是怎么回事呀，莫非还有隐情？我朋友是那场意外的唯一幸存者，我很担心她。”
边博士眯起眼：“你不在场？”
韦端面不改色：“不在啊。”
他得到的资料显示确实是只有一个女孩幸存下来了，边灼光也对这事闭口不谈，对于韦端的知情边博士只能想到一个可能。他嘲讽地喃喃道：“哼，程垢……连个小丫头都管不好，真以为装出一副无亲无故的样子我们就不知道他的软肋吗？”
不过还真让这混账瞒了这么多年。
韦端当没听到，微笑着引导话题：“一下子消失这么多人，在学校里各种传闻都传疯了。张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希望她被泼脏水。”
“请您告诉我，孩子们的死是必须的吗？”
指向并不明确的话题和适时转换的敬语充满了暗示意味，站在对方视角的用词同时辅以右手掌心向下的安抚性动作，效果立竿见影。少年温和无害的外表总能让他得到一点外貌优势，最简单的是否问题递出便很快得到了解答。
“是。”
少年歪头，疑惑流露得恰到好处：“是神寺要求的？还是‘实验’需要呢？”
“……实验需要。”
真是个好听的说法。韦端勾勾唇角，观察着边博士的状态，而对方显然还在他的问答节奏里。
他要问一些过火的问题了。
“如果真的按计划带过来了，他们会经历什么呢？”
边博士似乎是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还是会死，在他们身上无法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的意见与谢新骏相左，这对合作拍档在实验上的矛盾初见端倪。
韦端抿嘴，一步步深入：“那一定要是学生吗？”
学校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估计会触及一些核心机密，韦端以防万一还过了一下诡术判定。
[心理诱导：诡术：43/诡术：30，成功]
边博士的双眼无神，几乎是有问必答。
“是的，只有年轻的灵魂才能承受得住那些漆黑的东西，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次实验证实。”
“那这批学生身上为什么得不到结果呢？”韦端又绕了回来。
“因为情绪，复杂的情绪会导致结果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他们不符合我们的筛选条件……”
筛选？韦端很快地把这个词和学校联系在了一起，刚想继续追问，就注意到边博士的瞳孔微动，尾音也不自觉抬高了几分。
他回神了！
一瞬间韦端精神达到紧绷状态，扫了一眼地面后就果断地按开电棍开关往后一捅，精准地击中拿着铁铲准备偷袭的谢新骏。
他第一次用电棍，游戏道具本身又与现实有差异，总之韦端下手没个轻重，刚经历被骨杖敲晕的谢新骏惨叫一声又倒下了，抽搐地伸手想抓住韦端的脚踝，同时恶狠狠地瞪着边博士：“你……完……了！”
今天他们是不可能放这个高中生走出医院大门了。
边博士也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泄露了这么多信息，抓狂地挠着本就不多的头发，很快下定了决心，长长吹了一声口哨。
韦端意识到不对，猛一脚踩开谢新骏的手后迅速往外撤。果然，过了几秒后，他听到了室内爆发出玻璃震碎的声音，一层一层地传递，随即是每间病房此起彼伏的呼应。
飞速移动的物体鱼贯而出，首先是第一只，如同炮弹一样义无反顾地冲向韦端，好在韦端迅速起跳，躲开了那近乎瞄准的一击。
——那怪物直直撞到他刚才站的地方，墙面都被凿出了洞。
从那露出的一截有力的尾巴可以判断出，这是韦端在下水道遇到的食人鱼。
天杀的，怎么这些怪物都是你们这群科研疯子搞出来的！
韦端拔腿就跑，好在边博士的口哨声传播范围不够广，在他的迅速反应下很快就远离了第一批被呼唤的鱼群的攻击范围。
但怪物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无需主人再次下令，被囚禁已久的食人鱼就踊跃地参与进这场以多欺少的捕食。
本该无法在陆地行进的鱼类在医院却能正常行动，韦端抽空回头一看，发现它们是在利用满地的消毒水当载体，鱼鳍扇动得和螺旋直升机一样快。
这个场面太超乎常理，韦端边逃亡边骂了一路，系统也被他吵到出来现身，乱成一锅粥了还要给宿主添堵。
系统：不愧是在下水道那种恶劣环境都能生存的鱼群！踩着消毒水遨游也不在话下呀。
韦端咬牙：能别在我被追杀时夸赞敌方吗？
食人鱼生命力顽强，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脆皮！
他的设定甚至只有十滴血呢！
好在医院不像神寺内部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韦端朝着一个方向狂奔终于还是看到了出口，刚想松口气一鼓作气冲出去，就看到恭候已久的污泥垂落下来，一点一点堵住了门。
韦端：……
好像跑反方向了。
不过边灼光并没有出现，这滩失了操纵者的污泥怪显然是只接收到了堵出出口这一个指令，看到韦端时甚至没有攻击意图，偶尔一点不老实的部分刚渗入就碰到满地的消毒水，化解掉的“滋啦”声很像惨叫。
……果然，连怪物的创造者都会忌惮怪物吗。
韦端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追到医院大厅的食人鱼堆，他刚才没注意，此时才意识到数量的积聚，宽敞的通道竟然被塞得水泄不通。
这医院改名叫水族馆算了。
韦端脑补了一下两滩污泥怪来医院看柜子里的食人鱼，毫无美感的蓝色消毒水配上紫外线杀菌灯，再用电梯那诡异的铃声当bgm，然后污泥怪你侬我侬地拥吻在一起不分彼此，氛围简直了。
他被自己的幻想整乐了，好在没忘了正事，手触摸着胸前的红宝石。
[诡术判定]
[隐蔽潜行：诡术：43/诡术：10，成功]
韦端化为虚幻的形态，气息和声音都被隐藏，污泥失去了分辨他的方法，直到韦端冲出屏障才后知后觉想要抓住轻盈的猎物，可扑上来的鱼群拦住了它。
同样没有思考能力的食人鱼大口吞食着污泥，随即被其中的腐蚀物质夺去行动力，很快被吸食成了干瘪的鱼皮。
尽管这样，污泥还是肉眼可见地被消耗了不少，在明显的数量差距上，两方胜负已分。
韦端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还没松口气抬眼就看到了对面建筑的檐上坐着的边灼光。今晚的他脸色格外苍白，虚弱地倚着柱子，看到韦端也没有坐直起来，只是盯着地面，脸上没有惯常带着的笑容，却远比之前看着像活人。
这时他就不像蛇了，绿眼睛和神出鬼没的行踪让韦端联想到了猫头鹰。
边灼光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赶紧滚，自己会当没看到。
同样是在这样的深夜，边灼光上次追杀他，这次却放走他，行为间的矛盾让韦端迟疑了一瞬，但身后的动静逐渐减小，显然是没有多少让他可以犹豫的时间。他对边灼光点了下头，在诡术效果消失前离开了一片混乱。
边灼光仰头，今晚的天气不错，乌云并未罩住未盈满的月。
底下的污泥被残忍地瓜分殆尽，而与他同样是怪物操纵者的父亲与谢医生终于抵达，错愕的目光和紧随其后的问询让边灼光感到厌烦，翻身直接从三楼高的地方跳了下去。
谢新骏早就对他有意见，铁锹狠狠砸在他脚边，怒不可遏道：“人呢？！”
边灼光淡声道：“抓不了活的，我放走了。”
他嫌弃地皱着眉，鼻腔内全是鱼腥味，伸手扯扯边博士的衣角，低声道：“爸，我难受。”
边博士神情立即变得紧张，护住他对谢新骏道：“事已至此现在追责也没用，我先带他回去检查，这事我们私下看看怎么解决。”
谢新骏目送他们离开，面色阴沉地站了一会，转身又进了医院。
哼，高中生……
小怪物护着又有什么用。
他就不信在学校找不出来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