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带着黄灵看望完干爹黄嘉成后,就驱车去了市里永麒集团。陈志麒刚参加完区政协的团拜会回来,正在办公室的沙发椅上小眯一会儿。方云走到门口时,秘书小声地说:“陈总正在休息,杜小姐,您去我那里坐一会儿吧!”
方云和黄灵赶紧停止了说笑,准备去隔壁房间。“是方云来了吧,赶紧进来!”陈志麒本来睡眠就浅,一点声音都能听到。
方云推开门,笑着说:“打扰师父闭关清修了,罪过罪过!”
陈志麒也是笑着说:“哟,还带了客人来,方云,你自己倒水,你这次来应该不是来看师父的吧,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
“这次还真是来看师父的,顺便有点小事儿!”方云拿出一包黄灵从北京带来的油攒果子放到桌上。
陈志麒拆开尝了一根,“嗯,挺香,够地道!”
“这是我小学的同学黄灵,在北京理工大学读化学专业研究生,她有一个研究项目,想向师父请教一下!”方云看了黄灵一眼说。
“噢,那你可找错人了,我对化学是一窍不通啊!”陈志麒说。
“陈董,您先别忙着拒绝啊,我请教的可是化学以外的事儿呢!”黄灵笑着说完,便将课题项目和造纸厂的事情跟陈志麒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黄灵思路清晰,见解独到,语言表达精准,让陈志麒很是赞叹,“方云,你不简单,你这个同学也不简单哟,你们做科研还能想着造福村里,这份胸怀值得敬佩,你们的意思我大体也明白了,不过这也是个有风险的投入啊!”
黄灵一听有些着急了,“陈董,我们什么都不要,这些研究成果和软件开发都可以免费提供给您,只要您能够做出几套设备来,如果不行,总也要试试嘛,万一行呢!”
陈志麒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学生,没有一点经商头脑,这点你和方云比起来,就差远喽!你可不要小看自己手中的这个技术成果,你赶紧再完善一下,马上申请国家专利,如果有不明白的,我让刘秘书帮你,这个是值大价钱的,你可不能白白送给我啊!但是考虑到风险因素,我前期也不会花钱买的。这样,这个项目就放到方云公司去做,方云做项目负责人,我们永麒集团注资参股,研发费用由集团出,如果设备研制成功再按出资比配股。”
黄灵高兴地拍手说:“太好了,谢谢陈董,我太高兴了!”转而又忧愁着说:“那万一失败了呢?”
陈志麒说:“如果失败了,你研究生毕业后要来我集团免费打三年工!”说完,和方云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黄灵瞪着眼睛说:“那我回去后,赶紧再好好完善一下,我可不想签这么长时间的卖身契!”
回去后,方云马上组建了技术团队,聘请黄灵和她的导师李刚仁为技术顾问,为了稳妥起见,又与县政府签订立项合同,争取县财政和人力支持,调动县里现有硬件技术资源,进行联合攻关。
年后,方云被选为县里的人大代表。自从方云结婚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慢慢地少了起来,没有人再将她和哪位领导、老板联系起来,她的形象也逐渐扭转,在同行的地位与日俱增,经常代表县里的企业家去外地访问交流。
又是一年毕业季,方涛和志强高考发挥得不错,都超过一本线五六十分,两人一起报考了省医科大学,稳稳的名牌大学,有些专业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曹福云开心得不得了,在公司摆了二十桌升学宴,不收礼品,尽情吃喝。
方云去了一趟爹娘的坟前,流着泪说:“爹,娘,小涛有出息了,考上了大学,我知道你们在天上看着呢,都替他开心,可你们为什么走那么早呢,女儿都没有好好地尽一下孝。没有你们,女儿从来不敢偷懒,不敢任性,也始终没有一个完整的家,我真的好想你们,哪怕就是在农村过苦日子也好,只要一家人在一起……”
新宇在黄岱沟基地也已经待满一年了,他六月初就提前给学校的研究生招考办打了电话,负责人在电话里说:“胡新宇同志,你当初没有事先和学校干部处协调,他们可能也不清楚,如果你的档案留在学校那就好办了,你可以直接过来读。但现在你的档案已经随到DB里了,应该在你们团部干部股,你要先去调档,并让单位出具同意你读研的证明,而且这个手续必须要快,一个月内完成,不然等我们院党委研究过后就不行了,再说你只能延期一年,今年读不了,明年只能再考。希望你能抓紧办理,千万不要拖延!”
新宇并没有想到事情这么麻烦,当初也没人告诉他,他以为在DB呆一年就直接可以回去读了,可现在看来情况并没有那么简单。新宇赶紧找到指导员刘文雄商量。
刘文雄显得也很着急,但还是安慰新宇说:“你先别急,我马上联系一下保障团的张洪寿副政委,他分管干部这一块,能办我们就尽快办!”
当天晚上,刘文雄就把新宇叫到办公室,“张副政委也没有明确指示,只是告诉我们按程序办,先让我们连里拿个意见,团里再进行研究。”
新宇有些坐不住了,紧张地说:“指导员,这事儿可等不起啊,学院那边都催着要呢,再说这么简单的小事儿还用研究吗?”
刘文雄严肃地说:“新宇同志,关系到干部管理的事情都需要慎重,团里这样做也出于这方面考虑,我们可不要什么事都想当然,要讲政治,这话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出去可不能对组织妄加评论!”
周五的时候,刘文雄召集支部委员开会,最后一个议题是关于新宇的,“新宇同志,请你回避一下,我们研究完了,我会将结果反馈给你。”
新宇走后,刘文雄将新宇的情况向大家介绍了一下,又说:“新宇同志来咱们连也一年了,综合表现我个人认为还是不错的,现在面临去学院进一步深造的大好机遇,对他个人来说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好事,我们还是要本着与人为善,关爱同志的原则多多给予支持。”
其实刘文雄的这番话说得很明显了,针对性也很强,不然他也不会用与人为善这么不太和谐的字眼。
连长邱保毅眉头一皱,说:“连队里培养一名基层干部也不容易,特别是G事干部,胡新宇同志刚来的时候那是一无是处,经过咱们一年的培养,现在是各方面素质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这不上次开会咱们不还是最终同意他的延迟转正申请了么,他如果走了可是连队最大的损失,下次不知道猴年马月还能再分配个大学生来。”
丁常杰嘴角一笑,也紧跟着说:“我同意连长的看法,像我们这种文凭不高的G事干部发展十分受限,胡新宇同志就不一样,他是大学生嘛,能给咱们连队带来很大改变,我都跟他学了不少知识,现在眼界和格局都提高了不少,我衷心地希望胡新宇同志能够留下来,继续给咱们连队增光添彩。”
两名士官党员见状,也都跟着附和了起来,“就是,我们都舍不得胡排长走,强烈希望他留下来!”
刘文雄知道要维护好班子团结,不能因为这件事撕破脸,耐心地说:“我知道连长和大家都是为了新宇同志好,我很感动,我相信新宇同志也会感动!但我还是希望能够尊重新宇同志的想法,毕竟他去读研深造,以后可以为DB做更大的贡献,咱们连队这点小小的损失算得了什么呢,团里面让咱们连队拿意见,我看咱们还是举手表决吧!同意的请举手!”
刘文雄举起了手,副连长也跟着举了起来,一排长周宏涛沉默了一会儿也举起了手,邱保毅和丁常杰眼神犀利地看着他。
周宏涛打破沉默说:“胡排长为了给我们排的两名战士补习功课,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分文不取,还自己出钱买复习资料,我很佩服他,也很尊敬他,我希望他能够达成愿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们应该成全他,而不是把他困在这里。”
但他的这番话还是没能打动其他人,最终的结果三比四,连里还是不能出具同意新宇外出深造的意见。晚上的时候,丁常杰又请连长和一帮人吃饭去了,这次并没有带周宏涛。
山里的晚风清新舒爽,但并不能化解新宇内心的伤。此刻,他又一次感受到绝望和无助,本以为熬到此时就结束了,没想到又是一个恶梦的开始。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山路上,望着幽深的山谷,真想就这样跳下去,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远处的几声野狼孤嚎,凄惨无比,新宇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在他心中,这个世界无一处美好,无一处生恋。
第二天傍晚,哨兵找到新宇,报告说:“胡排长,门口有人找您!”
新宇赶紧跑到门口,竟然是小禾,两人都是一脸的惊讶。新宇把小禾带到自己的单身宿舍,没有带她去食堂吃饭,而是打了两份饭回来,两人凑合着吃了一顿。
小禾打开两个大麻布包,里面全都是从老家给新宇带的土特产和小吃。新宇不耐烦地说:“你说你带这些东西干什么,手提肩扛的丢不丢人,谁还会去吃这些东西,现在连队里的猪都不吃,别放到屋里,呆会儿我放到连队仓库去。”
小禾嗫啜着说:“来看你,总也要带些东西的,俺,我真不知道带些什么好。你娘在家里也挺好,我经常偷偷地去看她,她现在信佛了,在家里摆了个佛像,天天烧香念佛,生活都很规律。新宇,我看你情绪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你就和我讲,千万别憋在心里啊!”
新宇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他紧紧地抱着小禾,身子抖动得厉害。小禾虽然没有什么知识,也没有什么背景,更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只要在他身边,仍然可以带来些许安慰。
小禾被他紧搂着有些喘不过气,颤抖说:“新宇,别怕,大不了咱不干了,就算回农村种地,我也跟着你,还怕过不成日子,受不了委屈咱就不受,哪里的田不养人!”
新宇转过头,贴着小禾的脸,******了起来。他太需要***了,仿佛积攒了三生三世的怨恨,在这一刻找到了闸口。他狠狠***间,不顾***泪,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
小禾也***苦而幸福地***着,“新宇,新宇,你以后要永远这样对我,就对我一个人……”
小禾只住了两天,新宇就催着她回去了,山里的路太难走了,新宇还是派了一辆吉普车把她送到县城的车站。
临别前,小禾不舍地说:“新宇,这里条件还没有咱们那里好,如果你不想待就赶紧回去,咱啥也不要。如果你愿意留在这儿,我回去安顿好,就过来陪你一起生活。”小禾的意思都已经很明显了。
新宇想了想说:“我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肯定不会,你不用过来陪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如果我没有联系你,你以后最好不要过来了。”转念又说:“这里这么偏,路又远,你来来回回也不容易,再说也不安全。”
小禾恋恋不舍地走了,她其实是想留下来的,新宇身边没有一个体己的人,她不放心,她也隐隐觉得新宇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不如意。
新宇送走了小禾,回到宿舍,周宏涛正在他宿舍门前晃悠,见他回来,便笑着说:“怎么,家属来队就住这么两天,也不让兄弟们见见,你这保密工作做得真好,今晚有空么,聚一聚,就咱俩!”
新宇开了门,把他引进房间,“那就别出去了,正好我这里有两瓶老家带来的酒,再整点花生米,酱肉,对和对和算了!”
“好嘞,都听你的!”周宏涛高兴地应了下来,他也拮据得很,不花钱吃饭更好。
晚上,两人一直喝到半夜,“老胡,谢谢你啊,我们排那两个兵蛋子考得不错,全团前五名,下半年就可以参加统考了,你的功劳最大,我代他俩敬你两杯,一切都在酒里。”周宏涛红着脸又喝了两杯。
新宇并没有显得十分高兴,而是伤愁满怀,周宏涛知道他的心思,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老胡,你就是太老实了,指导员是个好人,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好人,无论哪里都一样,DB也不例外,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哎,咱也是穷人啊,只能呆在这地儿!”
新宇喝了一口酒,红着眼睛说:“我他妈这是自己的事儿,要跑要送吗?我一不求名,二不求利,只想去上个学,我他妈惹谁了,挡谁了!”说完,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宏涛安慰着他说:“你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如果凡事都这么简单就好了。丁常杰马上提副连了,你不知道吧,他每个月的工资除了请吃饭就是送礼,一分都剩不下。他送给连长,连长送给赵副团长,都成一条龙服务了!可我不行啊,我有生病的老母亲,有上学的妹妹,别说现在没有对象,就算有人介绍我也不敢要啊,我哪敢花钱,我哪还有钱?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