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只有戴梵在的那一片区域开了暖黄色的灯光,外套和里面的睡衣比起来廉价不少,几乎没有的版型和走线,并不舒服保暖的面料让佟路看一眼就皱起眉头,拉着佟云逸到天台谈论事情。
戴梵目送他们离开,继续在座位上吃佟云逸做的三明治,还有一杯他平常爱喝的牛奶。戴梵猜这杯牛奶是戴淼送过来的,外面一圈杯套拆下来,里面有一张笑脸。
“牛奶都送了,为什么不把我的衣服一起送过来。”
【他们可能想让先生吃苦一段时间,体现他们的存在有多重要。】
戴梵拢了拢外套,粉色的舌头伸出来一点舔掉嘴角的牛奶残留,“他们好无聊。”他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把剩了点底的牛奶放在桌上,“不想喝了。”
【先生,你不喝完会有别人拿走喝的。】
“他们又不是狗,喝别人剩下的做什么。”
【他们就是。】
戴梵被清水莲环着腰按在椅子上,透明的手看不见,只能感觉到一股力量把戴梵宽松的睡衣腰部收紧,“好了好了,我喝。”
天台上。
佟路用力将佟云逸甩在墙上,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脑袋说:“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知道带他回家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戴家那群人有多重视他吗?他们已经发现戴梵不见了!”
“他们要是真看重他就不会软禁他,把他关在家里这么久。”
“别说疯话了,他们关的时候有少一口吃还是少一口喝,他卧室有你房子两个大你去关心他的心情。”佟路表情跟吃了蚊子一样难受,他仿佛已经预感到不久后自己家门被踹开,一堆枪管指着自己的样子,“把他送回去,哪都行,就是不能留在这里。”
见佟云逸一点反应都没有,佟路伸出的手缩了回去,他忘了他这个弟弟从来不知道天高地厚,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贵族。
“他不能走,他在那些地方不开心。”
“谁告诉你的?戴梵?”
佟云逸不说话了,偏过头继续当哑巴。
佟路第一次知道气笑了是什么感觉,他也喜欢戴梵,谁不喜欢戴梵。
但是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他不停地劝,好的坏的都说了佟云逸也一动不动。
没救了,这个人。
“好,你不愿意,我给他们打电话行不行。”佟路从包里拿出手机,夜晚的天台上,冷色调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手指在通讯录划了很久,最终停在林逸的电话号码上。
这是他很久以前拿到的电话号码,当时的他无权无势靠给贵族当牛做马才换来安稳日子,“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林逸有能力保护他,也对他好。”佟路见过林逸在戴梵面前的舔狗样,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在他身边戴梵才能过得舒适,林逸不会逼他也不会软禁,总之比在佟云逸身边好多了。
爱就应该盼着对方过得好,而不是在自己身边吃苦。佟路按下通话键,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等待音。
“为什么……”
佟路抬眼,不解地瞥了一直不吭声的佟云逸一眼,“你说什么?”
佟云逸的手放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着,拿出一把小刀,语气狠戾,“我说,为什么你们觉得我就配不上他呢?”
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佟路还没接着打下去,就被佟云逸一刀插进心脏。
时间变得好慢,他看见刀朝自己靠近,眼前闪过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像一场荒诞的小丑表演,他瞪大的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鲜血就往上冲撞,从他嘴里吐出来,混着些微弱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他低头看那把小刀几乎全根没入自己的胸前。佟云逸偏执的眼神让他像一只索命的恶鬼,不,他现在比鬼还恐怖一些。
佟路直直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水泥地上,和胸口的痛比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他的生命在慢慢流逝,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逃出去,唾弃厌恶这具只会攀炎附势的身体。
他的血和他一样自私,他们爬到佟云逸握刀的手上和他一起离开天台,留佟路一个人倒在天台的边角,就像是……被佟云逸杀死的那些兔子一样无人问津,只能维持微弱的呼吸到死去。
他出现幻觉,眼前是戴梵的脸。他仁慈地抱住他的尸体,挥挥手就能让他的灵魂从□□里剥离,往他的掌心飘去。
人的灵魂很轻。
坐在床边念经的戴梵好奇地捏住这个纯白色的小东西,“这是什么?”
【是佟路的灵魂,他之前去西山庙里对您的神像祭拜过。】
“在小世界也能这样吗,他们的灵魂好小,和现实里一点也不一样。”
掌心的纯白色灵魂自己会发光,像迷你小玩具一样一动不动,大字躺在戴梵掌心。
【原来的他们没有灵魂。是您的到来才让他们拥有这个特殊的能力。按道理来说,他们死后会回到世界核心里安眠,等到下一段剧情开始,才能重新出现在世界上。】
【佟路死了,就在刚刚和佟云逸在天台上发生争执,被佟云逸捅死了。】
“好可怜。”戴梵合上双手,佟路轻飘飘的灵魂变成一颗金色的实心小珠子,听戴梵为他念经。
“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下辈子不要和这辈子一样了。”
戴梵念完今天的经文,把佟路扔进他的瓷瓶里,和其他大珠子比起来小得可怜。
刚扔进去没多久,戴梵所在的房间门被佟云逸推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佟云逸走到戴梵身边蹲下,和办公室里一样,把手搭在戴梵睡衣裤上,玷污他的衣服,“少爷,我只有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戴梵丝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衣服沾上血,用手轻抚佟云逸的头,给予安慰,“不要害怕。”
“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
卧室里染上戴梵身上的木质香味,佟云逸的手指摩挲着睡裤面料,眼泪从眼眶滑落,滴在上面,“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我没权没势只有一颗真心,拿什么和他们比。但我还是忍不住,我没办法和我自己和解,我总是想那又怎么样,说不定以后的我一定比我现在更好,到时候我一定能有站在少爷身边,服侍少爷的权利。”
他的脸埋在戴梵的大腿间,眼泪混着佟路的血穿透布料,有点热。戴梵摸他头发的手上也有了血迹,整个房间像凶案现场,门口到床边,红脚印有深有浅。
戴梵没有说话,白玉般的手指穿梭在佟云逸的发间,时不时停在他的后颈与耳朵处揉搓。
安抚不安的狗需要抚摸和顺毛,戴梵听佟云逸一边流泪一边说自己的罪行,过了很久才回复一句:“我知道你一直是一个乖孩子。”他把佟云逸的头捧起来,双手放在他的颈侧,固定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
佟云逸的眼角还有未干的眼泪,仰头让戴梵的手可以完整地放在上面。
脖子是一个很脆弱的地方,大动脉里流淌的血、心跳的感觉和薄薄一层外皮、喉结还有呼吸道。用一点点力气就能让人感觉到一种窒息感,佟云逸以为戴梵现在就要动手杀了他,没有反抗地坐在戴梵的脚边,眷恋地开口道:“我会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少爷。我弄脏了你的手,我应该难过才对。”
“你不会弄脏我的手。”
他是主角,他必须活到未来。
天台上,几个哑奴比划手语,把佟路的尸体搬到楼下,清扫佟云逸弄出来的痕迹,让那里恢复如新。
“你要活下去,听见了吗?”戴梵的手指卡在让佟云逸有压迫感,勉强能呼吸的位置一字一顿生怕他听不懂。
佟云逸不明白戴梵说的是什么意思,戴梵越靠越近的漂亮脸蛋,一个吻落在他的眉心,让他不由得愣在原地,然后是左手小拇指传来剧烈的疼痛。
戴梵的手里捏着他的断指,另一只手上是他杀害佟路的刀,“都是我做的,这些与你无关,你已经死了佟云逸。”
断指后面会交给清水莲弄成佟云逸尸体的样子,戴梵给了他一个新身份,让他隐姓埋名远离这里的一切。
“你已经死了。”
佟云逸颤抖着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坐在床边的戴梵。
他的表情温柔又疏离,坚定地把他往另一个安全地推去,“我不想走,我可以去自首,我不想离开你。”他想回去,哪怕这是最后一次站在戴梵身边,只要有那一个吻就够他为戴梵死无数次。
“我想留下。”
“不行,佟云逸我不想再说第二遍,走。”
佟云逸没有办法,握紧兜里的新身份证和银行卡,朝未知的未来奔去。
戴梵把刀放在床头柜上,断指变成尸体躺在他的怀里,静静等待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出现。
“这是一个精彩的故事不是吗?发疯的弟弟爱上杀父仇人,为他捅死自己的哥哥,最后还是死在仇人手上。”
“我一直觉得你们很无聊,这种低级的游戏你们要玩几次才会腻。”戴梵身上的睡衣已经完全不能穿了,柔软的面料同样是吸纳血迹的好容器,“看得开心吗。”
戴麟伸手蹭掉戴梵痣旁边的一滴血,面瘫脸露出奇怪僵硬的笑容,心情不错地说:“你看,我都说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了。”
他的夜莺就应该乖乖的躺在笼子里等他喂食,要走也是走铺好的被鲜花簇拥的人生路,“你醒悟得很及时。”
戴麟从戴梵怀里拿走尸体把他交给后面的哑奴,身上的高定西装披在戴梵身上,跟之前的廉价外套一样的大了很多,区别也大了很多,“他们的一生都是被规定的,在学校里的时间是唯一不受家里拘束的日子。所以他们才胆子那么大。三人成虎,你知道苏简为什么恢复家境之后还会被他们握着手推补助生下楼吗?”
“因为他们不想暴露这件事,想把苏简也拉下水,和水鬼一样拖住她的脚踝。”戴麟捏住戴梵的脚踝把他往自己身边拽,“就像这样,拖下水了,暴露了,一个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