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室内蔓延,尊尼获加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什么声音,疑惑地一抬头,一柄枪抵在了他的额头。
可能是因为前不久才开过枪,枪口此刻还带着些许暖意,不烫。
他额头处的感官可以感知到枪口的形状,尊尼获加瞅了眼正举着枪的冰酒,再度低头。
这下枪从额头那里移开了,在额头处留下来一道圆形的红痕。然而下一秒,冰酒直接拿枪抵在了他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直视对方的眼睛。
尊尼获加怒视着他:“冰酒,别得寸进尺。”
冰酒盯了他一会儿,目光从浅蓝色的眼睛处移向了他的头发,在白色的发根处打转后再度移回了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看透似的,望向眼眸深处。
但他没有看出什么,看到的只是愤怒。
他将手指搭在了尊尼获加的脖颈处,微凉的指尖触碰着脉搏,尊尼获加瞬间就炸毛起来,伸出手握住冰酒的手,目光警惕地看着他,身体紧绷。
命门被制住,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冰酒静静地看着他,问:“你会易容吗?”
尊尼获加笑了:“自然是会的。”
脖颈处逐渐压紧。
“这张脸是你的真容吗?没有易容?”
“是的。”
“你是白昼吗?”
尊尼获加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在呼吸逐渐有些急促之时,说:“我不是。”
冰酒的手骤然放松。
尊尼获加猛地咳了起来,他垂眸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用想,那里现在肯定有指痕。
“所以,他易容成了我的模样?”沙哑的声音自室内响起,尊尼获加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不止。”贝尔摩德神情中带着玩味,“他先是易容成了那个叛逃的FBI,然后才是你,接着就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看了眼冰酒:“另一个组织叛徒白州威士忌,最后还是利用你的外貌降低了伏特加的警戒心去拉了电闸。但是才短短两秒,他做不了什么。”
“那你们是真的小看了他。”尊尼获加抬头,慢悠悠地说,“那家伙,向来不会失手。两秒已经够他获得资料了。”
“你对他很熟?”琴酒沉声问。
“……自然。”尊尼获加笑起来,“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就认识了。”
“再没有比我更熟悉他的人了。”
“叮咚”的声音悄无声息地响起。
***
警校终于下了一场大雨,早操变成了理论课,警校生们不用再去操场训练,而是在教室内早读。
羽生遥的位置是在窗边的,他没有心思去读书,于是将目光投放在窗外。
离得不远处就是樱花道,从他的座位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就能看到一颗樱花树。
这个季节樱花依旧开的艳丽,在雨中看去,朦朦胧胧地一片粉红,晃得人眼底也染上了一片粉红。
羽生遥注视着那片樱红被风吹被雨打,粉色的花瓣被风雨裹挟着飘落而下,飘零在地,给地面铺上一层颜色。
他看着这场花瓣雨,有些烦闷的心情在嘀嗒嘀嗒的雨声中被抚慰,平静了不少。
坐在他身边的白川昼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是以他的角度看不到多少,所以他干脆离了桌子,走到羽生另一边看。
“你们在看什么?”广末夜好奇地把头凑了过来。
羽生遥出乎意料都没有和他开怼,而是乖乖回答:“我们在看樱花雨。”
广末夜看了他一眼:“这个角度看不了多少,不如等会儿下课出去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酒井晴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了过来,对于这个计划拍手称快。
白原彻一把把他拉过来坐下:“好了晴琉,这样目标太大了。”
几个人聚在窗前,一看就不是在好好学习,等会儿鬼冢教官看到指定要批评。
秋庭枫在一边撑着下颚看他们,笑着说道:“对,我已经听到了教官的脚步声哦。”
广末夜乖乖地回到了他的座位旁,他的同桌就是秋庭枫,一坐下他就拿手肘捅了捅秋庭枫,凑近了点压低声线:“喂,枫,你有没有觉得……”
他朝羽生遥努了努嘴:“他不对劲。”
秋庭枫看着那边两个白色脑袋:“你说的是谁?”
广末夜:……
他说:“羽生遥,刚刚他竟然没有怼我而是乖乖回我的话?!”
秋庭枫:……
他一阵无语:“怎么,你这是一天没被遥怼就浑身不舒服?”
刚好羽生遥也听到了他的话,对广末夜怒目而视:“不是广末夜你有病吗?!”
广末夜终于被骂了反而浑身通畅,赞赏道:“这才对味嘛。”
羽生遥和秋庭枫同时做出恶寒的表情。
脚步声终于近了,几人连忙将目光放在课本之上,心思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秋庭枫注视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字,在心里思索着。
其实广末夜说的话有道理。
羽生遥感觉真的有些不对劲,而白川昼,也不对劲。
但要说哪里不对劲,又感觉不出来。
想到昨天晚上的行动,他不禁有些紧张:该不会是……他们怀疑自己了吧?
秋庭枫自己的电脑技术不错,但是对于白川昼的技术他还不敢托大,所以昨晚只是去查看了下监控,并没有动手脚。
所幸监控里面的他的确是在白川昼离开之后离开宿舍的,不然白川昼可能会意识到他在撒谎了。
后面静静的依旧没有传来读书的声音,秋庭枫没忍住扭过头去,然后就看见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他和不知何时站在后面的鬼冢八藏对视几秒,随后转过头来,继续盯自己的课本。
不是?!鬼佬什么时候来的啊?!都怪自己刚刚一直在想羽生遥和白川昼的事情没有察觉到!太尴尬了!
羽生遥憋笑憋的很辛苦,在鬼佬面前他不能笑出声来,而且笑出声来也绝对会被秋庭枫报复回来,所以他的脸此刻扭曲得很。
他一把掐住自己腿上的软肉,勉强止住,悄悄地往后退了退,转移注意力:“教官,我有个问题。”
“说。”鬼冢八藏横了他一眼,别以为自己没有注意到他那扭曲的表情。
“卧底期间杀人,算不算刑事责任?”羽生遥问道。
这是一个他早已知道答案的问题,不过刚好是没有学到的部分,拿来应对鬼冢八藏很适合。
“视情况而定。”鬼冢八藏沉吟片刻,答道。
按照日本的律法,卧底期间所犯的案不会追究刑事责任,但是他觉得要看情况。
如果是主观的犯罪,并没有被迫,这会是一个警察的失职与失德。其实卧底警察卧底过去之后,有很多人没能撑住,真正地沦为助纣为虐的刽子手。
卧底期间不可避免地会犯无数案,其实也有主观的,但是谁清楚呢?
高层并不能确切知晓他的卧底期间发生的事,就算怀疑了,缺乏证据是无法定罪的,除非你是公安。
然而能够去卧底的却大多都是公安,他们不可能自己无端定罪自己。
刚答完这个问题,下课铃声就响起来了。鬼冢八藏看着面前的青年,对他们几人的身份他有所揣测,所以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摆摆手离开。
“下课了,我们去吧?”广末夜从兜里掏出相机来,嘿嘿一声,“还好我有先见之明。”
酒井晴琉默默地把刚从系统背包里面掏出来的相机塞回去,瞪了比自己手快的广末夜一眼。
广末夜无辜回看,趁众人没注意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远处看有一番风味,近看也是。
几个人脚下踩着落红,走到树下,任由樱花落满肩头。
一条街道全被花瓣铺满了,因为还下着雨,没有打扫工人来扫。
雨有些大,但是被繁茂的枝丫挡着,像只是在下蒙蒙细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还带着馥郁的芳香。
“真的好好看啊。”白原彻感叹道,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花瓣。
花瓣上沾着雨珠,湿润了他的手心。
白川昼眼疾手快地发现了一朵整朵掉落的花,伸手去接,然而在接到之时,连接在一起的花瓣跌散开来,风一吹,只在他的手心留下一个花蕊。
他盯着手里的花蕊,心头略过一丝沉重。
这样……是寓意着他们最后只会留下一个人吗?
他扭头去看秋庭枫,秋庭枫也刚好看了过来,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露出笑容来。
白川昼心头一跳,别过头去不再看他,手心却是捏紧了。
他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他们都会活着。
课间其实没有多长时间,几人很快就又淋着雨回到了教室。
上课时间到了。
这节课不是鬼冢八藏的课,他却早已来到了教室,他神色不变,对白川昼说:“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白川昼点了点头,和羽生遥说了声帮他请假一会儿后跟着鬼冢八藏走了出去。
鬼冢八藏带着他走出去,却是没有带去办公室,而是越走越远,直到推开一间空闲教室的门。
一个卷发男人在里面站着,看见他进来朝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鬼冢八藏转身出去,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事了。
白川昼反手将门反锁,走过去:“您怎么来了?”
卷发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温声问道:“你们过的还好吗?”
“自然是好的。”白川昼站在他的身边,朝桌子上摆放的资料上看去。
这位儒雅又不失威严的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这是位将来会与我们合作的国际友人。”
他看了看白川昼,又看了看资料上的白发少年,叹息道:“说实话,他和你长得是有些像的,要不是我知道你们的来历,说不定我会认为他是你们失散多年的兄弟。”
“但是不是。”白川昼注视着上面的资料,目光定在名字那一栏,“白昼”这个十分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他眼底的瞳色再度浅了一些,“你们应该已经把我们的DNA进行比对了吧,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的确。”卷发男人点头,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
“那么。”这位还没警校毕业的警校生语气坚定起来,不容置疑,“他交由我来负责,我要收他为徒,别让其他人知晓他。”
明明只是一个才二十岁的人,却扬言要收小自己没有几岁的人为徒,那人还不是公安。
卷发男人却并没有露出任何轻视或者质疑的表情,他只是思索了几秒,然后点头:“可以,如果你能说服他拜你为师的话。”
“他会的。”白发青年说着,垂下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一层阴影,他语气肯定,“他会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