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而过之时,余光偷偷落在她的脸上,见她脸上担忧明显,丝丝喜悦逐渐蔓延上心头,让他有些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
随即,喜悦又被浓浓的失落替代。
她紧张,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杨昌林’?
答案显而易见。
楚殷没有忘记,他现在还顶着一张不属于他的脸。
面对这张陌生的脸,她可以毫无保留的献出她的怜悯,可若面对的是楚殷这个身份,面对那张被她恨入骨髓的脸,她会不会也——
前面传来骆老不耐烦的催促声:“磨磨蹭蹭,要不要找个架子抬你?”
楚殷收敛思绪,低声说:“就来。”
终是与她擦肩而过。
像无数次那般。
……
温稚京有些不明白他方才那个眼神。
等她细想过后,那人已经跟着骆老进了内室。
温翁玉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骆老的医术你还信不过?”
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终是被她抛到脑后,温稚京扬起笑脸,揶揄道:“可不是嘛,你师父自然天下第一厉害!”
温翁玉笑出声:“瞧你,不然你再求求骆老,没准他心一软,就答应收你为徒了?不过以你这小身板,他估计还是看不上。”
温稚京轻哼:“你师父那样子,看着就不像是会心软的人。”
-
内室。
骆老脸色臭得很,半点好脸色也不肯给楚殷,指挥着道:“坐上去!”
楚殷没说话,乖乖坐在只能躺一个人的竹榻上。
骆老见他十分配合,心底的火气也消去了一些,他瞪了楚殷一眼,再一次上前替他把脉。
“多久了?”
“两个月。”
或许更久。
但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骆老甩开他的手,对他的谎报也不计较了,吩咐道:“那些药回去都扔了!”
楚殷抬眸看他,神色出奇的平静。
他轻声说:“不能。”
骆老气得胡子一翘:“也不知是哪个蠢材给你配的药,那些药皆是药性猛烈,你如今的胸痹,便是那些药带来的副作用,我不怕告诉你,若不停药,你活不过半年。”
楚殷垂眸。
半年么……
“可是不吃,我活不过一个月。”
-
等内室的人再次走出来,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温稚京连忙上前问:“怎么样?”
骆老扭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青年,脑海里闪过什么,没好气道:“还活着,死不了!”
但也离死不远了。
最后这句话,骆老没说出口。
他答应过楚殷,要对他心疾一事保密。
只是医者仁心,见不得手下的病人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
他轻哼一声,转身回屋了。
温稚京这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楚殷的目光一直在温稚京身上,闻言,他握拳抵在唇边,极轻的咳了一声。
夜深人静,这道轻咳声便尤其明显。
温稚京这才看见楚殷两手空空,又看向温翁玉。
温翁玉道:“老爷子年纪大,指定是又忘了,我去看看他把方子写好了没。”
说罢,转身进了内堂。
楚殷忽略那道落在他身上来意不善的目光,看向温稚京。
他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声音也轻得很:“夜深了,从这里回杨宅要一个多时辰,我身上没带银两……”
仿佛知道楚殷要使坏,娄清泽警铃大作,截胡道:“你是病人,若杨兄不嫌弃,就在骆老这里借宿一晚,骆老这儿的竹榻是硬了些,虽然比不上你府上的床榻舒服,不过也比露宿街头要好。”
楚殷看向温稚京,眸光极尽可怜,低声说:“在这里,我只信得过你。”
温稚京对上他的目光。
羽睫轻颤。
又听那道清冽的嗓音缓缓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乞求。
“陪陪我,可以吗?”