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皙纠缠不休这事让乔乐柯警觉。

说好的死对头，突然正义感十足了起来。不是说死对头不能正义感十足，但放在两人之间就很怪。

他不识好人心的态度都摆那了，徐星皙愣是一点都接不住，他只能拉两人的关系出来暗示一下徐星皙。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他装作嘲讽一笑。

徐星皙的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话来。

他讨厌姜乐柯吗？

他……

否认的话就在嘴边，但看着对面人嘴角像是自嘲般的笑，徐星皙又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他不讨厌姜乐柯，那他一直以来都做了什么呢？

……

徐星皙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乐柯时是什么时候。

那时徐家出席一场庆祝会，去了后正是姜夫人周盛嘉的巡演开启前的欢庆会。

徐家当然冲的并不是姜家，而是名单上的另一方，周家去的，徐星皙很聪明，在被徐父示意去跟院子里被一群孩子围着的周源打招呼时，他就明白了。

但他过去，周源却不愿搭理他，想到徐父说的“周家小少爷脾气烂的很，你就冲最烂的那个去，多忍忍”，徐星皙咽下了这口恶气。

他准备旁观一下，另挑方法，好能混进周源的小团体。

但徐星皙观察着，却发现哪有什么小团体，那群人只是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父母安排来和周源打招呼的，但和自己不一样，被拒绝后只会继续眼巴巴的围着，讨好着。

只有一个小孩子不一样。

周源和那个小孩子的对话也不一样。

“哎呦您真是我祖宗，您才病好点，要让我小叔知道我没看好您，我不得被他扒下一层皮啊！”

“吃点这个，我从那边顺的！”

“滚远点你们别打扰我和我弟弟聊天！”

张牙舞爪的周源把一个蔫巴巴的小孩护在身后，这小孩不像周源那样嚣张，安安静静的。

徐星皙听到有人嘀咕“周源哪来的弟弟？”

又有人说：“周源弟弟刚管姜家大哥也喊哥哥哎，怎么回事？”

徐星皙被周源那股劲儿给刺到，心中阴阳怪气，想着搞不好是周源自己没兄弟，硬抢别人家的。

但那安静的身影，令他找到了自认为能和周源套近乎，打好关系的方法。

他趁了个周源离开的空档，去和对方打招呼，发出交朋友的信号，但却受到了第二次挫折。

男孩漂亮的深褐色眼睛里注视着他，慢吞吞道：“你在骗人。”

徐星皙马上羞恼起来，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

他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在外，都鲜少有人不讨好他，周源就算了，眼前的家伙按家世又不和周源一样，凭什么这么下自己面子。

他当时心中以及猜测到眼前人是姜家的小孩了——姜家的最小的儿子，姜乐柯；前段时间闹脾气进森林，害得姜家大哥寻他时，摔断了腿。

不等徐星皙说什么，姜乐柯随后露出了笑容。

一个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突然有了表情时，是非常生动和经验的，就像是一件死物突然有了生命力一样璀璨。

徐星皙一怔，姜乐柯直接掠过他。

——是周源回来了，姜乐柯迎向了周源旁边的男孩。

这前后的反差令徐星皙更难受了。

明明周源对他也分外冷感，但他却受不了姜乐柯这么对他。

原来这人会笑啊。

徐星皙的心里不平衡了。幼年的他很不服气，想不通姜乐柯为什么骂他骗子，也想不通姜乐柯凭什么对自己和那人不一样。

他之后又去姜乐柯面前，发出各种交友的信号，可这些信号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那时姜乐柯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周家人或姜家人一样。

徐星皙第一次感受到姜乐柯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是有个孩子大概是和自己一样，想从姜乐柯身上下手，去跟周源打好关系。

但被姜乐柯的冷淡态度所拒绝，面子挂不住，推了姜乐柯一把，但被姜乐柯躲过了。

徐星皙刚好撞到这一幕，看到那家伙狼狈的摔了个屁股蹲，然后磕到了地上的石头，膝盖流血。

被大人围起来时，姜乐柯一直在看他，他注意到徐星皙目睹了一切。

可徐星皙什么都没说，姜乐柯的解释在那孩子的哭闹声中变得无措，越来越结巴，到最后闭紧了嘴。

自始至终，姜乐柯的目光都落在徐星皙的身上。

徐星皙那时想的却是，原来姜乐柯是能看到其他人的。

他等着姜乐柯求自己帮他，但姜乐柯却什么都没说。

徐星皙也就赌了气，也没开口。

两人的关系变成了一根麻绳，徐星皙也由一开始的想让姜乐柯和自己服软做朋友，变成了更加扭曲的想逼姜乐柯和他低头。

他仗着自己知道姜乐柯不是姜家亲生子的事情，去当着姜乐柯面去欺负姜诚栎，姜乐柯阻止他，他又假惺惺说是为了姜乐柯着想，做足了两人表面朋友的面子。

可内里只有自己知道，两人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他单方面的胁迫。

手中抓着的袖子被扯动，顺着指缝滑落，徐星皙也从回忆中脱身。

他看着眼前问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的姜乐柯，嘴唇嗫嚅了一会，轻轻吐出四个字，“……不讨厌的。”

“我们是朋友。”

姜乐柯却又后退了几步，表情变得惊讶，他歪了歪头，不解，“我们原来是朋友吗？”

徐星皙这一刻的感觉像是回到了过去，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姜乐柯时一样。

他狼狈至极，只能落荒而逃。

……

徐星皙落荒而逃的身影，在乔乐柯眼中莫名其妙且神经病至极。

这人拽住自己半天，又拉扯了半天，怎么话也没说完，就跑了？

他的警惕心刚升起一半，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徐星皙的人设是不是崩坏了。

“这怎么说？我的死对头说他现在不讨厌我？”

999的键盘搓的火热，沉默成了一人一统此时交流的唯一方式。

【……别问，我在烧烤。】

烧烤就烧烤吧，乔乐柯决定把徐星皙的问题稍后再挪挪，他现在再不到美术教室，真的要扛不住了。

到了教室，刚好遇到早上的老师，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老师大惊。

“你游泳不换衣服吗？”

末了有点可惜的建议乔乐柯，如果下次还想搞这种行为艺术，来画室搞。

“布料湿透后贴着皮肤的质感，未尝不可以当做日常练习素材。”

说归说，老师倒是很干脆的拿出了小太阳取暖器，还有几套衣服，都是平日里画画的静物。

衣服有点落灰，但总比乔乐柯现在湿漉漉的强。

乔乐柯感谢了几句后，换好了一副，然后继续画起了早上的画。

老师对他的美术功底已经有了了解，但没有拒绝他画完。

在乔乐柯继续拿着笔刷，专注的对着油布挥动时，教室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999提醒道：【是姜舟也，他又来找您了。】

“别管，等他进来再说。”沉浸在画画状态的乔乐柯不想主动理会任何人，先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画布上。

但他不主动搭理姜舟也，姜舟也也没主动进来的意思。

姜舟也的脚步停留在教室外。

姜舟也站在教室外，正好能看到被暖洋洋的阳光笼罩着的姜乐柯，还有那幅油画。

在姜乐柯离开后，姜舟也也收拾了心神，准备去重新回公司，但在离开前，姜诚栎叫住了他。

姜诚栎看着姜舟也，告诉了姜舟也这件事和姜乐柯没有关系。

姜舟也愣了一下，随后姜乐柯临走前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他皱紧眉，有些不理解姜乐柯为什么不跟自己解释。

姜舟也沉默了一下，随后向院长询问钢琴教室的位置。

院长尴尬又困惑的问道：“姜乐柯同学已经转专业了……他没和你们说吗？”

姜舟也这次是真愣住了，心中的不满又加重了几分。

不和自己解释，转专业又不和家人说，姜乐柯到底在想什么？

向院长询问了姜乐柯新专业的大概位置后，他赶来又找人。

他想着了找姜乐柯，但又不是想来道歉，更像是想来询问一个原因。

教室里，姜乐柯的绘画姿态非常放松，像是对绘画一事非常擅长一般。

姜舟也的视线放在画布上。

也确实很擅长……可姜乐柯什么时候会画油画了？

姜舟也心中的微词又多了几分，对姜乐柯的这种隐瞒感到不舒服。

但随后，他很快又想起来，姜乐柯以前似乎是会画画的。

那已经很久前了，在母亲的巡演前的庆祝会上。

那时他的腿伤刚好的差不多，好不容易“原谅”了姜乐柯，但又得知姜乐柯被周家“收养”。

在见到人时，心虚和不悦在脑海中交织不断，吵的他几乎无法思考。

姜乐柯那时将一副自己画的小油画，当做礼物送给了他。

后来那幅油画呢？

……他好像随手当做垃圾处理掉了。

姜乐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画画的吗？

姜舟也有些恍惚的想着。他自诩对姜乐柯了解，但这一刻看着画画的姜乐柯，他又陷入某种怀疑之中。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关注过姜乐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